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身體比前幾日已經好了許多,這幾日也能跟自己的那些姐妹們出去走走了,她知道現在是侯府裏謝文釗在管賬,按理說她向來疼愛謝文釗,不舍得讓他太過勞累的,但前不久她管賬管得實在難受,那隻能讓謝文釗多承受一點了。


    而且她發現讓謝文釗管家也有點好處,從前他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花錢總是大手大腳的,現在好了,謝文釗也知道侯府的情況,又沒時間外出赴宴,開支一下子節省許多。


    霽雪院裏,李鉞換了件衣服帶著青萍前往孟府,孟府離宣平侯府倒也不算遠,馬車走了一個多時辰也就到了。


    府中的下人見孟弗來了連忙進府通報,不久後就帶著李鉞往府裏走去,李鉞感覺很奇怪,這一點不像是回娘家。


    不過在此之前他也沒回過娘家,像不像的他說的也不算。


    路上青萍開口問了兩句,下人說孟夫人病了有一段日子了,近來才有些好轉。


    孟夫人坐在正堂迎接孟弗,見李鉞進來,她也沒有起身,有些虛弱地說了一聲:“你來了。”


    她今年不到五十歲,嫁給孟雁行後並未吃過什麽苦頭,保養得宜,如今依舊是個美人,隻是臉色稍微蒼白,確實是病過一場,但是病得應該並不嚴重。


    那他們叫孟弗回家要做什麽?難不成是想她了?


    孟夫人笑著說:“可惜今日有些不巧,你父親沒在家。”


    李鉞心想著哪裏不巧,分明是巧極了!


    李鉞垂眸看著孟夫人,問道:“您怎麽樣了?身體好點了嗎?”


    孟夫人輕輕歎了一口氣,對李鉞道:“就是年紀大了,身體經不起折騰,前段時間著涼感染了風寒,一下子就起不來了,沒事的,養兩天就好了,有阿瑜在我身邊照顧,你也不用擔心,說起來阿瑜這段時間也累壞了,我看著她憔悴了不少,怪讓我心疼的。”


    李鉞哦了一聲,他點點頭,道:“你既然沒事,那我走了。”


    他轉身就向外走去。


    孟夫人:“?”


    這連客套都不客套一下的嗎?


    孟夫人沒想到李鉞會這麽不按套路出牌,眼看著李鉞已經轉身走到門口,她連忙出聲叫住他:“孟弗?”


    李鉞停下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您還有事?”


    孟夫人本來想要與李鉞再寒暄兩句的,可是看他這個態度,恐怕自己再說一句廢話,他這一條腿就能邁出去了,孟夫人隻能開門見山道:“我聽說前些時候太後千秋,你進宮去了,太後與你逛了禦花園。”


    因得到的信息不夠完整,許多不明真相的人都認為太後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拉著孟弗單獨出去逛園子,不是為了宣平侯府的事,就是為了孟家。


    他們在宣平侯府沒有問出有用的消息,就厚著臉皮來孟家旁敲側擊各種打聽,當年陛下登基,孟雁行不知是因什麽原因,在朝上直接辭官,而陛下對這位當世有名的大儒沒做任何挽留,眾人便知道陛下對孟雁行是有些不滿在的,怕被陛下一起清算,當時的許多王公貴族朝中官員都與孟雁行斷了來往,曾經門庭若市的孟府一時冷落下來。


    而這下孟府又熱鬧了起來,孟夫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壞,然而等了這麽多天宮裏都沒有動靜,孟夫人不免心急起來,這不管將要發生什麽,總要給他們一個心理準備,再加上小女兒孟瑜對這件事格外關注,孟夫人這才想著把孟弗叫回來問一問。


    李鉞站在原地,他看孟夫人這副樣子就不像是想念孟弗。


    孟弗在宣平侯府委屈成那個樣子,也沒見孟家派人去看一看她,現在倒是想起孟弗來了,真有意思。


    他隨口答道:“是啊,怎麽了?”


    李鉞的態度這般隨意,倒是讓為這件事著急上火的孟夫人心裏生出幾分尷尬來,隻是有些話她必須要問個明白,她道:“那太後在你麵前,可有提到你父親?”


    “沒啊,提他幹什麽?”李鉞估計這位孟夫人一時半會兒不會放自己離開,便隨便挑了把椅子坐下,對孟夫人說,“這麽多年過去,估計皇上都把他忘了吧。”


    這話是真的,如果不是與孟弗互換了身體,他真想不起還有孟雁行這個人。


    孟夫人聽到這話感覺自己的胸口被插了一箭,一時無語,自己這個女兒從前挺聰明的,今日怎麽這麽不會說話?


    她這是在侯府受了氣了?所以說話才這麽夾槍帶棒的?可是她從前也不是這樣啊。


    孟夫人覺得今日見到的孟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深想下去,畢竟她其實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自己的這個女兒了。


    她想了想,又問:“那太後為何會帶著你去逛禦花園?”


    李鉞抬手將額前垂下的一縷發絲攏到耳後,對孟夫人道:“那可能是太後喜歡我吧。”


    孟夫人:“……”


    她這個大女兒什麽時候這麽不謙虛了?這種話也能這麽理直氣壯地說出口。


    她怎麽想的?太後喜歡她?太後憑什麽喜歡她啊!


    孟夫人沉下臉,對李鉞道:“我是認真在問你。”


    李鉞嗯了一聲,道:“我也是認真在回答。”


    孟夫人本來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大好了,但今日發現這可能是她的錯覺,她這和孟弗才聊了幾句,就覺得自己頭疼得厲害,今晚可能要再多喝兩碗湯藥了。


    “不說這個了。”孟夫人直覺這件事定然不會像孟弗說的那麽簡單,隻是孟弗不想告訴她,她這也逼問不出來,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話倒是一點沒錯。


    孟夫人喝了口茶,緩了緩神,對李鉞說:“其實還有一樁事娘親想要請你幫幫忙。”


    李鉞沒應聲,就坐在那裏,等著孟夫人把下麵的話說出來,他來到這裏這麽長時間,孟夫人沒有問過他這一路走得累不累,有沒有吃過飯,在宣平侯府過得怎麽樣,她隻關心孟家怎麽樣。


    孟夫人見他不搭話,有些難堪,但依舊把要說的話給說完了:“阿瑜的年紀這麽大了,還沒有嫁人,你周圍有沒有未曾婚嫁的合適青年?”


    李鉞拿起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他轉頭問孟夫人:“您是想讓我叫謝文釗把她納了?”


    孟夫人沒想到李鉞會這樣說,一時氣急都咳嗽起來,好一會兒她的咳嗽聲才停下,拍了拍桌子,惱怒道:“孟弗你怎麽能這麽說?孟瑜是你的親妹妹啊。”


    李鉞覺得這話聽起來有些耳熟,前不久謝文釗也這麽說過,他把茶杯放下,身體往後一仰,一副沒辦法的樣子,他問孟夫人:“那怎麽辦?還能讓謝文釗把她給娶了嗎?”


    孟夫人很久沒這麽生氣過了,她本來蒼白的臉頰被氣得通紅,眼前的地麵似乎都有些扭曲,她從牙縫間擠出聲來,責問道:“你怎麽總要提謝文釗?這天底下難道沒有別的男人了嗎?”


    李鉞哦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頗為陰陽怪氣道:“原來天底下還有其他的男人啊,那孟瑜怎麽就喜歡與謝文釗一起出去?她一定是喜歡謝文釗吧,我說的有什麽不對的嗎?納也不行,娶也不行,還能怎麽辦?是要謝文釗收她為義女,還是認她做幹娘啊?”


    站在李鉞後麵的青萍並不清楚謝文釗經常出去與孟瑜見麵,此時聽到這話不禁瞪大眼睛看向李鉞,夫人,這是可以說的嗎?


    孟夫人又是吃驚又是氣惱,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她這番表情不似作偽,看來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孟瑜私下裏經常與謝文釗見麵。


    好久過去,孟夫人開了口,她仍沒有要責怪孟瑜的意思,隻是說:“這件事到底是阿瑜為你受了委屈,她現在這樣——”


    李鉞開口打斷孟夫人的話,道:“等一下,先把話給說明白了,什麽叫孟瑜為我受了委屈。”


    孟夫人抬頭看向李鉞,又低下頭歎氣,對他說:“那時阿瑜擔心你,怕你日後會內疚,讓我們不要告訴你,其實在那之前,阿瑜和宣平侯就認識了,他們兩個互相有了情意。”


    李鉞聽到這話,眉頭一下就皺了起來,道:“她有病吧,他們兩情相悅,她幹嘛不嫁給謝文釗。”


    這孟夫人和孟雁行也有病!心裏知道小女兒心屬自己的姐夫,還亂點鴛鴦譜。


    孟夫人感覺自己的病情好像又要加重了,她強忍住自己想要暈過去的欲望,對李鉞道:“孟弗,你是不是忘了當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李鉞抿唇沒有說話,他是真不知道當年是怎麽一回事。


    孟夫人有些怨恨道:“當年若不是有下人看到你與謝文釗在私會,阿瑜何至於要嫁給先太子?”


    這又有先太子什麽事?先太子都死了這麽多年了,怎麽哪兒都有他!


    見孟夫人還沒說完,李鉞克製了一下,決定再聽聽還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


    想起孟弗與他提起這樁婚事,隻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說不定這其中有些事可能連孟弗自己都是糊裏糊塗的。


    孟夫人在那裏繼續說道,當年孟雁行是太子太傅,又得先皇看重,先皇與先太子都有意要與孟家結親,他們原本是將孟弗嫁給太子的,孟雁行對這門親事或許早有預感,所以對大女兒格外嚴苛,而小女兒孟瑜是被他們嬌寵長大的,應付不了皇宮裏的那些瑣事,隻盼她找個自己喜歡的如意夫婿,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


    誰曾想出了孟弗與謝文釗私會這一檔子事,那時候先皇已經在為先太子準備彩禮,若是日後讓他知道孟弗曾與謝文釗有過牽扯,那整個孟家可能都要跟著完蛋。


    思來想去,他們隻能讓孟弗嫁給宣平候,謝家倒是應得爽快,隻是謝文釗似乎有些不樂意,但不久之後不知發生了什麽,他也同意了。


    而孟家還不想放棄與皇室的這門親事,又覺得讓孟瑜嫁進皇家去太難為她了,孟瑜偷聽到父母的對話,主動站出來表明自己願意為孟家擔起這個擔子,嫁到皇室去。


    而在孟弗與謝文釗的親事定下好久後,孟夫人才知道,孟瑜是喜歡謝文釗的,但她不想讓家裏人為她起了爭執,哭著求孟夫人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從此孟夫人更加憐惜自己這個小女兒。


    然孟瑜實在命苦,孟雁行怕日後她嫁進皇室鬧出笑話,將她留在家中悉心教導了一段時間,可沒等這門親事定下來,先太子就早早地去了,三月之內不可嫁娶,之後又趕上國喪,再後來新皇登基,孟家江河日下,不複往昔,孟瑜的年紀大了,又有些挑剔,便更加難找到如意郎君。


    孟夫人說完後,長歎一聲,這些事她本不想再提起的,隻是她怕孟弗對孟瑜心懷怨恨,她道:“阿瑜也算是為你擋了這一劫,她有什麽做的不對的地方,你也別怪她了。”


    語罷,她就等著孟弗給自己一個肯定的回複。


    然而李鉞根本沒怎麽在意後來孟瑜的那些悲慘遭遇,他問道:“你說先皇收集了幾張名琴添在彩禮裏麵,那本來是要給孟、給我的?”


    孟夫人:“……”


    他會不會抓重點啊?


    孟夫人有些不高興,沉聲道:“那是先皇留給自己兒媳的。”


    李鉞:“哦。”


    第52章


    哦什麽哦!


    孟夫人抬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問李鉞:“你到底有沒有聽我剛才說了什麽?”


    “有啊。”李鉞點頭,“你說先皇備下不少彩禮。”


    孟夫人從來沒覺得跟自己這個大女兒說話也會這麽累,先皇備下彩禮與他有什麽關係嗎?那時先皇隻是有意要與孟家結親,至於到底要選誰做太子妃,最後也沒確定下來,不然孟弗與宣平候的親事也不會那麽順利。


    孟夫人又給自己灌了一杯茶,對李鉞道:“……你聽到這個有什麽用?這與你也沒有關係了。”


    李鉞沒理孟夫人,孟夫人隻能繼續道:“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當年若是你嫁給了先太子,恐怕也不會有今日的福氣了。”


    李鉞特別想回一句這福氣給你要不要,但想了想,孟夫人說不定真的會要。


    孟夫人低下頭,有些感傷道:“隻是可憐了阿瑜,到現在還沒有嫁人,她總不能一直留在家裏,日後可怎麽辦啊?”


    “話不能這麽說,當年孟——”李鉞頓了一下,若無其事道,“當年我要是嫁給先太子,也許先太子還不會死了。”


    李鉞說完後就在心裏痛罵了一聲,自己這是什麽奇怪的發言,先太子聽見了應該趕緊從棺材裏跳出來打人。


    孟夫人是很少生氣的,但今日屬實是被李鉞氣得不輕,不過即使很生氣,孟夫人的臉上依舊看不出特別明顯的怒意,在這方麵孟弗倒是有些像她,不過孟弗是真的不會生氣。


    她按住自己突突跳動的太陽穴,對李鉞說:“這都是天意了,冥冥中注定好的,豈是我們這些凡人可以隨意更改的。”


    李鉞立即順著孟夫人的話說道:“既然如此,孟瑜到現在都嫁不出去,也是冥冥中注定的,您就少操點心吧,反正操心也沒用,你說是吧?”


    孟夫人張了張唇,本來她還有一堆道理要說的,被李鉞這麽一說,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好一會兒過去,她才說了一句:“孟瑜畢竟是你的妹妹,當初也是為了你才落到現在這般。”


    李鉞笑了,隻是臉上並不帶笑意,他冷聲說:“那也是孟瑜她自找的,與我有什麽關係?”


    孟夫人漲紅著臉,她深吸了一口氣,道:“當初如果不是孟瑜委屈了自己,沒有告訴我們她與謝文釗的事,你怎麽會嫁給謝文釗呢?”


    “說的好像孟弗願意嫁給謝文釗似的?”李鉞麵色陰沉,問道,“你們有問過她是不是真心想要嫁給謝文釗的嗎?”


    孟夫人氣得厲害,雙手都有些發抖,一時也沒注意李鉞話中的問題,壓著聲音道:“當時有下人都看到你與謝文釗私會,還在你的房間裏找到謝文釗送你的定情之物。”


    李鉞啊了一聲,點點頭,對孟夫人說:“所以你們真的沒問過我。”


    孟夫人歎道:“事已至此,這還有什麽好問的嗎?”


    當時得知孟弗與謝文釗私會,孟夫人本來是想要問問孟弗的,隻是孟瑜勸她,如果直接說出來可能會讓孟弗尷尬,她一個姑娘家的多半不願意承認,孟夫人覺得有些道理,便讓下人偷偷觀察了一段時日,孟弗出門後的確會常常與謝文釗在同一個地方落腳,丫鬟也在孟弗的房間裏發現了謝文釗前些時候花大價錢買下的臂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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