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鳶正這般想著,腦子裏也竄出了幾個詐屍的僵屍的樣子。


    手裏握著的小手動了動,季清鳶回過神來,拉著宋聽瀾往前走,道:“除祟也不必過於緊張,慌則生亂。”


    宋聽瀾似懂非懂,卻也暗暗記下了。


    他畢竟還想去報仇,自然是恨不得即刻就強大起來。


    季清鳶順著這邪祟的氣息,一步步往前走。


    林子不大,墳應該很容易找到。


    二人正往裏走,突然,背後傳來一點細微的聲音。


    像是踩在枯枝落葉上發出的細微折斷聲。


    季清鳶腳步微頓,幾乎是同時察覺到了背後的窺探。


    有什麽東西在跟著他們。


    但很快,她便如什麽都沒有察覺到一般繼續往前走。


    隻不過腳下步伐越來越快。


    宋聽瀾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麽,努力邁開腿來跟著她的步伐。


    倒是相當省心。


    顯然不是關鍵時候先問東問西問出個所以然才有動作的蠢貨。


    小林天色陰沉不少,一大一小步伐加快,在濃密的林子裏,很快就離開原地,身影不知消失在了那個轉角的樹後。


    二人身影消失的原地,一道頎長的身影突然從樹後走了出來。


    那人穿著一身晴山藍雙麵繡雲紋錦衫,如墨青絲被束帶係起,他站在原地,見四處無人,眉頭微微蹙起,四下張望間,一陣勁風突地從他肩後襲來。


    那人一驚,剛剛回頭,一抹冰涼便斜在了他頸上。


    季清鳶站在他身後,月凝劍已經抵在了他脖子上。


    那人脖頸如玉白的瓷,季清鳶冷聲問道:“你是誰?”


    似乎是被脖頸上那一抹寒涼所震懾,那人以極慢的速度轉過頭來,季清鳶這才見到了他的真容。


    一雙瑞鳳眼澄澈溫和,眸如辰星,俊逸中透出文雅,潤暖如玉,形狀極為好看點薄唇呈淡粉色,似乎被她嚇到了幾分,那人掩唇輕咳幾聲,仿若文弱書生。


    季清鳶看清他這容貌便不由得略略失神,不過很快又回過神來,仔細去感受那人身上的氣息。


    沒有邪祟的氣息,也沒有妖氣。


    反而是一種很幹淨、澄澈的氣息。


    但是身上卻也沒有修為。


    季清鳶眉頭微蹙,手上的劍卻也沒有拿下來。


    這人突然出現在這裏,就算身上沒有邪祟的氣息,也不能輕易放鬆警惕。


    她在打量對麵那男子時,那男子也在看她。


    那人先是看她一眼,眼裏便閃過幾分驚豔,隨即雙目呆滯,有些失神地盯著她。


    季清鳶見他不回答,便又重複一遍:“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人才終於回過神來,像是察覺到失禮了一般,俊逸白皙的臉上浮現點薄薄的粉色,略略低頭避過她的視線,出聲道:“小生姓蘭,名為蘭辭玉。”


    說話間,他下意識往後退了一點,試圖遠離那把閃著寒光的月凝劍,又小心翼翼抬眼看她:“不知姑娘可否……先移開此物?”


    宋聽瀾站在季清鳶身邊,乖乖捉著她的衣角,板著一張小臉一本正經。


    季清鳶挑了挑眉。


    這個姿勢跟別人說話好像不太禮貌。


    但她恰好就是不怎麽禮貌的人。


    季清鳶手沒移開,恍若未聞般就著這個姿勢繼續問道:“你為何出現在此地?”


    蘭辭玉見她直直忽視了他的問題,卻也脾氣極好地回答道:“家中幼妹生病,大夫皆言藥石無醫。我聽聞汀波村中有一口靈泉可愈百病,便前來一試。”


    聽起來好像沒什麽問題,但是也沒什麽能夠證明他說的是真的。


    季清鳶暫且收了劍。


    寒光一閃,月凝劍入鞘。


    蘭辭玉對著她拱手,溫聲道:“多謝姑娘。”


    居然還來謝她。


    倒是個脾氣極好的。


    季清鳶正打量著他,想再問些別的,便聽到蘭辭玉猶豫一會兒,有些小心地問道:“不知姑娘的名字是?”


    季清鳶正又細看他幾分,見他衣著華貴,身上是一股溫和儒雅的書卷氣,靠近他仿若能聞到書香。


    手邊還有一個不大的書囊,不知裏麵裝的是什麽。


    季清鳶對著他的問題,也不覺得有什麽好隱瞞的,剛想直接說出“季清鳶”這三個字,忽又看到身側的宋聽瀾。


    宋聽瀾拜入天極宗後,也會遇到一個“季清鳶”。


    不過那個是原主,不是她。所以她給宋聽瀾的名字是“季鳶”。


    季清鳶硬生生吞下剛剛差點要順口吐出來的字,道:“季鳶。”


    蘭辭玉啟唇,反反複複念著這兩個字,輕聲道:“當真是個好名字。”


    普普通通兩個字,也不知這人是如何看出來這是個好名字的。


    季清鳶也沒再說話,隻是陷入沉思。


    這人衣著打扮和身上氣息來看,應該是個富貴人家的普通公子。


    她低頭去看那人的手,手指修長白皙,沒有握刀握劍和幹粗活的繭子,隻有一些寫字握筆的薄繭。


    季清鳶對著這人的身份和話信了幾分,看他的目光也不再那麽戒備,便繼續問道:“你自己一個人來的嗎?”


    按理來說,這種富家公子,出門應該有隨從才對。


    蘭辭玉剛想說話,卻忽地一哽,隨即便掩唇止不住地輕咳幾聲,原本泛著薄粉色的唇唇色更淡幾分。


    季清鳶有些驚訝。


    這人居然還是個病弱公子。


    看起來身體倒是不怎麽好。


    蘭辭玉咳了好幾下,才又平靜下來道:“確實是我一人來的。”


    季清鳶道:“我以為按蘭公子的衣著和身體情況來看,應該有一二個隨從小廝陪伴在身邊。”


    蘭辭玉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個溫和的笑來:“家中以前確有薄產,不過後來家中生變,譴盡了奴仆隨從,隻剩下了我和幼妹,還有一個老仆。”


    “老仆留在家中照料幼妹,我便一人前來尋這靈泉。”


    他說著,麵上倒是十分坦然,絲毫沒有家中破產父母雙亡又幼妹重病隻能一人擔起擔子的悲傷。


    季清鳶頷首,眼裏帶上幾分歉疚,真情實意地道:“讓蘭公子回憶起這些往事,實在是相當抱歉。”


    蘭辭玉臉色如常,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沒有半分不悅:“無礙,無礙。”


    季清鳶又低頭看了一眼身側沉默不語的宋聽瀾。


    他也在不久前經曆了這些,也不知會不會讓他觸景生情。


    季清鳶這樣想著,還是沒忍住又說了一句:“以後的日子,都會是好日子的。”


    “一切都會更好。”


    她這樣說著,也不知是在對誰說。


    宋聽瀾眼神微動,仰頭看著她。


    會變好嗎?


    他複又低頭,一直板著臉的人眼神卻悄悄融化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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