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在這兒給我狡辯,”袁枚說著又想上手推於朝,指著自己兒子,“你沒推他他能摔倒??”


    於朝側身避開袁枚的手,冷笑一聲:“你哪隻眼睛看到他摔倒了?”


    袁枚拽著於朝的衣服,言辭狠厲:“你怎麽對長輩說話的?!”


    於朝把她的手從自己衣服上拉開甩掉,不屑:“你也算是長輩?”


    “袁倩怎麽教育你的,這麽跟我說話??”袁枚氣急,手抵著於朝的肩把他狠狠地往後推,“果然野種就是缺乏教養。”


    這句話落地之後,周遭的空氣突然變得死一般的沉靜。


    於朝看對方是長輩又是女人,一直隻是退讓忍著沒動手,然而對方就是仗著於朝不會怎麽樣所以推他的這下,勁兒使了十成十。


    於朝站的地方身後有個台階,他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右腳踩在台階邊緣向後倒去,幸好人年輕,意識和反應都敏捷,他眼疾手快扒住身邊的牆壁才沒有摔倒。


    雖然沒摔倒,但於朝的肩膀還是狠狠地撞在了牆壁上鑲著的金屬燭台上。


    這家店因為貴,裝修也是十足的好,牆上的燭台不是敷衍了事的塑料掛架,而是實打實的銅做的。


    夏天穿得薄,於朝上身僅一個簡簡單單的t恤,這一下撞上去,相當於於朝的肉直接頂在了燭台的金屬尖兒上。


    於朝疼得眉瞬間擰在了一起。


    然而還沒等於朝緩過來勁兒說句話,旁邊又一個男人伸著手就向於朝走過來,看那揚著手的架勢是想對著於朝的臉落巴掌的。


    “兔崽子你想打我姐??”袁江揚手怒道。


    袁江的手伸得老高,那巴掌眼看著就要落在於朝臉上,下一秒,於朝撐著牆站起來,一伸手捏著袁江的手腕製住了袁江的動作。


    年輕的男孩兒比他眼前的這個中年男人高了有一個頭,硬朗的臉部線條本來就讓他看著不太好惹,此時眼神陰鷙起來更是讓人下意識有些害怕。


    於朝指著自己,聲音狠厲:“是她打我,你他媽哪隻眼睛看到我打她了??”


    袁江被於朝這聲吼得嗓子噎住了兩秒,楞了下之後才想起來說話,而且說話的語音下意識有些磕巴。


    他指著於朝:“你,你罵誰呢?!我是你舅......”


    “你是個狗屁!”於朝一聲粗口堵住袁江的話,他把手裏捏著的袁江的胳膊狠狠扔掉,退後兩步指了指袁枚又指了指袁江,“少他媽拿長輩的身份壓我!”


    於朝指著自己的心口,像是氣急了在發泄情緒,也像是借著發泄情緒在說心裏話:“誰管過我?誰認過我?你們誰他媽當我是小輩管過我?現在說自己是長輩了,好意思嗎?”


    袁枚到底是比袁江大了幾歲,袁江因為於朝突如其來的發難愣住,但袁枚不會,她拉著自己的兒子往前兩步:“袁倩都要叫我一聲‘姐姐’,你是她兒子......”


    於朝冷笑了一聲,左手扶著自己的肩膀,往後半步靠著牆,帶著警告的口吻:“說到這兒,我還想提醒你們姐弟倆一句,你們跟袁倩那些糾紛跟我他娘的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少因為她把氣兒撒到我頭上。”


    林芝有錢,所以袁倩花的,和袁倩給於朝的都是從林芝那兒拿的,跟袁立德和袁枚袁江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最近幾年袁立德慢慢年紀大了 ,袁枚和袁江因為各種財產的事情更是看袁倩處處不順眼。


    但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倆的吃穿用度也是占了袁立德是林芝丈夫的光,所以明著也不敢跟袁倩做什麽對,但背地裏......而且不能跟袁倩撒氣,這不還有她兒子嗎,前些年於朝年紀小,沒少白受氣。


    袁枚因為被突然戳中了心思,想說的話一下卡在了喉嚨裏,一時沒有出聲,這就又給了於朝機會。


    於朝索性借著這機會說了個痛快。


    他腳邊的地上還躺著剛袁枚跑過來接她兒子而掉落的包,他抬腳踢過去:“今天你們兩個能來一起吃飯,是借了袁倩的光,還有你們兩個的生意,那是借了林芝的光。”


    緩了一會兒於朝的肩膀好多了。


    他站直了些身體,右手抬起指了指自己麵前的地:“林芝是我姥姥,你們是什麽?你們隻是她丈夫前妻的孩子,在今天這個飯局上,我跟她的關係比你們跟她的關係近多了。”


    袁枚揚手想說話:“你......”


    “所以少在我麵前耀武揚威,長輩.......”於朝看都沒看她一眼,語氣很冷,最後幾個字像是從嗓子眼兒裏擠出來的,“你們算什麽東西。”


    其實於朝很少罵人,也很少爆粗口,他一向是連話都少的可以,罵人這種事在他身上發生的概率則更是少之又少。


    但今天......他本來就心氣不順。


    而且袁枚和袁江真的太過分了。


    如果今天這幾句不說出來,不擺明了現實讓他們認清楚狀況,於朝自己都覺得對不起自己。


    話說完了就沒有呆下去的必要了,他把洗手台上那個裝著披肩的包裝袋重新拎起來轉身離開。


    他今天來還有另一件事就是把手裏的這個披肩給林芝。


    他並非不懂得感恩,林芝對他真的還算可以,一年沒見了,既然是林芝想見他,那無論如何還是要來一趟的,更何況手裏的東西買都買了,不送出去豈不是白買了。


    於朝身高腿長,走得也快,等他走到包間門口的時候,身後的兩個人還沒追上來。


    包間裏靠右的是一張大圓桌,靠左的是類似客廳的一個地方,有一個很長的墨綠色沙發和兩個單人沙發,還有一個小茶幾。


    坐在圓桌主位的是袁立德,他旁邊坐著的是林芝,林芝旁邊是袁倩,而袁立德另一側是袁枚的老公和袁江的妻子。


    於朝推開房門的的一瞬間,最開始看見他的是袁立德。


    袁立德看到他的時候皺了皺眉,沒第一時間說話。


    除了袁立德緊接著看到於朝的是袁枚和袁江的家人,他們兩個坐的位置離門口近一點兒,大概是聽到了於朝推門的動靜,所以轉頭看過來了。


    但他們看到於朝的第一眼和袁立德的反應一樣,也是沒有說話。


    大概是因為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所以作為袁枚和袁江的家人他們跟袁枚袁江一樣,對於朝和袁倩都抱著很大的敵意。


    不過於朝無所謂,又不是為了見他們他才來的。


    “外婆?”於朝出聲叫道。


    林芝正在低頭看手機,聞言抬頭看過來。


    “小朝。”林芝的聲音有些驚喜,她拍拍身邊她和林芝中間的空位置,“快來,給你留了座位。”


    人年齡大了,就會想享享天倫之樂,於朝覺得相較於前兩年,林芝對他的態度好像更熱情了些。


    於朝剛推門進來之前想的是放下披巾就走,經曆了剛剛跟袁枚和袁江的那一遭,這頓飯他已經更不想吃了。


    但如今看到林芝笑著叫他過去坐的樣子,他恍惚間又改變了心思。


    人在沙漠裏呆久了,有點水就會覺得解了好久的渴,很難開口去拒絕這個好。


    更何況林芝對他這好是真心的。


    於朝捏在門把上的手緊了緊,兩秒後,歎了口氣還是走了進去。


    於朝這人看著又冷話又少,但其實不是這樣的,他很懂得感恩,別人對他一點點好他都會記很久。


    直到現在他還記得五六年前林芝給他做的那頓飯。


    林芝待他真的還算好。


    林芝定居在國外的這十年每次回國都會給他帶東西,無論多少,都總是有心意在的。


    五六年前林芝回國來寧安看他的那次,那時候袁倩還在香港讀書,林芝還在跟袁立德鬧脾氣不想見他,回國下了飛機就直奔於朝住的地方來找他,還給他帶了小孩子愛吃的巧克力。


    可能是沒有人在身邊照顧,於朝小時候身體一直不太好,感冒發燒腸胃炎這種事經常有。


    那次林芝來看他的時候正趕上他嗓子痛感冒。


    林芝一時興起,擼著袖子給他熬了頓粥。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第一次下廚就是為了自己這個外孫。


    查著食譜熬的白米粥,粥裏打了個爛得稀碎的荷包蛋,還有一盤炒糊了醬油也放多了的青菜。


    三樣東西裏沒一樣好吃的,但於朝卻記到現在。


    心存感恩的人真的很好哄,你隻要對他好一點點他都會在心裏記很久記很深,然後加倍對你好,還回來。


    但很可惜,於朝運氣不太好,沒有人對他好過。


    上天薄情,連這種報恩的機會都不給他。


    於朝走過去,坐在林芝給他留的那個空位上,把手上一直提著的那個包裝袋遞給了她:“送你的。”


    剛推門進來的時候於朝喊得那聲“外婆”是因為沒辦法,要引起林芝的注意,現在已經坐下了,自然是能不叫稱謂就不叫了。


    和家人呆在一起的時間太少,“媽”“爸”“外公”這些稱呼,從於朝十歲開始就沒叫過了。


    長久不叫,就很難再叫出口。


    於朝剛坐下沒多久,門口傳來推門聲,於朝抬眼望過去,看到是剛剛在洗手間跟自己發生爭執的袁枚和袁江,還有被袁枚牽著的她的兒子。


    袁立德吹著胡子瞪了他們兩個一眼,筷子在麵前的陶瓷餐盤上敲了敲:“你們兩個去那麽久幹什麽了?”


    袁枚和袁江聽到這話下意識都朝於朝這邊看了一眼。


    於朝眯著眼也看回去。


    可能是於朝的眼神太鋒利也可能是剛在洗手間於朝說的話點醒了他們,總之收到於朝目光後兩人沒說話,也沒再挑食,很識相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於朝坐下的時候菜正好剛開始上,整桌人雖各揣心思,但成年人講究的是表麵的和諧,大家說說笑笑,以說話為主吃飯為輔。


    但於朝不一樣,他沒心思跟這群也沒想和他做親人的人說笑,來這兒的第一任務是送東西,第二任務就是喂飽自己早早回去學習。


    所以他從坐下就開始吃飯,葷菜,素菜,主食和湯,一個沒落下,隻管吃飯,沒參與任何一個話題的討論。


    這情況一直維持到袁枚提到最近一條社會新聞。


    可能是為了活躍氣氛找話題,袁枚說到最近的一條新聞,這新聞前兩天上了微博熱搜,不過於朝不太愛刷這些,不知道。


    新聞說的是一對普通夫妻的兒子跟家裏出櫃了,父母雖然愛孩子也是好人,但畢竟年齡大了不能理解兒子的性取向,父親以死相逼要兒子分手,最後陰差陽錯真的從五樓摔了下來。


    結局是這對夫妻的丈夫摔成了植物人,妻子因為受不了打擊再加上本身身體就有舊疾突發腦溢血去世了。


    關於這條新聞的討論很多。


    近些年因為社會的開放和年輕人思想上的一些改變,關於“性取向”自由的話題越來越多。


    但再多這終究不是社會的主流。


    這條新聞也一樣,雖然評論裏有說“愛情沒有對錯”的,但大多數還是在說這個男孩兒不孝,對不起父母。


    於朝喝湯的勺子頓了頓,他垂眼看著湯裏被切成薄片的南瓜,突然想起之前和路川一起吃的冒菜。


    那冒菜雖然隻有三四十塊,但好像那裏麵的南瓜比這一二百一盅的湯裏的南瓜要好吃。


    於朝從麵前的紙盒裏抽了張餐巾紙,抹了下嘴角,破天荒地參與了一下討論:“他喜歡誰沒錯,隻是沒和父母溝通好。”


    和於朝隔了一個座位的袁立德聞言筷子在麵前的碗上響亮地敲了一下,擰著眉,一副不同意的樣子:“怎麽沒錯!男的怎麽能喜歡男的,敗壞社會風氣,這樣的人就該打斷腿!”


    袁立德說話的時候中氣十足,整個包間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於朝筷子尖又戳了下湯裏的南瓜,然後放下了左手裏的勺子。


    飽了,突然不太想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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