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親,抱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留在家裏陪你玩。”


    “可你還在待嫁……”


    容珍伸手想要抓她,可惜,她早已跳上了窗台:“見鬼的待嫁新娘不能出門!你不說,我不說,沒人知道我不在房裏。娘親你給我打好掩護,大不了,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容珍原本神色凝重,聽到裘笙提到好吃的,臉上的表情頓時一變:“好!”


    回想著容珍剛才那充滿期待的眼神,裘笙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有這樣一個娘親也挺好的,總能在不知不覺間被她治愈。


    她以為接下來的一切會很順利,待到真正出門,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這個年紀到底有多不方便。


    才出來這麽一會兒,她已經遭遇了好幾波不懷好意的人販子。


    就她這小身板,人家甚至都不需要刻意拐騙,基本上衝過來一把抱走就行。幸虧天罰隻讓她的體型縮了水,沒動她的修為,不然,此時此刻,她大概早已經涼涼了。


    現在麽……


    涼涼的是那些不開眼的人販子。


    陰暗逼仄的小黑屋裏沒有一絲陽光,牆上,作為光源的火把隨著空氣的擾動不住跳躍,在房間裏投下幢幢黑影,燃燒的火焰讓原本狹小的空間空氣變得越發汙濁。牆角一字排開的籠子裏,幾個小姑娘正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所有人都以為,在這樣的環境下,見到的會是可憐的小姑娘被人販子欺淩的慘狀。然而事實恰恰相反。


    房間中央,一名粉團子般的小姑娘麵若寒霜,小小的腳丫子正狠狠踩在一名彪形大漢的臉上,明明是看似輕易就能掙脫的束縛,此刻五體投地趴在地上的男人卻仿佛遭遇了點穴般一動不動。


    小姑娘腳下,麵相凶殘,一看就窮凶極惡的男人此刻正痛哭流涕地進行著懺悔:“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小人狗膽包天,仙尊饒命!”


    隨著男人求饒,不遠處跪了一地的小嘍囉們也紛紛開始了表演。


    “饒命啊!仙尊!小的再也不敢了!”


    “小的上有……”


    ……


    裘笙沒給這些雜碎繼續聒噪的機會,拔劍出鞘,善良地送了他們一程。相比他們所犯下的罪行,一劍斃命的確是再善良不過的做法了。


    她都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搗毀的第幾個人販子窩點了。拿出傳訊符,通知移山閣最近的辦事處過來收拾善後,她走出躺了滿地屍體的小黑屋,長長歎了口氣。


    難怪這個時代的女人孩子不能獨自出門。被人販子拐走後,最好的下家竟然是青樓,其餘不是變態,就是拿童男童女修煉的妖修魔修。


    如果是平時,她倒是不介意陪他們好好玩玩,順便給移山閣的弟子們找點事做。


    問題是,她現在根本沒時間,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還懸在那裏呢!


    連續幾次之後,她終於不耐煩了,懶得再繼續順藤摸瓜,直接把人剁了喂狗算數。


    不知道是不是她這張臉長得很惹人憐愛,除了不懷好意的壞人,她甚至還遇到了好幾波真心想要收養她的好人……


    真真是哭笑不得!


    哪怕縮到十歲左右,她都能好過許多,這三歲半的小身板簡直就是地獄難度。


    天知道,她真的隻是想上街要點移山閣的糖果罷了。在開始調查之前,她總得先弄明白移山閣的糖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一開始,她甚至還覺得自己現在的小身板簡直就是天助我也,畢竟,由她現在這麽小的孩子去跟人要糖吃,總比一個成年人跟小孩子搶糖吃合理得多。現在麽……


    唯一的收獲大概是,以後知道該怎麽高效打擊人販子團夥了。釣魚執法永遠的神!


    清理幹淨身上人販子留下的血跡,裘笙一個閃身極速奔向移山閣最近的辦事處。她得給自己找個監護人,不然,這活真是沒法幹了。


    原本想直奔辦事處的,經過嬰骨塔的時候,她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走到塔前的石台前,從儲物鐲中掏出蓍草,點燃。


    隨著蓍草被點燃,原本麵目冷峻的小姑娘神色刹那柔和了下來,低下頭,一臉疲憊地呢喃起來。


    “師尊,你什麽時候回來啊……徒兒真的當不了領導者。你怎麽可以指望一個上學的時候連班長都沒當過的菜雞領導偌大一個宗門?”


    “我也知道那樣的情況下棄車保帥是正確的,可是我做不到。哪怕她們心甘情願為移山閣而死,我也沒辦法放棄她們任何一個。”


    “你不是說如果實在找不到你,隻要在嬰骨塔前點燃蓍草,你就會第一時間出現在我麵前嗎?原來是騙我的嗎?”


    直到石台上的蓍草燃盡,嬰骨塔前也沒出現第二個人。裘笙長歎一口氣,無奈地收起了心中最後那絲幻想。如果師尊能回來,之前移山閣風雨飄搖之時,早該回來了,也豈會等到今天?


    “師尊,你到底遇到了什麽?為什麽明明魂燈完好,卻音訊全無?”同樣的狀況,她會認定渣爹是跟男人跑了,卻永遠無法相信師尊會拋下她離開。


    五歲那年的清明祭,嬰骨塔前,小小的她大著膽子上前,對那位主祭的黑衣姐姐說,繼續這樣下去,夢閣遲早要完。


    夢閣如今的行為太過激,繼續下去不僅不可能改善這個世界女性的生存狀況,反而會讓大家的處境更加糟糕。就好比有人倒黴嫁了個賭徒,為了不讓賭徒丈夫繼續禍害整個家庭,狠心將丈夫打斷了手腳,這麽做雖然一勞永逸,卻會讓妻子聲名狼藉,不僅如此還會遺禍娘家姐妹。


    那位黑衣姐姐問她如果是她,她會怎麽做。


    她說她會讓丈夫生病,丈夫因為沉迷賭博夜不歸宿染上風寒,怎麽治也治不好,最終不得不臥病在床,妻子不離不棄,悉心照顧,既贏得了美名,又拯救了家庭。


    然後,她就莫名其妙被那位黑衣姐姐收為了入室弟子。


    接掌移山閣這麽多年,她終於明白自己當初的說法到底有多幼稚,這個可笑的世界,哪怕賭徒丈夫自己在外麵摔了一跤,都會被算到無辜的妻子身上,手段激進與不激進又有什麽區別呢?


    唯一的真理不過是實力,絕對的實力。


    就在裘笙盯著蓍草的灰燼,思緒萬千之時,忽然感覺身後的空氣一陣擾動,緊接著,耳畔便響起了一個略有些輕浮的男聲。


    “小妹妹,一個人啊,要不要哥哥陪你?”


    她下意識地轉身,抬頭,正對上了一張戴著銀製半臉麵具的臉。


    “雲慕笙,又是你?”


    邪公子雲慕笙為人任性,穿衣也任性,修真界所有人都以素雅為美,隻有他每次出場都穿得花裏胡哨的,這一次竟然是騷包的紅配綠,此刻懶洋洋地站在那裏,配合上他嘴角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竟比那個害怕孤獨的傻憨憨魔尊更有邪魅狂狷的氣質。


    “對啊!又是我!誰讓我誰都不喜歡,偏偏就無可救藥地喜歡你呢!”裘笙剛剛開始讚歎他通身的氣度,眼前的男人卻已經開始了口花花,“你到底修煉了什麽奇葩功法,上次是尾巴,這次幹脆縮成了三寸丁。”


    他說著,竟跟她娘親一樣,雙眼放光,伸手就要揉捏。


    裘笙一邊靈活地閃避,一邊難以置信地問他:“你怎麽認出我的?”


    笑容邪氣的男人一臉狡黠:“為什麽你覺得我會認不出來?明明是同一個人啊!”


    雖然是同一個人,但她用的分明不是同一張臉。說到同一張臉,裘笙皺眉盯著眼前男人陽光下意外清晰的臉部線條。相似的下頜線條,同樣好看的唇形……


    她搖了搖頭,努力打消腦海中那個不切實際的猜想。


    把洛雲河跟眼前這個一邊嘿嘿傻笑,一邊賤兮兮試圖捏她臉的家夥聯係到一起,簡直就是對他的侮辱。


    在她旋身而起,狠狠在那張好看的臉上踹了一腳後,麵前的男人終於縮回了蠢蠢欲動的祿山之爪。


    打累了,兩人相攜靠在嬰骨塔前的石台上坐了下來。


    頭頂流雲飛渡,陽光正好,連平日裏陰森恐怖的嬰骨塔都似乎顯得沒那麽恐怖了。


    裘笙心中一動,忍不住問身旁的男人。


    “我問你一個問題。”她轉頭,盯著男人似曾相識的臉部線條,“如果殺一人可以救千萬人,你會不會做?”


    “會。”


    “如果那個人是你喜歡的人呢?”


    “我不會!”


    “如果那個人死後還能複活呢?”


    “我……會吧!”


    聽出了他口中的言不由衷,裘笙挑眉:“真話還是假話?”


    “假話!”身旁的男人微微一笑,“真話是,我不會!哪怕殺了她能拯救全世界,我也不可能那樣做。別人的死活關我屁事,我就隻在乎她一個人而已。如果反過來的話,我會毫不猶豫。”


    “反過來?”裘笙一驚。


    身旁的男人嘴角一勾,笑容邪肆:“獻祭天下蒼生,換她一世平安。”


    裘笙皺眉:“身為天下蒼生的我,瑟瑟發抖。”


    “你沒必要瑟瑟發抖,因為……”眼前的陽光忽然被遮住,裘笙抬頭,才發現雲慕笙不知何時已經轉到了她的麵前。


    隻見他嘴角微彎,一字一頓:“你不是天下蒼生,你就是那個我不惜一切代價也想護著的人。”


    這可真是全世界最至高無上的恭維了,如果說話的對象不是一個才見過兩麵的人的話,效果相比會更好。


    裘笙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你為什麽這麽喜歡說謊?”


    麵前的男人先是一愣,隨即苦笑:“說謊有什麽不好?如果可以保護我喜歡的人,哪怕讓我天天說謊都可以。”


    “哪怕顛倒黑白冤枉無辜?”裘笙的腦海中鬼使神差般浮現出之前洛雲河麵不改色宣布林夫人畏罪自盡的情景。


    “對,哪怕顛倒黑白冤枉無辜。”


    趁著裘笙愣神的機會,麵前男人的大手終於如願以償落到了她的頭頂上。男人眯起眼睛,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溫柔道:“既然殺了他能拯救世界,如果他真心喜歡你,那麽他一定能夠理解你。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負擔。”


    “我不是!我沒有!我……我就是假設!我才不是在說我自己!”裘笙聞言,頓時如被踩了尾巴的貓般炸毛了。


    三連否認之後,她卻下意識地低頭望向了自己的右手。就是這隻手,曾經毫不猶豫穿過了洛雲河的心髒。


    不敢想象,自己竟然真的做了那麽過分的事。哪怕他性取向為男,哪怕他騙婚,也罪不至死……


    她正愣神間,白皙小手卻忽然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捏住了。


    “肉嘟嘟的小手手真可愛啊!讓哥哥捏捏!”麵前的賤男人說著,竟真的笑眯眯地揉捏了起來。


    三四歲小朋友的小手落入成年男人的掌心,簡直仿佛羊入虎口,全方位的包裹下,裘笙鬱悶地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掙脫。


    她隻能漲紅了臉,怒罵:“死變態,鬆手!”


    麵前的男人卻一臉的理直氣壯:“什麽變態?大人捏捏小孩子長著肉窩窩的小手怎麽能叫變態呢?”


    裘笙咬牙切齒,怒目瞪他:“你明知道我不是小孩子!”


    聽到她的話,男人終於鬆了手,然而,卻又趁機在她頭頂狠狠揉了一把:“但你現在就是一個小孩子!還是那種讓人一眼看到,就忍不住想抱起來親親捏捏舉高高的小可愛。你一個小孩子在街上閑逛,小心被拍花子抓走哦。”


    想起之前的經曆,裘笙頓時惱羞成怒:“要你管!”


    “我可以幫你!”麵前的男人忽然收起了滿臉的玩世不恭,一臉鄭重地給出了一個相當誠懇的建議,“有我陪著,你做很多事情都可以容易不少。”


    很奇怪,明明眼前的家夥表現出來的樣子這麽不靠譜,但莫名的,裘笙卻下意識地覺得他可以信任,甚至把後背交給他都沒有關係的那種信任。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吧。


    她原本的打算是去移山閣辦事處隨便抓個姑娘當監護人,但既然眼前這位修真界臭名昭著的邪公子願意淌這趟渾水,那她也就樂得拖他下水了。能在各大世家的全方位通緝下,活蹦亂跳活到今天,眼前的這個家夥絕對比她隨便從移山閣抓來的姑娘有用。


    短暫的猶豫後,裘笙饒有興味地開了口:“如果我告訴你,半個月後這個世界半數以上的男孩都會死於非命,我就是來阻止這一切發生的,你信不信?”


    “我信。”


    男人的回答迅速到令人不可思議。


    裘笙詫異地抬頭:“你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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