季清鳶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


    這些樹生得茂密,中間卻偶爾交雜著些枯樹。


    季清鳶一直往前走,最後在幾棵高大的樹前停了下來。


    她抬眼望去。


    沒有山洞。


    她又低頭看看。


    灌叢裏也沒人。


    可岑川的坐標點已經跟她重合在了一處。


    季清鳶隻好把目光轉向旁邊的幾棵大樹。


    枝繁葉茂,中間卻是一棵巨大的枯樹,濕潤的樹藤垂落下來,遮住大半的樹幹,那巨樹的葉片卻有些枯。


    季清鳶掀起樹藤,這才發現被幾株古樹圍著的這株有些枯的巨樹的樹幹已然空了大半。


    她掀開樹藤,提著燈閃身鑽了進去。


    樹藤再次垂落,陰影覆蓋下來,籠罩之處,是一個奄奄一息的少年。


    他穿著一身大紅色長袍,肩膀上插著一根斷了半截箭矢,肩膀處的紅色更深,應當是染了鮮血。


    頭無力地向一側垂落,紅袍將他的蒼白的臉襯得更加白皙,那張形狀極為好看的唇也跟著失了點血色。


    他躺得分外安靜,像一個安靜的死人。


    季清鳶放下燈,上前看他。


    許久未見,竟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


    季清鳶輕歎一口氣,打算先把他肩膀上的箭處理一下。


    她剛在他身側蹲下來,正伸手打算去拔他肩膀處的箭矢,忽地心裏發毛,一種被野獸盯上的戰栗感油然而生。


    直覺是對的。


    下一瞬,地上原本昏迷著的人突然暴起,季清鳶還未反應過來,利刃就已經抵到了她的喉口,想要伸過去拔箭的手也被抓住,力道大得嚇人,像是要生生把她的腕骨揉碎。


    她對上了一雙暴戾而滿含戒備和殺意的眼,像劍刃出鞘是一閃而過的冷芒,淬滿了冰冷而嗜血的凶光。


    這雙如早春碧水映柳的眼,看她時有過期待、依賴、愛慕、柔情,如今卻是第一次這般無情地看她。


    “你是誰?”


    這滿含戒備的聲音。


    季清鳶的燈籠不怎麽亮,而且她怕放得近會不小心弄倒燒到這些樹,所以放得遠。


    再加上岑川如今是抬頭看她,一片昏暗,壓根看不清對方的臉。


    而且季清鳶來之前特地斂了身上所有氣息,還專門蹭了點妖族身上的氣息和味道才進了妖界。


    所以在回歸妖界便一直被追殺的岑川眼裏,第一反應,便是殺了她。


    季清鳶一愣,反應過來迅速踢了他一腳,有些惱:“你說我是誰?!”


    這……如此熟悉的聲音。


    是阿姐嗎?


    她怎麽可能在這?


    岑川呼吸一滯,手上也不自覺卸了力道。


    季清鳶一把將他抵在她喉口的利刃推開,將燈籠拿進,好聲好氣道:“你看我是誰?”


    暖黃柔光下,她那一張臉頓時明晰起來。


    熟悉的眉眼,雖然臉上不知何處沾了點泥灰,卻依舊熟悉到令他心悸。


    季清鳶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這小子當真是膽子大了。


    不想,岑川卻突然一把上前用力抱她。


    季清鳶一驚,下意識抵住他的肩膀:“小心點,你的傷不疼嗎?!”


    岑川卻不管不顧,隻是抱著她,語氣也委屈起來:“阿姐,阿姐。”


    跟之前冷漠嗜血,一下就舉刀殺人的樣子全然相反。


    他又喃喃道:“你又來看我了。”


    “我好想你。”


    季清鳶一愣。


    “又”來看他了?


    她什麽時候來的?


    季清鳶推開他,板著臉道:“什麽叫“又”?”


    岑川卻伸手,也不管會不會牽扯到傷口,輕柔地撫著她的臉,癡癡道:“之前阿姐也常常來夢裏看我。”


    這人還以為他在做夢。


    季清鳶一把打開他的手:“做夢暫停,我來拔箭。”


    岑川:“……?”


    今天夢裏的阿姐,好像不太一樣。


    岑川愣住了。


    有些愣地盯著季清鳶的臉,臉上浮現出幾分呆滯的傻氣來。


    季清鳶從儲物袋裏翻出個天靈果,塞進他嘴裏:“忍著點。”


    隨即,她去了箭矢的尾部,一把將箭矢拔了出來。


    一陣痛感頓時湧遍全身。


    岑川眼裏卻浮現出些不可置信的狂喜來:“阿姐,你……你是真的?”


    會痛,那這……不是夢。


    這不是夢!


    這是真的阿姐!


    岑川眼裏一陣情緒雲湧,他上前欲要擁她入懷。


    季清鳶提前預判到了他的動作,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麵無表情道:“先包紮傷口,不疼你就把天靈果吃完。“


    “好。”岑川頗為乖巧地應了。


    季清鳶從儲物袋裏翻出她在水漣漪裏拔的回春桑。


    回春桑具有強大的療愈功能,血肉淋漓處,用回春桑敷,可以迅速止血愈傷,不留疤痕。連附上去的毒素和魔氣也可以一蓋清個幹淨。


    這株回春桑是水漣漪裏所有回春桑裏等級最低的了。


    她目前用不了,給岑川用倒是剛剛好。


    季清鳶拿出條白布來,將回春桑弄碎,包紮了他的傷口,止了血。


    係統的繃帶太貴,經過幻海迷宮那一茬後,她就找了些幹淨的軟布放儲物袋裏了。


    用來包紮傷口是正正好。


    岑川那雙眼一直盯著她,眨個眼都不舍得。


    季清鳶包紮完,又把燈籠放遠了些,看向他道:“怎麽了?”


    岑川望著她,眼眸濕潤:“阿姐怎麽在這?”


    “來見你。”


    畢竟也不可能有深入妖界,再深入森林,又鑽進樹幹這種路過。


    所以她實話實說。


    “阿姐……”岑川想抱她,被她一瞪,隻好來拉她的手,“阿姐,對不起,我現在還沒能奪回妖王之位。”


    季清鳶搖搖頭,道:“不必道歉。小川,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如今岑川一抱她手臂就要動,然後要牽扯到肩膀,季清鳶怕他傷口裂開,就又扶著他躺下,回握住他的手。


    岑川依舊看著他:“阿姐怎麽知道我在這?”


    季清鳶斟酌道:“心靈感應吧。”


    “我聽到妖界的事情,知道你很有可能受了傷,便打算來尋你。”


    岑川握她的手更緊。


    “阿姐,對不起。”


    從扶餘來妖界,又深入這沉星雨林。


    偏偏她來尋他,他剛剛還那樣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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