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寫的。”沈柔抿唇,“我今天寫了二十多頁,手都要累斷了。”


    衛景朝手一頓,抬眼看她,“你急什麽?又不是這兩日就要用。”


    沈柔撇嘴,把手抽回來揣進懷裏,不高興道:“我給你幹活,你還凶我!”


    衛景朝無奈歎口氣,“我是怕你累著了,知不知道好歹,傻子。”


    他將沈柔的手拉過來,認真揉搓了許久。


    沈柔盯著他認真的眉眼,突然收起所有的刺,乖乖道:“我知道了。”


    她突然這樣乖順,像是一隻收起來爪尖的小貓,衛景朝的心軟了軟,搖頭道:“你啊。”


    沈柔靠在他胸前,另一隻手揪著他衣衫上的刺繡,嬌嬌道:“你不是說要帶我出去嗎?什麽時候去?”


    衛景朝低眉問:“手還疼不疼?不疼現在就去。”


    沈柔忙道:“不疼了。”


    衛景朝拎起一旁衣架上的披風,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牽著她的手,緩步往外走。


    院內沒有停馬車,隻有侍衛牽著衛景朝的馬,等在一旁。


    沈柔眨眨眼,語氣裏有一絲興奮:“騎馬出去?”


    衛景朝“嗯”了一聲,抱著她上了馬。


    他也沒讓旁人跟著,隻陸黎帶了兩個侍衛,遠遠綴著,也不打擾他們。


    沈柔靠在他胸前,格外高興。


    一路上興高采烈,小嘴叭叭個不停。


    衛景朝隻拿披風將她裹的更嚴實,溫和地看著她。


    走到半途,沈柔才想起來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衛景朝聞言嗤笑:“現在問,晚了吧?把你拉去賣掉。”


    沈柔卻一點不怕,仰著下巴,高高興興道:“你舍得賣了我嗎?把我賣了,你去哪找一個這麽漂亮的姑娘。”


    衛景朝笑了聲,騰出一隻手捏捏她的臉:“大言不慚。”


    到一處山崗上時,衛景朝勒緊韁繩,抱著她下來。


    沈柔跺了跺腳,環顧四周,驚歎一聲,“好美。”


    正是冬日,涼州城不見半點綠意,漫天的黃沙蔓延到天邊,空曠遼闊。漫無邊際的黃沙上,高懸著一輪明月,溫柔月光籠罩著涼州的城樓。


    沈柔的心情突然變得極好,蹦起來摟住衛景朝的脖子,掛在他身上,開心道:“這裏好美,我好喜歡。”


    衛景朝抱著她不讓她掉下去,慢慢道:“我特意找人打聽的,一猜便知,你肯定喜歡。”


    他知道,昨夜惹了她不開心,所以想法子哄她高興。


    想來想去,隻覺她一個人在家中太久了,該出來走走看看。


    果然,她真的很開心。


    沈柔從他懷裏跳下來,蹲在地上,抓了一把黃沙,往山崗下拋去。看著那把沙子很快被山風吹散,突然笑了。


    衛景朝溫聲問:“笑什麽?”


    沈柔仰著腦袋,眼睛裏像是有星星,“我不告訴你。”


    衛景朝捏捏她的臉,沒再追問。


    沈柔低下頭,看著地上被風吹的平整的沙子,忽然從旁邊撿了根樹枝,在沙上畫了幾筆。


    衛景朝揉了把她的腦袋,亦不顧形象地與她蹲在一起,問:“在畫什麽?”


    沈柔答:“不要問,你自己看嘛。”


    她畫技了得,寥寥幾筆,勾勒出一馬兩人的身影。


    那高頭大馬神駿非常,坐在前麵的姑娘梳著溫柔的發髻,漂亮的裙子像是仙女,身後的男人身姿挺拔,手裏握著韁繩,正垂眸看著懷裏的姑娘。


    她筆觸溫柔,哪怕是在沙上作畫,仍能看出其中的情意。


    若不是暗暗藏了情愛在裏頭,技藝再高超的畫師,也畫不出這樣溫柔的圖。


    衛景朝的心倏然劇烈跳動,一股子澀意湧上心頭。


    有那麽一刻,他在想,若是能不叫她傷心,便是此生不成婚,是不是也行?


    可這片刻心動,終究是敵不過理智作祟。


    他無聲歎息,什麽話都沒說。


    沈柔仰臉看著他,漂亮的眼睛裏盛滿了天真和愉快,好像沒有任何煩心事。


    她高高興興問:“我畫的好不好?”


    衛景朝點頭:“很好。”


    他握住沈柔的手,裹在掌心裏暖著,慢慢道:“畫的很好。”


    沈柔笑起來。


    她的開心這樣簡單,隻要他用心的哄一哄,隻要他認真的誇一誇,就能開心的彎起眼睛。


    哪怕是小孩,也沒有這麽好哄的。


    衛景朝側頭避開她的目光。


    可她哪裏算得上好哄。剛進鹿鳴苑時,那個看似乖巧其實氣死人不償命的樣子,他可還沒忘掉。


    如今這樣快樂,不過是因為他。


    因為她喜歡他。


    所以隻要是他說的話,她聽了,就覺得開心。


    沈柔的情愛,如此的炙熱真誠,如此的顯而易見。


    讓他不由得自行慚穢。


    衛景朝拿起樹枝,亦在沙上畫了幾筆。


    他手下,躍然出現一個姑娘,披散著長發,俯在案前寫字,可能是有些苦惱,就咬著筆頭。


    沈柔記得,這是之前在鹿鳴苑時,她有一次寫戲文,為一個詞陷入茫然時,他進來了。


    沒想到,他竟還記得。


    沈柔抿唇,小聲埋怨道:“你就記得我的醜態。”


    她平常那麽好看,他一樣不畫,偏偏畫這個,真是……真是夠煩人的。


    她嘴裏說著煩人,可眼睛裏的笑意卻騙不了人。


    衛景朝拋下樹枝,道:“等回家,給你畫了掛臥室裏,讓你好好看。”


    沈柔呆了一下,馬上道:“不許。”


    衛景朝側目:“為什麽不許?”


    她抿唇:“因為不好看,要畫就畫個漂亮的,不要這個。”


    衛景朝隨口哄道:“柔兒怎麽樣都漂亮,淡妝濃抹總相宜。”


    沈柔啞然,一張小臉,慢慢泛上紅暈。


    半晌後,慢慢低下頭,小聲嘟囔:“隨便你。”


    衛景朝沒忍住輕笑。


    換來沈柔輕捶一把。


    第59章


    兩人胡鬧了一通,沈柔趴在他懷裏不動了。


    衛景朝坐在地上,將她摟進懷裏抱著,慢慢道:“別鬧了,乖乖看風景。”


    沈柔咬了咬他的手指,沒再亂動彈。


    沈柔看著天上的月亮,突發奇想,拉住衛景朝的衣袖,“我們今天不走了吧?”


    衛景朝垂眸看她:“住這兒?”


    沈柔道:“我想看日出。以前我哥哥告訴我,涼州城的日出,和京城一點都不一樣。”


    衛景朝點了點頭,用自己身上的披風將她又裹了一道,道:“我陪著你。”


    沈柔往他懷裏靠了靠。


    可是到最後,他們也沒能等到日出。


    到半夜的時候,月亮轉到中天,一陣一陣山風吹過來,莫說沈柔這嬌弱的小身板,便是衛景朝也受不住這寒氣。


    他一把將瑟瑟發抖的沈柔抱到馬上,自己翻身將她摟進懷裏,無奈道:“真是,何必受這個委屈。”


    他也覺自己昏了頭,這樣冷的天氣,明知熬不住,卻傻子一樣陪她坐著。


    策馬奔走在涼州城寂靜無人的街巷裏,月光的寒意照在身上,更添三分寒。


    聽著馬蹄聲,沈柔搓了搓手臂,哭喪著臉問:“什麽時候才能到家?我好冷。”


    衛景朝隻道:“快了。”


    沈柔縮了縮腦袋,將自己的身子蜷縮在他懷裏,努力汲取熱量。


    衛景朝垂眸看看她,加快了速度。


    陸黎和兩個侍衛跟在身後,互相對視一眼,都笑了。


    這兩位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小姐,不知道多穿些衣裳,挨凍是應該的。不像他們,老早加了層棉衣,如今是半點也不冷,還能再熬一晚上。


    回到府中後,沈柔快速躥進屋裏,感受著溫暖如春的溫度,狠狠鬆了口氣。


    先對著熏籠搓了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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