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弗這才想起來剛才問完他問題,還沒有把書給他,她轉頭看了高喜一眼,高喜連忙把書送到小王爺的麵前,小王爺這才滿意,抱著兩本書如饑似渴地翻看起來。


    孟弗伸出手在小王爺的腦袋上輕輕摸了一把,小王爺抬頭看了孟弗一眼,眨了眨眼,又把腦袋低下,繼續看書。


    太後深吸了一口氣,她不想在小王爺麵前處置劉嬤嬤,即便小王爺對劉嬤嬤可能並沒有任何感情。


    太後起身向外走去,孟弗吩咐宮人給小王爺拿了紙筆過來,也跟著出去。


    太後走到劉嬤嬤眼前,停下腳步,她低頭審視地上的劉嬤嬤,想要從劉嬤嬤的臉上看出一絲後悔,或者是其他的情緒。


    可她什麽都看不出來。


    太後真的感到困惑了,當年劉嬤嬤為了小九幾次頂撞其他的嬪妃,不顧自己生死從其他皇子的手上救下被欺負的小九,先皇懷疑小九身世的時候,也是劉嬤嬤幫忙找人在其中周旋。


    從前的這些難道都是假的?


    見太後似是有話想要詢問劉嬤嬤,孟弗揮了下手,鉗製住劉嬤嬤的宮人們鬆開手,退到一邊。


    劉嬤嬤大概是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的任何辯駁都沒有,雖然說沒能看到太後與皇帝母子二人反目成仇有些惋惜,但是今日能讓太後露出如此痛心的表情,劉嬤嬤心中多少還是有點滿足的。


    劉嬤嬤覺得自己這麽多年沒能挑撥成功,不是她做的不夠好,問題絕對是出在皇帝的身上,她在宮中見過先皇,見過先皇的其他兒子們,幾乎無一例外,這些天家子孫們不管表現出來的如何,他們的天性種總是帶有那幾分多疑和敏感的,隻要旁敲側擊地提上幾句,他們就會自己上鉤,根據那些風言風語查下去,這世上沒有人能做到十全十美,隻要稍微不夠好,天家的子孫們又格外擅長腦補,人與人間的隔閡很容易就會產生。


    這種事劉嬤嬤做過不止一次,她年輕的時候甚至還把先皇與他的寵妃擺了一道,然而這個手段在當今的這位皇帝的身上卻是一點作用都沒有,多少次她在皇帝麵前話裏話外都提出太後更偏愛小王爺,但是皇上就好像根本聽不出來弦外之音,又或者是聽出來也不在意,反正好長一段時間裏,她忙活來忙活去最後都是給瞎子點燈白費蠟。


    許是被皇帝這種態度給刺激到了,又許是小王爺癡癡呆呆對疼痛毫不在意的樣子給了她可以任意發泄的機會,她越來越大膽,於是小王爺身上的傷也越來越多,不僅如此,她在發現小王爺特別喜歡算術後,還用這個來威脅小王爺,讓他避開皇帝,離他越遠越好,她告訴小王爺,如果讓皇帝知道他偷偷看這些東西,皇帝一定會非常生氣,讓他以後都碰不到這些書。


    劉嬤嬤不知道小王爺是不是真的聽懂了他的話,之後他確實會躲避皇帝,太後看到這一幕不免會多想,他們母子的關係在皇帝沒注意的時候已經開始生分。


    她最失算的,大概就是前幾日宮宴後皇帝抱著小王爺來到慈寧宮後,她以為皇帝會和從前一樣,一看到她哭嚎起來,就嫌棄地走開,然那一日皇帝並沒有和往常一樣,她問了太後一句話,戳的太後心口疼。


    一切的轉變大概就是從那時開始的,可惜的是那時她陷在自己的情緒當中,並沒有注意到這些轉變。


    再後來便是今日,她動手後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在意起這件事,更沒想到太後會當著皇帝的麵徹查這件事。


    或許這就是天意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太後聲音有些沙啞,她向劉嬤嬤問道。


    劉嬤嬤低著頭,不說話。


    太後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哀家問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又是很長一段時間過去,月光穿過濃密的枝葉,在地上掉落了零星幾個光點,晚風吹動宮燈下麵的鈴鐺,發出一串串清脆的響聲,劉嬤嬤壓低嗓子,終於開了口,她說:“我的孩子死了,我連他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都是因為九王爺,都是因為九王爺啊,您說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所以……所以你就這麽傷害小九?你的孩子是生了病去的,哀家也很心疼,隻是這與小九有什麽關係?你說過會把小九當成自己的孩子疼愛的,若你的孩子還在,你會這麽對待他嗎?”太後越說越難過,她深吸一口氣,側過頭去,避開四周的目光。


    劉嬤嬤發出一聲帶著譏諷的輕笑,仿佛在說,她怎麽可能真把那位小王爺當成自己的孩子?


    太後稍微調整好情緒,向劉嬤嬤問:“那當年你又為何要幾次豁出性命相救小九?”


    劉嬤嬤抬起頭,映著月光與燈光,她的臉色看起來格外灰白,她向太後身後的屋子看了一眼,隻是離得太遠,中間隔著門窗和屏風,見不到那個她一手帶大的小王爺,半晌過去,劉嬤嬤長長歎了一口氣,對太後說:“我見不得殿下被旁人欺辱。”


    太後冷笑了一聲,問她:“所以你自己動手欺辱他?”


    劉嬤嬤再次低下頭,拒絕回答太後的問題。


    在太後審問劉嬤嬤的這個過程當中,孟弗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她安靜地坐在旁邊,一邊喝著茶,一邊打量著劉嬤嬤臉上神色的變化,試圖判斷出她幾分真幾分假。


    最後結果不大好,孟弗覺得這位劉嬤嬤說的大概全是假話,她若是真有她說的那般在意已經自己那個死去的孩子,就不會在說起他的時候眼睛中仍是帶著恨意。


    但看起來,太後好像是信了她的這番話。


    太後受不住這麽大的打擊,向後踉蹌了一下,孟弗眼疾手快扶住她,又叫宮人抬了一把椅子過來,扶著太後坐下,太後一個人想了很久,她問孟弗:“皇上打算怎麽處置她?”


    孟弗沒有回答太後的問題,反而是向太後問道:“母後覺得呢?”


    太後閉了閉眼,將湧上來的淚意全部忍了回去,她不能接受劉嬤嬤這樣傷害小九,可是想到她也曾舍下性命救過小九,她又無法真正地狠下心來,她對孟弗說:“皇上,我不想再在宮中看到這個人。”


    太後這句不想在宮裏看到劉嬤嬤,可以解意為殺了她,也可以是將她驅逐出宮,她這是把處置劉嬤嬤的權利交到了皇帝的手上。


    孟弗不是皇帝,此事還得通報過皇帝再做決定,另外她覺得劉嬤嬤嘴裏沒一句真話,她傷害九王爺可能不僅僅是為了發泄,其中還有其他隱情,真相到底如何,還得深入調查。


    “先將她押下去吧。”孟弗道。


    劉嬤嬤被帶下去後,太後緩了一會兒,她忽然開口問孟弗:“你是什麽時候發現小九喜歡算術的?”


    “昨日。”孟弗說。


    太後嗯了一聲,再沒說話。


    孟弗道:“兒臣還有些奏折沒有處理完,就先告退了。”


    太後點點頭,囑咐她說:“你也別太累了,要注意休息。”


    “兒臣記下了。”


    孟弗轉身離開,隻是走了兩步又被太後叫住,太後站在月光下,神色動容地望著她,在她的眼睛中隱隱能看到有淚光閃爍,她輕聲對孟弗說:“皇帝,這幾年來,母後對不起你。”


    太後微微張著唇,剩下的話她還是說不出口,也不知道皇帝他明不明白。


    孟弗是明白的,她還明白那位陛下根本就沒感覺出太後有冷落過自己,不過她依然為陛下感到高興,遺憾的是他沒有辦法親耳聽到太後的這句道歉。


    想起在白馬寺時陛下同自己說的話,孟弗覺得眼下就是個很好的機會,她對太後說:“無論怎麽樣,小九都是我的兄弟。”


    她看到對麵的太後露出微怔的神情,她知道太後聽懂她的話,也明白了陛下的心意。


    孟弗回到紫宸殿後,立即將今晚之事書寫成信,讓暗衛給李鉞送去。


    暗衛們私底下偷偷八卦,今天晚上發生這麽大的事,陛下都不忘記給宣平侯的那位夫人寫信,而且他們兩個明明在白日剛剛見過的,這分離不過幾個時辰,陛下就忍不住相思之情給人家寫信了。


    噫。


    宣平侯府裏,李鉞剛剛洗了澡準備安寢,便收到暗衛送來的信,起初他還不甚在意,但看到後來,他的表情愈加凝重。


    在宮裏的時候,李鉞偶爾看到小九的胳膊上有點小傷也不太在意,小孩子嘛,皮膚嬌嫩,玩鬧的時候不注意,摔摔碰碰都挺正常,尤其小九還總喜歡在禦花園亂竄,這方麵不必過分苛責宮人,李鉞小時候自己玩耍把腦袋摔破了,也不覺得是回事。


    但是自己把自己弄傷是一回事,別人動手那就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在李鉞沒去北疆前,他是個沒什麽背景的皇子,那時誰若是招惹了他和太後,他都敢全都招呼回去,現在他成為天下之主,卻被一個奶娘欺瞞了這麽多年。


    好一個劉嬤嬤!真是好極了!


    青萍不知道李鉞遇見了什麽事,就見他麵色陰鬱地拿起毛筆在紙上揮過,感覺下一刻他們夫人都能提起大刀出去砍下幾個人頭。


    李鉞就此事在信中隻回了孟弗一個字,殺。


    力透紙背,完全可以從這個字中看出這位陛下憤怒。


    孟弗看著信上的字,輕輕呼了一口氣,陛下隻說殺,卻沒說什麽時候殺,此事還得繼續查一查。


    但願這兩日宣平侯府裏沒人想不開要招惹這位陛下。


    第29章


    孟弗把李鉞送來的信小心疊好,放進長案下麵的小匣子裏,然後又吩咐暗衛去將劉嬤嬤的身份背景調查清楚,包括她進宮前是哪裏人,如今在家鄉有什麽親人,還有她進宮後,都與何人有過牽扯,必須全都仔細調查一遍。


    燭火搖晃,宮燈上的花鳥仿佛跟著活了一般,那些變了形的影子映在屏風上麵,倒像是一幅寫意的山水畫卷,孟弗熬至亥時,才將餘下的那些奏折全部批閱完了。


    她草草洗了個澡,現在她能夠稍微坦然地麵對這具自己並不熟悉的身體,隻是觸碰的時候心裏還是多少會有些異樣。


    宣平侯府,李鉞披了件外衣提劍就向外快步走去,青萍見狀,趕緊放下手中的繡活,急匆匆地跟了上去,夫人這樣子看起來簡直是要出去殺人的。


    這……這就算是去殺人那也得計劃計劃啊,這麽衝動很容易留下把柄的!青萍心裏攢了好多要勸夫人冷靜的話,但是一對上夫人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青萍就什麽話也不敢說了。


    她有點明白為什麽近來侯爺有時候在夫人麵前會表現得特別的憋屈,就夫人現在這個樣子,那誰看了不得憋屈著!


    青萍心驚膽戰地跟著李鉞穿過小花園,來到後麵的竹林裏,見這裏沒人,青萍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今晚不用麵對一場慘案的發生了。


    她跟在夫人身邊這麽多年了,此前從來就沒想過自己有天還會需要擔心這樣的事。


    李鉞提起手中長劍,隨手挽了個劍花,然後一躍而起,伴隨著颯颯的風聲,那長劍如同一條銀龍在他周身遊走。


    這些日子他每天鍛煉,孟弗的體質比他剛來的那日已是好了許多,現在舞起劍來有模有樣。


    青萍站在竹林外麵,那月色皎潔,竹影搖曳,片片細長竹葉被風吹過,紛飛而下,凜冽劍光劃過左右山石,在那鏗鏘之音下四濺起簌簌的火花。


    好看是很好看的,隻是青萍心中不解,她就根本沒聽說夫人還學了舞劍。


    這段時間夫人變化太大了,還有什麽驚喜是她不知道的呢?


    另外,夫人大晚上的不睡覺在這裏練劍,為什麽呀?難不成還是為了侯爺?


    因有老夫人的話,謝文釗這幾日都是宿在花小菱的玲瓏館中,花小菱雖然不大聰明,但人還是很努力的,知道謝文釗喜歡腹有詩書的才女,她也開始讀書識字,知道他喜歡聽人彈琴,她特地找人跟著學琴,然而花小菱是真不大聰明,至少她是真沒有這兩方麵的天賦。


    謝文釗發現自己不好正麵違抗老夫人後,每天晚上老實來到玲瓏館中,然後開始消極怠工,拒絕配合,他進了玲瓏館後任由花小菱怎麽引誘,他就是一句話也不說,一根手指都不懂。


    不過他也沒能堅持幾日,在聽到花小菱精心為他彈奏的曲子後,謝文釗還是忍不住破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出聲嘲諷道:“嘔啞嘲哳難為聽,真是難為你能彈出這樣的曲子了。”


    花小菱才剛剛識了幾個字,根本聽不懂謝文釗這話是什麽意思,美滋滋地回:“謝侯爺誇獎。”


    謝文釗:“……”


    這就好像是你使出了要吃奶的勁兒,結果一拳打進了棉花裏,謝文釗心裏火氣更大了。


    花小菱為了能早點懷個孩子,那是拚了老命變著法想要討謝文釗的喜歡,可惜桃花有意流水無情,唱歌跳舞彈琴,總之她幾乎是把可能討男人喜歡的法子都嚐試了一遍,隻是這效果嘛……


    笑死,根本就沒有效果。


    謝文釗的人是留在她的房間裏,心卻不知道飛到哪裏去,花小菱很想為老夫人解憂,為侯府添丁,可謝文釗一點不出力,她能有什麽辦法,她總不能強上謝文釗吧?


    花小菱轉念一想,對呀,她為什麽不能呢?


    這想想還有點激動呢。


    她聽說夫人這幾日一直在打拳,夫人向來聰明,不會做無用功之事,她會不會是預料到侯爺不會如她們所想的那麽配合,所以提前學好功夫,等到日後直接把侯爺給那個了。


    這夫人還是不夠厚道,這種好事為什麽不早點告訴她!


    花小菱暗自下定決心,她不僅要學作詩學彈琴,還要學功夫,她已經腦補出謝文釗以後落到她手上時,像一朵嬌花被她糟蹋的模樣。


    花小菱當即忍不住嘎嘎笑起來。


    謝文釗聽到笑聲抬頭看了她一眼,皺起眉頭剛想要訓斥她,又覺得她這個笑聲至少比她剛才彈出來的琴聲好聽一點,於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隻當房間裏沒有花小菱這個人。


    可憐的謝文釗對自己納入府中的姨娘心裏對自己產生了多麽可怕的想法還一無所知。


    謝文釗的心裏有人,侯府上下對這件事都是心知肚明,但是眾人也知道,謝文釗與那女子根本沒可能。


    且不說他已經娶了正妻,那孟瑜乃是孟雁行的女兒,即便如今孟家潦倒,他的女兒也絕不可能給人做妾,單說孟弗乃是孟瑜的親姐姐,他們兩人就絕沒有可能了。


    老夫人在知道謝文釗不願碰其他的女人時感到非常失望,她這個兒子不是個蠢貨,怎麽就在這件事上看不明白呢?那個孟瑜有什麽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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