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的眾人神色一凜,齊齊轉頭望向聲音來源處。


    他們自覺分成兩排而站著,做出要行禮的架勢。


    皇上的轎子在門口停了下來,他緩步從轎子上走下來。待看到這群賓客都準備行禮時,便隨性地擺了擺手。


    “不必行禮了,朕就是來看路狀元孩子的,你們隨意點。”


    他欲言又止,似乎還有話沒說完,但是張了張嘴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便輕輕歎了一口氣。


    路銘遠望著朝他走來的明黃身影,嘴角的笑意收斂了些,但動作上還是規矩地行了個禮。


    “恭迎皇上。”


    想到他方才說來這是因為要看孩子,路銘遠微蹙著眉頭吩咐管家道:“將小公子抱出來吧。”


    吃過晚飯後孩子就被抱回去休息了,睡了那麽久,被叫醒了也沒什麽。


    想到這裏,路銘遠的眉頭才緩緩平複下來。


    蘇陌也是想到這一點,臉上倒也沒有露出異色。隻是當她側身站到一旁的時候,皇帝那雙威嚴的眸子就掃了過來。


    裏麵含著打量的神色,蘇陌身軀微微一震。


    電光火石之間,腦海裏閃過一絲什麽,又因為太快了抓不住重點。


    而管家在這個時候已經領命退下了,皇帝被一眾人擁著坐在了主位上。他垂著眸子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最後目光落在路銘遠身上。


    他的目光晦澀不清,讓人看不懂眼底的神色。


    第94章


    還在繈褓的孩子被抱了出來,應該是睡得朦朧被叫醒的,此時雙眼泛著亮晶晶的水光,小嘴張大在打哈欠。


    奶娘戰戰兢兢將孩子交到路銘遠懷中,就弓著腰退了出去。


    路銘遠下意思低頭看了看繈褓裏的小人兒,嘴角不自覺露出了一絲笑意。


    隨後動作輕柔地將孩子抱到皇帝跟前。


    看著白嫩嫩的小包子,皇帝眼底的厲色都退散開來,眼底泛起了寵溺的神色。


    “他叫什麽名字。”


    路銘遠愣了愣,道:“路嘉許。”


    “嘉許!嘉許!這名字極好。”皇帝布滿了歲月的臉龐上泛起了愉悅的笑容,伸出手想碰一下孩子的臉頰,隨後又怕劃傷他,手不自覺又收了回來。


    看到這一幕,蘇陌的眼眸微微眯起。視線不著痕跡落在路銘遠身上,秀眉微微挑起。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皇帝應該是知道了路銘遠的身份,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一直沒有相認。


    難道是因為她的插入,讓很多東西被蝴蝶掉了嗎?


    蘇陌表示不是很能接受,她現在隻要一想到那個四王妃,渾身就不太舒暢。


    而皇帝今日來就真的隻是看看孩子,看完之後又上手抱了抱。一晚上臉上的笑容就沒有下去過,在場的賓客也隻能陪著。


    他們本以為這位狀元已經夠受帝皇重視的了,目前看來比想象中的還要再受重視些。


    眾人內心百轉千回,麵上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


    但對路銘遠的態度已經發生的轉變。


    這個京城生子的大臣數不勝數,但也沒有帝皇親自上門關懷的,還表現得那麽開心。


    比自己親孫子滿月還要開心。


    或許是因為皇帝在場,賓客們都沒再提離開的事情。拖遝了許久,皇帝逗弄著打瞌睡的小包子,看到他小小的眉頭皺起,心中不免泛起憐惜。


    依依不舍地將小包子還給了路銘遠過後,他的神情有那麽一瞬間變得落寞起來,隻有離他最近的路銘遠瞧見了。


    路銘遠眸光微閃,對此一語不發。抱著孩子將皇帝送出了院子,就沒有再跟上去了。


    隻遠遠看著一群宮人擁著他離去,一如他來時那般轟動。


    明明可以低調地來,卻非要選擇大張旗鼓地登門。臨走時還要露出那種孤家寡人的神情,這位到底是何居心,路銘遠大致都明白。


    “孩子給我吧。”


    蘇陌從後麵走上來,接過他懷中的孩子。


    隨後就再也沒看他一眼,轉身就要走。小魚連忙提著燈籠趕在前麵,腦瓜子嗡嗡的。


    將孩子送去奶娘那裏,蘇陌洗漱完就拴住門閂,吹熄了蠟燭就歇下了。


    就算今天路銘遠表現得很好,為孩子滿月酒奔波了那麽久。


    蘇陌還是沒打算搭理路銘遠的,奈何他這個人呆呆傻傻的,不知道是為何在屋門口站了兩個時辰,天都要亮了都沒敲門進來,也沒離開。


    還是小魚不忍心兩人繼續這樣下去,將淺眠的蘇陌叫醒。


    “叫他進來吧。”


    塌上的女子斜斜坐了起來,伸手撫了撫發絲,眼睛帶著剛睡醒的朦朧。


    路銘遠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他眼神不太自然地動了動。手指下意識摩挲著手心的木匣子。


    也就是這個時候,蘇陌也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匣子,便隨口問了句:“你拿著的是什麽。”


    “步搖。”話說著,他神情變得不自然起來。


    “這步搖世間僅此一支,我覺得很配娘子,就買了回來。”


    打開這個略顯樸素的匣子,蘇陌的眼底閃過一抹微光。


    “僅此一支!”蘇陌呢喃一聲,突然笑了出聲。


    這哪裏是買回來的,分明是他自己畫了大半年的作品,請人專門打造出來的。


    很早的時候蘇陌就在書房裏見過類似這支步搖的廢稿,當時她就忍俊不禁了。


    之後她就一直期待著,他拿著步搖送她的時候是什麽表情。


    但是等了大半年,以至於她都快要忘記了,現在看到這個才想起來這個事情。


    看到蘇陌此時露出的神情,路銘遠一顆心高高懸掛起來,屏住呼吸像是在等著蘇陌的宣判一樣。


    低垂著眉眼的女子揚唇輕輕笑了起來,似乎察覺到路銘遠的緊張,她抬起頭對著他笑了笑。


    “你過來。”


    聞言,男子同手同腳走了過去。


    蘇陌另一隻手伸出來撫上他的臉龐,語氣帶著憐惜道:“瘦了。”


    這些時日,他不僅沒有好好休息,也沒有按時吃飯,如今臉色都有明顯的消瘦感。


    “前段時間發生的事不怪你,是我無理取鬧了,冷落你那麽久!”


    在自家娘子關心自己的時候,路銘遠就已經受寵若驚了,更遑論蘇陌還主動認錯。


    一時間,路銘遠的神色從狂喜變得惶恐。


    “是我的錯。”


    於是乎,兩人就開始不停將錯攬在自己身上,互不讓步。


    最後還是蘇陌乏了,她擺擺手,表示就算是他的錯吧。


    然後兩個人就這樣和好了,表麵看起來倒是和以前沒什麽兩樣。


    隻是小魚還是覺得有不一樣的地方,比如說老爺比以前更寵夫人了,幾乎到了一種令人發指的地步。


    感情上的問題解決後,剛好也出月子了。蘇陌是個閑不下來的人,便開始整理目前手頭上的資金。


    路銘遠不是一個會理財的人,但蘇陌不一樣,理財她比任何人都要擅長。


    而目前她手上能動用的錢,連顧瑾言看了都要挑挑眉。


    她先是清點了自己的資金,又親自去京城的大街小巷了解了各類商鋪和路邊攤。


    綜合了一下目前商業走勢,蘇陌很快就敲定自己要走的路子。


    隨後又聯係了在京城的人脈關係,雷厲風行地在京城開了第一家鋪子。


    將以前用的老掌櫃調了過來,蘇陌便開始如路銘遠那般忙得不可開交。


    她在打拚自己事業時,偶爾也會關注一下朝廷的風向。


    如今大出風頭的人就是新科狀元,升職的速度如同坐火箭。


    別人都覺得他晉升那樣快,沒有根基很快就會被有心人搞下台。


    兩夫妻有時候去茶樓吃飯,也會聽到人們對此議論紛紛。


    每當這個時候,蘇陌都會暗中觀察一下路銘遠的神色,看他會不會有什麽特別的反應。


    可惜,男人在官場上鍛煉出了不動聲色,任憑蘇陌怎麽看都看不出他露出異樣的神色。


    蘇陌暗道可惜。


    她知道,是路銘遠不想去認皇帝爹,他想靠自己闖出一片天地。


    可皇帝已經知道他的存在了,並且在暗中為他保駕護航,不然他的官途哪裏會那麽順遂。


    就連蘇陌這個便宜兒媳婦也受到了不少關於皇帝的照拂。想必過不了多久,她就要成為皇商了吧。


    可這些落在不知情人眼底卻是那麽荒謬。


    這一日,蘇陌在店中二樓翻閱賬本。她看得很快,一頁隻看三四秒,但沒人會質疑她到底有沒有看進去的事情。


    掌櫃不願與東家同坐,便站在一旁等待著蘇陌看完。


    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樓下就開會變得十分嘈雜。掌櫃眉頭微蹙,過了一會兒發現聲音越來越大,他這才微微躬身說道:“主子,我下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如此吵鬧。”


    “好,辛苦了。”蘇陌抬頭對著掌櫃輕笑。


    她對自己員工一樣寬容,特別是像眼前這種聰明人。


    聰明又忠心。


    目送他離去後,蘇陌重新看起了賬本。她相信掌櫃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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