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見劉婉晴如此和顏悅色,心中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匆匆起身後,立刻上前接過了劉婉晴身側的蘭花。


    “小姐今日可當真是明豔動人。”冬至安放好蘭花後,恬著臉在劉婉晴跟前湊趣道。


    劉婉晴但笑不語,這等話她自小便聽多了,可她也知曉不過是五分真五分假的奉承話罷了,她生的不過清秀端莊,隻一身白皙的皮膚透出幾分清淡氣度罷了。


    “行了,下回再這麽莽莽撞撞,我可不饒你。”劉婉晴說完這話,便示意冬至攙扶著她往一樓走去。


    冬至卻沒想到劉婉晴會如此輕易地揭過此事,當下便喜得不知所以,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劉婉晴心內嗤笑這丫鬟上不得台麵,臉上卻帶出三分和善的笑意。


    瞧瞧,兩三句話的工夫,便讓這丫鬟對她愈發死心塌地。


    她是劉府的嫡長女,自小學的便是治下之道、管家之術,雖則相貌比不上那些名門貴女,可性子名聲卻小勝她們一籌。


    記得前些年自己對鏡自憐時,母親總會沉聲訓誡自己:“我兒做的是宗婦長媳,該學的也是主母的賢惠端莊,萬不可被那些狐媚子亂了心智。”


    是了,鎮國公府如此鼎盛,多少貴女像烏眼雞似的盯著世子夫人的位置不放?自己能得了鎮國公夫人的青眼,全憑這股端莊大方的氣度。


    是以,她絕不會為了一個愚蠢的丫鬟生氣,也不會為了些許小事壞了自己的名聲。


    冬至攙扶著劉婉晴走到一樓後,霜降與夏至先是一愣,隨後則一臉親熱地圍了上來,嬌嬌俏俏地笑道:“小姐可是要試試這流水席了?”


    劉婉晴才不去管丫頭間的官司,點點頭後,便對冬至說道:“去清風苑將二弟請來。”


    冬至瞪了一眼霜降,不敢違拗大小姐的命令,便立刻走出了水榭。


    一出水榭,她便瞧見了候在台階下的瑩雪,這才想起還有這號人物在,冬至上前拉住了瑩雪的柔荑,笑道:“你進去吧,隻小心伺候著便是。”說著,自己便揚長而去。


    瑩雪不解其意,卻也隻能硬著頭皮往水榭內走去。


    一進水榭,眼尖的霜降便發現了她,隻道:“這是哪來的小丫鬟,瞧著倒有些眼熟。”


    劉婉晴隨意一瞥,瑩雪正低著頭,隻露出一段潔白的皓腕和滑膩白皙的脖頸。


    這丫鬟的皮肉倒生的不錯。


    劉婉晴來了意趣,便笑著說道:“把頭抬起來給我瞧瞧。”


    瑩雪匆忙跪地,而後便抬起頭,顯露出一雙似顰非顰的杏仁眼兒,鵝脂般的鼻頭上細汗點點,小巧玲瓏的粉唇不點而紅,再往下挪一寸,便是胸前鼓鼓囊囊的凸起,再往下則是不盈一握的細腰。


    當真是清媚婀娜。


    霜降臉色一變,眸子裏都染上了幾分不安,這等容色身段的丫鬟,她從前怎沒見過。


    “你是哪裏的丫鬟?”劉婉晴平靜的臉上瞧不出喜怒。


    瑩雪垂下美目,溫婉的話音響起:“奴婢是大小姐院裏的三等丫鬟,瑩雪。”


    劉婉晴對這名字略有些印象,隻依稀記得是母親特地派人送來的,隻是沒想到竟是個容色如此惑人的丫鬟,母親的用意……


    思及此,劉婉晴麵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不少:“人長得跟水蔥似的,聲音也像百靈鳥一般好聽。”


    瑩雪連忙道謝不提。


    這邊問話過後,水榭門外便響起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一陣低沉的少年嗓音飄入水榭之內。


    “姐姐今日好興致,還弄起了流水席,弟弟倒要來見識見識。”


    說話間,一襲白衣的劉一寧已搖著扇子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長隨墨書。


    瑩雪正跪在地上還未起身,劉一寧見狀立刻側著身子瞧了瞧,見是瑩雪後,眼睛都發了直。


    “瑩雪,你怎麽在這裏?”劉一寧一雙眼睛牢牢黏在瑩雪身上,眼裏的欣喜之意已是遮掩不住。


    劉婉晴輕咳了一聲,示意劉一寧收收性子,又讓瑩雪起身,去一旁站著伺候。


    劉一寧這才幹笑一聲,說道:“從前她在賀表妹那裏伺候……”


    提到賀雲,劉婉晴擰起眉不肯接話,還是墨書出言打圓場道:“二少爺,您給大小姐尋的蘭花……”


    劉一寧這才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笑著對劉婉晴道:“姐姐,我替你尋了一株貴妃醉酒來,你要如何謝我?”


    繞是劉婉晴這般沉穩之人,聽了“貴妃醉酒”這四個字後,也驚得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劉婉晴眉眼間都流淌著未盡的喜意,隻聽她道:“你要什麽姐姐都答應你。”


    此話正中劉一寧下懷,他一合扇子,指著身後的瑩雪道:“姐姐把這個丫鬟送給我吧。”


    劉婉晴的笑容戛然而止,她板著臉說道:“不行,眼見著議親在即,你也給我收收性子。”


    劉一寧素來敬重自己的長姐,聞言也不敢頂撞,隻戀戀不舍地瞧了一眼瑩雪,心裏愈發癢癢。


    第6章 流水席   “要用美貌的媵妾來拴住世子的……


    流水席完畢,劉一寧飲了幾杯桃花釀,愈發顯出幾分風流不羈來。


    “長姐,昨日我在楚香樓聽了個信兒,不知當講不當講。”


    身旁的墨書立時出聲阻攔道:“楚館酸語,不值當說給大小姐聽。”


    此刻的劉婉晴心情甚好,一是自己從古書上借鑒而來的這流水曲席別致有韻味,過幾日的鎮國公府花宴,她又能大出一番風頭。


    二是劉一寧替自己搜尋來的這盆"貴妃醉酒"極難得珍貴,滿京城之人皆知鎮國公老太太年輕時最愛這株蘭花,自己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說來聽聽罷。”劉婉晴放下玉盞茶碗,輕笑著說道。


    劉一寧平素雖敬重墨書,可酒意上湧,一時也有些忘了形,便道:“安平侯家的那個嫡女可鬧了個大笑話,郊外春遊時,竟在世子麵前落了水,好容易被下人撈上來,冷的直打顫,若不是世子遞了件大氅給她,隻怕命都要去了半條…”


    話畢,劉婉晴手中的茶碗陡然落地,發出的清脆聲響唬了眾人一跳。


    劉一寧的酒意被這聲巨響去了大半兒,抬頭一瞧,劉婉晴的臉色已難看至極,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隻辯解道:“長姐,世子應當對那安平侯嫡女無意,您不必擔憂。”


    劉婉晴卻陰寒著臉,不欲多言:“墨書,帶二少爺回去吧。”


    墨書應是,扶著劉一寧便出了水榭。


    水榭內,冬至、霜降等人皆小心翼翼地侍候在劉婉晴身邊,覷著劉婉晴陰沉的好似能滴出水的麵容,皆大氣也不敢出。


    “你們自回向晚閣吧,霜降和夏至與我去趟榮禧堂。”劉婉晴從梨花木方椅上起身,言簡意賅地說道。


    冬至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卻也不敢違拗劉婉晴的吩咐。


    躬身行禮過後,她便帶著瑩雪回了向晚閣。


    榮禧堂內的規矩向來嚴明有序,霜降攙扶著劉婉晴略過二門外的孔雀開屏廊柱,便迎麵撞上了大夫人身邊的黃嬤嬤。


    黃嬤嬤見了劉婉晴後,臉上的褶子因笑意而起了千萬層溝壑:“老奴見過大小姐。”


    劉婉晴連忙上前攙扶住了她,一路走來,她臉上的鬱色已消退了大半,如今又是一副端莊優雅的模樣。


    “嬤嬤客氣了,該是婉晴向您見禮才是。”


    黃嬤嬤臉上的笑意愈發加深了幾分,她一把拉住了劉婉晴的柔荑,便要引她過廊廡,徑直往榮禧堂的正屋裏走去。


    邊走著也不忘說道:“夫人午膳時還提起了大小姐,如今正在正屋裏替小姐您親手縫製雀金裘呢。”


    劉婉晴心內因母親的慈愛而感到無比熨帖與自豪,麵上卻做出一副擔憂自責的模樣:“都是婉晴不好,如今年歲已至及笄,卻還要勞累母親為我傷神。”


    說話間,正屋房前的小丫鬟們已替二人打起了簾子,轉過一架百鳥朝鳳的屏風,靠在臨窗大炕上的黃氏便映入了劉婉晴的眼簾中。


    屋外的明亮光線透過那軟煙羅做成的紗紙,將黃氏的麵龐照的愈發明豔動人。


    劉婉晴不免有些怏怏不樂,母親不僅出身金陵世家,身份尊貴不說,且相貌也是美中帶豔,叫人見之忘俗。


    是以父親如此愛重母親,成婚二十載,劉府尚且沒有一個庶子庶女。


    可自己,竟一點兒也沒遺傳到母親的豔色。


    “我的兒,在那兒傻站著做什麽,還不快來母親身邊坐下?”黃氏瞧見劉婉晴後,便欣喜地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


    黃嬤嬤在一旁湊趣道:“可不是說曹操曹操就來了嗎?方才夫人還提起大小姐,這會兒大小姐就來咱們榮禧堂了,可見是母子連心呢。”


    劉婉晴俯身盈盈下拜,動作恭敬標準,一點兒都挑不出錯來。


    黃氏連忙攙扶住她,嘴裏嗔道:“你這孩子就是這般講規矩,在母親跟前還這麽拘謹做什麽?”


    劉婉晴莞爾一笑道:“聽黃嬤嬤說,母親這幾日在給晴兒縫製雀金裘。”說著她便走至黃氏身後,替她輕柔地垂起肩來:“母親,這般傷眼的瑣事還是交給下人去做吧。”


    黃氏卻擺了擺手,將手上的雀金裘大氅輕柔地鋪展開來,上頭的金線在日光的映襯下顯得波光粼粼。


    “這雀金裘來之不易,便是母親在你這個年歲時,也隻見你外祖母穿過三兩回罷了,那些下人笨手笨腳的,若是把這金絲線勾壞了,便是打死他們也再賠不出這一件來。”黃氏苦口婆心地說道。


    這話卻把她身邊的黃嬤嬤並大丫鬟們都罵了進去,黃嬤嬤訕訕地瞧了一眼明珠,眼裏都有些心照不宣的尷尬。


    “是了,這等華美的錦衣,再配上大小姐這般典雅的氣度,可不把京城裏其餘的貴女都比下去了?”明珠連忙上前奉承劉婉晴道。


    劉婉晴淡淡一笑,與明珠問起了黃氏平日的飲食起居後,便依偎在了黃氏懷裏,道:“母親可要保重自身。”


    黃氏將雀金裘遞給了黃嬤嬤,轉而愛憐地撫著劉婉晴的鬢發,隻道:“我的兒,過幾日的鎮國公府花宴,你可想好了要獻什麽藝?”


    母女二人溫聲說話,明珠與黃嬤嬤便一同退出了正屋。


    “這流水席是好,隻是在旁人家裏,到底施展不開。”黃氏有些擔憂地說道。


    劉婉晴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母親放心,上一回國公夫人已與我說起過宴席之事,一應菜色皆不必女兒勞心,隻引著夫人小姐落座便是。”


    黃氏略有些驚訝,眉梢都染上了幾分喜意:“卻沒想到,她當真這般喜歡你。”


    想起鎮國公夫人待自己的與眾不同,劉婉晴心裏如同吃了蜜一般的齁甜,她笑道:“母親與國公夫人乃是手帕交,我又是您的嫡親女兒,學了您幾分待人接物的大方,這才得了國公夫人的青眼罷了。”


    黃氏笑得合不攏嘴,便又與劉婉晴說起了鎮國公世子:“如今這個年歲,能像世子爺這般不靠祖蔭,卻補了個禦前缺兒的人能有幾個?且聽說世子爺如今還未收通房,又生的這般豐神俊秀,當真是我兒良配。”


    提到鎮國公世子傅雲飲,劉婉晴羞得從黃氏懷中起身,臊紅著臉不再說話。


    黃氏見劉婉晴這般嬌羞的小女兒情態,心裏也是一陣熨帖,隻是熨帖過後,便又湧起了一陣酸澀:“隻是惦念世子爺的人家,實在太多了些。”


    提到這事,劉婉晴臉上的嬌羞不翼而飛,還算靈透的眸子裏氤氳起了些淚霧,道:“母親,寧兒方才與我說,那安平侯家的嫡女在世子跟前落了水,世子爺還遞了件大氅給她。”


    黃氏臉上的表情一滯,溫柔似水的眸子裏釀出了幾分狠意,“母親正要與你說這事呢,前幾日安平侯還為了這事去鎮國公府上送禮道謝,門房外的小廝說,安平侯足足待了兩個時辰才出了鎮國公府的大門…”


    話音一落,劉婉晴眼眶內的淚珠便霎時滾落了下來。


    安平侯嫡女白念嬌,不僅家世出身勝了自己一籌,連樣貌身段也遠勝自己許多,若是世子爺當真對她生了幾分心思,自己再得鎮國公夫人喜愛又如何?


    眼見著劉婉晴落淚,黃氏心疼不已,連忙拿出帕子替她擦拭眼淚,嘴裏勸道:“快別哭了,如今一切都未做真呢,事在人為,母親自有法子毀了那小蹄子的名聲。”


    劉婉晴這才止住了眼淚,隻一臉期冀地望著黃氏道:“母親有何法子?”


    黃氏扯了扯嘴角,眼裏閃過幾分淬了毒的狠意:“便要她在鎮國公府的花宴上落下個天大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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