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她如今身上穿著的料子乃是十分名貴的軟煙羅,鬢發上也是插金戴銀,行動之間皆是些養尊處優的高貴氣勢。


    王氏隻在心內歎了口氣,又瞥了眼屋內麵色不善的方大,才與瑩雨說道:“月份大了,便別出來了,省得傷了身子。”


    瑩雨朝著身後的仆婦們使了個眼色,便有人從馬車上拿下來了不少藥材與吃食,並一些瞧著便華貴無比的布料。


    瑩雨則由丫鬟們攙扶到了王氏跟前,隻聽她目染哀光,輕聲說道:“母親為何不願意去王府陪我住上一段時日,殿下已是允了……”


    話未說完,裏頭的方大便揚聲說道:“都拿出去,我才不要用那二皇子的東西,你妹妹寫來的信上都說了,那二皇子是故意將我們一家人害得這般骨肉分離的地步的。”


    瑩雨臉色一白,那雙杏眸裏即刻便要落下淚來。


    王氏到底心疼長女,便出來打圓場道:“我知你不信這些,可你爹爹這幾年受了不少的苦,當時的確是二皇子逼著我們去指認大皇子的,你也不要怪你爹爹。”


    瑩雨見家人這般討厭二皇子,心中也是又哀又痛,便道:“娘,殿下他有難言之隱,他自小便不受陛下重視,又恰巧得知了江南匪亂是由大皇子一手策劃的事實……他的確是使了些歪手段,可他也是不得已為之。”


    王氏隻搖了搖頭,不肯再聽瑩雨辯駁下去:“你說的話我聽不進去,我說的話你也聽不進去,既如此,便不要說了吧。”


    這番冷漠十足的話語讓瑩雨怔在了原地,下半身忽而有些癱軟,幸而她身後的兩個丫鬟眼疾手快地攙扶住了她。


    王氏見狀心中不免也浮起了幾分心疼之意,便道:“你回去吧,改日等你臨盆了,我再來瞧你。”


    這話卻讓瑩雨有些喜出望外,爹娘這幾年因二皇子的緣故待她再無從前的親近,話裏話外都是要她離開二皇子的意思。


    可她早已將二皇子視作此生摯愛,如何能輕易放手?


    思及此,瑩雨便垂下頭撫了撫自己的肚子,目光裏也掠過了幾分堅定之色。


    但願這孩子生下來後,能讓爹娘瞧在他的麵子上,與自己恢複從前的親近。


    瑩雨落寞地離開後,王氏便怏怏不樂地回了屋子內。


    方大猶自氣憤,好半晌才說道:“下一回再不許她來了。”


    王氏卻霎時落下淚來,指著方大說道:“咱們雨兒苦了半輩子,如今你還要這般對她,你怎得心腸這般狠毒?”


    王氏潸然淚下的模樣讓方大略有些驚訝,心頭積攢起的憤怒之意也消散了大半,一時想起幼女與世子寄來的信件,一時又憶起長女幼時伶俐乖巧的樣子。


    他也唉聲歎氣地說道:“我如何會不心疼雨兒?先頭幾次她來尋我們,我們難道不是好聲好氣地勸她,不要再相信二皇子的花言巧語?可她隻是不信,如今竟還懷上了孩子。”


    王氏抹了抹眼淚:“若沒有雨兒從中周旋,咱們如何能這麽早地免了服役?你隻知一味地趕她走,說她的不是,何曾在意過雨兒的心情?”


    方大沉默不語,屋內便隻剩下了王氏微弱的哭聲。


    “你也知曉那些押送我們來登州的官兵為何待我們這般客氣,雪姐兒一月裏總是要送信與銀票來,咱們可欠了鎮國公府好大的人情。”方大如此說道。


    王氏並非那些不知好歹之人,她隻是不想丈夫待長女這般無情罷了,長女如今是被情情愛愛迷住了眼睛,可她到底是自己生下來的骨肉。


    “我自然明白,雪姐兒與我們說江南匪亂是二皇子一力謀劃出來的,一是為了討的幾分功勞,二是為了栽贓給大皇子,我瞧著雪姐兒說的也沒錯,那二皇子行事乖張怪異,一瞧便知是個心計深沉之人,雨姐兒已是被他吃的死死的,咱們總要想個辦法才是。”王氏道。


    方大卻無奈地歎了歎氣:“我想著墨書的失蹤也許與二皇子也脫不了關係,他乃是尊貴的皇子,咱們又有什麽法子呢?”


    兩人一時無言,恰巧此時搖床裏的孫子醒來,兩人便也停止了話頭,隻專心逗弄孫子去了。


    *


    瑩雨回府後,便意興闌珊地回了自己的院子裏。


    她剛自己關在了屋子裏,也不傳膳,也不讓人進來伺候。


    二皇子外出辦事歸來後,便得知了瑩雨今日的異樣。


    李致外放了這幾年,性子被磨的愈發不喜形於色,除了得知瑩雨有喜那日開懷大笑過外,其餘時候皆是一張暗沉沉的臉色。


    他聽完下人的稟告後,立時便與身後跟著的小廝說道:“一次兩次便罷了,次次這樣冷待自己的女兒,他們意欲何為?”


    他這話聽在人耳朵裏顯得平靜無波,可身後的小廝聽了卻瞬間會意,隻聽他道:“殿下放心,奴才這就派人去敲打他們一番。”


    李致未曾回應,隻快步往瑩雨的院子裏去了。


    這幾年與瑩雨的相知相伴已成了李致心中最柔軟的屬地。


    與瑩雨在一塊兒時他不必去煩憂朝堂裏的局勢,不必去謀劃皇位的歸屬,不必擔驚受怕地想著大皇子的陰毒。


    他隻要自在地做自己便是了。


    是以幫扶王氏這一家子雖麻煩了些,可為了讓瑩雨高興,他還是去做了。


    可沒想到王氏等人竟這般地不知好歹,屢次將瑩雨拒之門外便罷了,如今還這般冷待她。


    李致愈想愈生氣,若不是怕瑩雨傷心,他恨不得立即將王氏一家子弄死。


    到了瑩雨的院子裏後,李致還未進門,便將自己身上的外袍丟給了廊下的丫鬟。


    今日他在外奔波了一天,路經西北角的一處食肆,身上便染了些食物的味道,瑩雨如今害喜嚴重,可聞不到這樣刺鼻的味道。


    推開屋門後,李致便瞧見了靠坐在炕上微微出神的瑩雨。


    這一胎懷的極為艱難,又因瑩雨心緒不佳,非但身子未顯豐腴,反而比之從前還要消瘦了幾分。


    李致瞧得心疼不已,連忙對外頭的丫鬟們說道:“傳膳。”


    瑩雨這才回過神來,瞧見李致後,她臉上的鬱色立時便一掃而空,隻對他笑道:“殿下回來了。”


    李致走上前去將瑩雨扶了起來,溫聲詢問了她今日的吃食用度,聽到瑩雪未曾用午膳,立時便擺起了臉色:“大夫說了,你得多用些。”


    瑩雨自然知曉這個道理,隻是著實沒有什麽胃口。


    李致便說道:“你若不肯吃,我便也不吃了。”


    瑩雨急了,自己不吃便罷了,可殿下日日夜夜地為公務勞累,若是不多吃些,身子如何頂得住?


    恰好此時丫鬟們端著各色膳食進了屋內,擺了滿滿一桌後方才離去。


    瑩雨便勉強用了些吃食,又在李致的監督下吃了些溫補的羊肉羹,這才讓丫鬟們將午膳撤了出去。


    “今日你又去尋你爹娘了?”李致扶著瑩雨消食,一邊溫聲詢問道。


    瑩雨被勾到了愁腸,便說道:“是,隻是爹娘他們不想見我。”話畢,又忍不住蹙起了柳眉。


    李致拍了拍她的手,說道:“你放心,下一回她們必會來府上瞧你的。”


    瑩雨未曾多想,隻說道:“隻盼著爹娘能身子好轉些,便也罷了。”


    第82章 中毒   “恒哥兒中毒了。”


    安撫好瑩雨後, 李致就去了自己的外書房。


    跟隨他一同前往登州的幕僚見他麵色不善,便主動上前進言道:“殿下,陛下病了。”


    李致眸子暗沉, 將幕僚遞上來的信箋看了一通:“哦?他要立大哥為太子?竟然不是三弟?”


    “太後一派勢弱,且陛下一連貶了不少三皇子派係的大臣,大皇子成儲君一事,已是板上釘釘。”那幕僚說道。


    “板上釘釘?”李致譏諷一笑,說道:“新仇舊賬,也該和我這個皇兄算一算了。”


    那幕僚也是一副雄心勃勃的模樣:“殿下一聲令下, 我等必會為了殿下的千秋大業拋頭顱灑熱血。”


    李致將幾位幕僚攙扶了起來, 說道:“去與墨書說一聲, 讓他好好想想法子,將我們攻到京城的輿圖盡快畫出來。”


    那幕僚自是應了。


    *


    京城內。


    這一日傅雲飲回鎮國公時,腳下的步子都愉悅地生了風。


    他興衝衝地跑到了珍寶閣, 先把在搖床裏熟睡的兒子抱起來逗弄了一番, 然後又親昵地抱著阿得說了會兒話。


    瑩雪剛出月子,消瘦的身子也養胖了一些,她瞧著傅雲飲這般喜笑顏開的樣子, 便問道:“爺遇上了什麽好事?”


    傅雲飲故意賣了個關子, 說道:“一會兒你便知道了。”


    用完晚膳後, 傅雲飲讓幾個奶娘好生照顧阿得與兒子, 自己則帶著瑩雪出了鎮國公府。


    他替瑩雪帶了幕籬, 便駕著馬往西街處的澄園行去。


    傅雲飲指了一座宅子給瑩雪瞧, 並道:“殿下被立成了太子,待他登上皇位後,便下聖旨將這宅子賜予我。”


    瑩雪便順著傅雲飲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不遠處有一戶極氣派的府邸, 外裏瞧著便雕欄玉棟,雖沒有鎮國公府那般顯赫,卻也比劉府要瞧著富貴的多。


    瑩雪笑道:“太子殿下竟也允了?”


    傅雲飲將瑩雪抱下了馬車,攜著她的手走進了這座府宅中。


    宅子裏並沒有擺放什麽精致的陳設。


    瑩雪在九曲回廊裏瞧了半天,歪頭問傅雲飲道:“國公爺可允了。”


    傅雲飲臉色如常:“聖旨一下,他又能如何?”


    瑩雪一時無話,由傅雲飲領著再瞧了瞧那府宅裏的景色,便回了鎮國公府上。


    方踏進珍寶閣,便瞧見了老太太院裏的關嬤嬤以及沈氏身邊的山嬤嬤都立在廊下,臉色都是如出一轍的焦急。


    瑩雪心下一陣擔憂,沈氏與老太太素來不對盤,她們身邊的心腹嬤嬤怎麽會聚在她的珍寶閣裏?


    傅雲飲也察覺出了不對勁,他立時走到了山嬤嬤身邊,蹙著眉問道:“這是怎麽了?”


    山嬤嬤臉色煞白,見傅雲飲和瑩雪終於回府了後,才說道:“二少爺出事了。”


    黃瑛鸝誕下了國公府的長子,是以瑩雪所生的兒子隻能排行第二。


    瑩雪聽了山嬤嬤這話,霎時便腳一軟,眼看著就要栽倒在地上,幸而被傅雲飲一把抱住。


    “世子別急,是伺候的丫鬟不精心,打了個盹睡著了,二少爺也不知怎麽了,臉脹的鐵青也哭不出聲來。”山嬤嬤如此說道。


    瑩雪聽了愈發心急如焚,伺候兒子的除了幾個積年的奶娘外便是自己身邊的大丫鬟睡荷與頤蓮。


    她們做事素來細心,如何會打盹睡著了?


    傅雲飲也問道:“是哪個丫鬟在伺候恒哥兒?”


    話音未落,頤蓮便哭著從裏屋裏跑了出來,跪在瑩雪麵前磕了好幾個頭,陳情道:“世子饒命,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也不知是怎麽了,竟不小心睡了過去。”


    她實打實地磕了好幾個響頭,額上都滲出了些血絲。


    瑩雪瞧著也是於心不忍,便忍著淚意上前將頤蓮扶了起來:“罷了,你也不是有意的,快起來吧。”


    未過多時,章太醫便從珍寶閣裏走了出來,瞧見廊下立著一大批人後,方才與傅雲飲說道:“小公子的症狀,許是被人下了毒。”


    聞得此聲,瑩雪隻覺心痛如絞,一口氣瞬時便提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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