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常年備受邊境怪靈侵擾的西靈界不同,自厲見楓一劍劈開東西兩界後,東靈界早已休養生息數百年。


    清道夫的分身越不過霧宇城,卻成功潛伏在東靈界各地多年。


    毫無征兆的。


    怪靈如瘟疫般,自東靈界各地擴散而開,絕望至殺不到盡頭。


    這一代東靈界的修靈師根本沒有見過怪靈,更別說應對的經驗,可想而知,這個變故所帶來的慘烈。


    居安不思危。


    無數幸存者開始痛苦的尋找曆史回憶,到底是什麽時候,學院把《論怪靈》這門繁瑣的課程取消了?


    男女老少,王權富貴,災難之下,眾生平等。


    一具又一具茫然驚恐的屍體倒在逃亡路上,眨眼間,僅有的血肉被吞噬殆盡,隻剩一攤攤血跡。


    不過一個時辰。


    淪陷數十座城市。


    暗沉的天空飄下點點灰燼,怪物肆意橫行,血腥味彌漫整個世界。


    萬俟子涵趕回東靈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怪靈百科全書》從落灰的古書閣樓中取出,以天幕投影的形式公示天下。


    隨後,他與幾位長老分別帶領攻守殿的精英戰隊,前往失陷城市。


    怪靈便是從這幾座城市中滔滔不絕湧現出來的,他們要把怪靈逼退回去,先控製擴散範圍。


    *


    二十四邊城。


    有兩個怪靈爆發點。


    這裏不歸攻守殿管轄,萬俟子涵也沒有多餘的人力顧及這裏。


    至於那些凝脈巔峰的城主?


    那些高高在上的上等人?


    早不知道躲哪裏去了,指望他們組織保護修為低微的普通人,還不如希冀這些怪靈大發慈悲!


    因此,人間慘劇。


    若不是迷野森林的天堂鳥察覺不對,主動飛出基地救援無力自保的人們,也許二十四城甚至等不到天幕的《怪靈百科全書》,就此空城落幕。


    “救我,求求天堂鳥的大人們救救我吧……”


    “拿起武器!這個怪靈的弱點在背上的第三根觸角!”


    “畜生就是畜生,居然去救一個半獸奴不救我這個人啊啊啊!”


    “遠離白露城!”


    “遠離穀雨城!”


    本就脆弱的秩序轟然崩塌。


    怪靈麵前。


    隻有活人和死人。


    舊時代的產物帶著固執的偏見徹底倒下,離經叛道的天堂鳥,毅然成為所有人的主心骨。


    有了東殿主共享的攻略。


    看似恐怖望不到盡頭的怪靈潮,沒有一隻超過b級。


    漸漸的,急劇上漲的死亡人數有所緩解,但,依舊有不少人倒下。


    太多奴。


    第一次拿起武器。


    對生的渴望而衍生出對抗的勇氣,卻隻能拿命去換取戰鬥經驗。


    此刻的他們。


    第一次感受到自由。


    即使就此倒下仍然死而無憾,那是怪靈啊,他們也可以是擊殺怪靈的英雄,而不是沒有任何價值的奴隸。


    宮羽魄他們抵達邊城時,來不及過多詢問,默默加入戰局,殺進最近的怪靈暴點,穀雨城。


    時過境遷。


    蓋承破和極致黎明的加入,使得整個邊城的慘叫聲,逐漸削薄。


    他們帶領天堂鳥,把怪靈逼回兩座城市後,開啟古老的守城結界。


    追究遙遠的曆史。


    二十四城曾昌盛一時。


    五百多年的灰暗時代,它是靈界東邊,抵禦怪靈的第一條防線。


    二十四節氣的命名,是那時的戰士們對美好未來的期望,誰能想到,它最終變成了權勢的工具。


    “終於……可以歇口氣。”


    “太好了!有先輩留下的禦靈結界在,這些怪靈暫時出不來!”


    “幸好首領,還有他的朋友們趕回來幫我們了,首領居然還結交了聚氣階的前輩,不愧是他!”


    勝利的喜悅剛剛升起。


    莫名的陰霾翻滾浮現。


    “可是……死了好多好多人,怪靈怎麽會突然出現東靈界?”


    “嗚嗚嗚,他為了救我死了。”


    “……我有罪,當時我太害怕了,好像推倒了一個人……”


    “公孫爺爺讓我們幫忙抵禦怪靈驅散人群,天堂鳥不可避免的,倒下好多人……”


    宮羽魄壓著眼睫,全程沉默。


    隊友們無聲陪伴著。


    從未遭受什麽重大挫折的少年,首次親眼目睹生命的可貴與脆弱。


    直到,牛一強組織他的團隊帶回一些殘屍骸骨,紅著眼與宮羽魄匯報天堂鳥的傷亡人數。


    “報告首領!”牛一強瞪大了雙眼,努力不讓淚水掉出眼眶。


    “天堂鳥此次出動,重傷者五千兩百二十人。輕傷者九千九百六十五人。死亡者……”


    牛一強放輕了聲音,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徹底落下。


    他顫抖著,仿佛每一個字都承載著無法承受的重量。


    “四千五百四十二人。”


    “錯了。”宮羽魄麵無表情的開口:“是四千五百十三人。”


    在牛一強的疑惑下,宮羽魄闖入了公孫遊的密室。


    他死了。


    自殺的。


    留下布滿整個密室的機關靈器,還有一封絕筆血信。


    “王,我該死。”


    “若沒有我的命令,天堂鳥並不會死這麽多人。但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讓他們去救二十四城的百姓。”


    “羊得到解放了。”


    “奴也不應該存在。”


    “我們的身上,共同流淌著戰士們的鮮血……”


    “……未來,天堂鳥這三個字,將永遠刻在新二十四城之上,那會是由天堂鳥開創的新世界。”


    “王的比賽,我一直關注著。遺憾見不到,如今您的模樣。”


    “祝王前程似錦,問鼎蒼穹。”


    “最後,對於逝去的孩子們,對不起,爺爺來陪你們。”


    滴答。


    宮羽魄表情怔怔,抬手撫上有些濕潤的臉頰。


    他……哭了。


    是因為昔日同胞的死亡?


    還是因為僅剩關心照顧他的長輩也離他而去?


    “握草,你們看那個方向,是什麽神跡降臨嗎?”


    “你真沒見過世麵啊,那好像是守護靈!”


    “好美……”


    迷野森林某處上空。


    一座巨大的女神虛像忽然顯現,她輕輕舞動著天使羽翼,雙臂環胸,閉著雙眼,神情悲憫。


    無形的力量呈波動狀蕩漾開。


    安撫了每位望向她的幸存者。


    躁動的精神力得到淨化,心魔退散,內心平靜。


    目睹到這一幕的人是幸運的。


    怪靈暴動所帶來的恐懼悲痛在這一刻煙消雲散,留下的隻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而在生靈看不到的角落,橫死的亡魂也漸漸平息了不甘,轉入輪回。


    “羽魄,你……”


    陳梟文等人趕到密室時,宮羽魄止住了眼淚。同時,異像消失。


    他抬眸看了隊友們一眼,露出了一抹溫暖的笑容,而後,徑直倒下。


    “沒事,隻是精神力消耗過度,暈倒的。”唐果果搶先一步扶住他,探查一番後說道。


    那守護靈不知什麽來頭。


    居然是利他性的。


    淨化心魔,超度亡魂,這是神明才能擁有的本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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