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羅斯找到萊葉的時候,發現她身處臨時搭建的露天小教室,教一群孩子識卡片。


    這是新童實野的公益項目之一。雖然衛星區和市區合並,但窮人依然缺乏資源,哪怕擁有了購買稀有卡的權利,很多時候因為缺少足夠的錢和知識,也很難選到最適合自己的好卡。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新童實野就會舉辦教育類的公益活動,給弱勢家庭的孩子普及一些基本決鬥知識,任何熱心的決鬥者都能報名參與。


    歐羅斯耐心地等到講堂結束,迎上和孩子們告別的萊葉。兩人打過招呼後,並肩走在逐漸被夜幕籠罩的城市街道上。


    “如果被永生的人知道你去做誌願者,你的個人評分會受影響,甚至可能會受處分。”


    雖然說著關心的話,但歐羅斯聲音依然非常清冷。


    “我已經不在乎了,歐羅斯。”


    萊葉駐足在人行天橋上,手肘撐住護欄,眺望遠方波光粼粼的運河:“實話說,以前我剛出小鎮,對這世界懵懵懂懂的,非常在乎聯盟對我的認可,為此我幹了不少讓自己後悔的壞事,打傷學弟隻是其中一件。你記得我們在決鬥軍訓練營的時候,進行的那個‘教化’儀式嗎?”


    歐羅斯冰山似的臉也出現一絲波動,那是他在永生聯盟為數不多印象深刻的事之一。


    那時,他們這一批新人剛剛掌握了黑暗遊戲,教官說“是時候進行思想教化了”,於是弄來一個被永生聯盟逮捕的犯人。歐羅斯事後了解過,那個犯人是個普通漁夫,被捕的原因是在酒吧喝酒的時候說了幾句聯盟的壞話。


    在零下幾度的天寒地凍中,教官將犯人反綁在一根永生聯盟的旗杆上。他接著要求所有學員按照學號排隊,每個人輪流使用精靈力量對犯人進行實體化攻擊。


    “小菜鳥們,記住這段時間訓練的內容,控製好力量,如果在所有人試過之前,犯人就因為傷勢過重而死,你們今天的晚飯取消!”


    教官喊了開始,就像是體育教練說了一句“開始立定跳遠測試”那樣淡然。


    那天發生的事就像沸騰的粥一樣混亂,有些學員看著麵目全非的犯人下不了手,有些學員攻擊後跑到一旁吐了出來,有些學員高喊著“永生萬歲”然後狂笑著攻擊,像是在虐殺一隻家畜。


    歐羅斯自己那天也下手了,沒有出現反胃,但犯人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眼神永遠烙在了他心底,晚上做夢的時候時常會出現。


    萊葉將臉埋入手心:“我還記得那個人的死狀,就像是一團被蹂躪過的爛肉。我看到那一幕的時候,把中午吃的東西都吐出來了,就是感覺很不對勁,我想要的生活似乎不是這樣的。


    但我那個時候試圖說服自己:這個世界是殘酷的,是弱肉強食的。隻要成為永生聯盟中的人上人,就能和凱爾過上應有盡有的幸福生活。


    現在我才知道這個想法有多天真,人都是會變的,凱爾變了,我也變了。現在永生聯盟對我來說隻是一個巨大的囚籠,我想脫離它。”


    歐羅斯歎了口氣:“你也真是敢說這些禁忌之語。”


    “我感覺你心裏沒有永生聯盟,才敢對你說這些話的。”萊葉轉頭看向他,“話說回來,我們認識一年了,我和凱爾卻似乎從沒真正了解過你。”


    “很正常,在聯盟基地我們不允許閑聊,沒什麽增進了解的機會。”


    “那麽,我和凱爾是因為憧憬永生聯盟畫的大餅而加入,你又為什麽要加入?”


    歐羅斯頓了頓:“很俗的理由,你確定要聽?”


    “說吧。”


    “錢,我需要很多很多錢。”


    萊葉疑惑道:“你是阿倫德爾家族的人,為什麽缺錢?而且憑你的實力,打職業也能賺不少錢吧。”


    “一言難盡。”歐羅斯沒有繼續說下去的興趣,“凱爾呢?”


    “他不想見你。我們隊這次差一分就能晉級決賽,他覺得如果你沒給太陽隊那張卡,他就不會丟那一分,就可以晉級。”


    “是麽。”歐羅斯情緒低落了些許。


    和萊葉告別後,歐羅斯沒舍得花錢打車,而是直接走路回了臨時賓館。


    剛進門的時候,他就接到了電話,來電者是他的律師,是他最不希望聽到來電的人。


    “喂,懷特,那些吸血蟲又開始要債了?”


    “歐羅斯,很不幸,今天阿倫德爾家族的人再度聯係了我,催你還上本月的債務份額。”


    “我明明跟他們說過,這個月有些難以周轉,等到下個月我一起還。”


    “我也是這麽解釋的,他們的說法是你參加wrgp應該得到了不少收入,或許還有永生聯盟的獎勵,拿一些出來不過分。”


    歐羅斯的拳頭攥緊。他是代表永生聯盟參賽的,根據聯盟的規矩,所有比賽代言或者出場的收入都隸屬聯盟,他能分一部分紅,但那也得等到賽後,現在他是拿不出錢的。


    阿倫德爾那群人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他們作出這種要求隻是為了落井下石,歐羅斯被他們折磨了十多年,很清楚這些人的心態。


    掛斷和律師的電話,歐羅斯立刻撥通另一個寫著“媽媽”的電話。家族催債的時候經常愛耍些手段羞辱他們,他必須確認媽媽那邊無事。


    “喂,媽媽,你那邊沒出事吧?有沒有小混混去家裏砸東西,或者在家門口潑油漆?”


    “沒有沒有,媽媽這邊一切都好。你還好吧,是家族的人又提什麽無理的要求了嗎?”


    “不,我這邊一切都好。你注意身體,記得吃藥,早點睡覺。”


    歐羅斯隱隱鬆了口氣,合上手機,神情變得晦暗。


    阿倫德爾家族是歐洲一個勢力不小的老牌黑道家族,和商政界大拿有千絲萬縷的聯係。現在,家族已經逐漸轉向白道生意,但依然保留著上個世紀心狠手辣的作風,其內部分為好幾脈,鬥爭非常殘酷。


    在上一次的家族權力洗牌中,歐羅斯父親所代表的這一脈淒慘落敗,家族產業就像一塊大餡餅一樣被其他支脈的親戚分割,而且父親遭其他人陷害,欠下了天文數字的債款。


    當時歐羅斯剛滿三歲,就被迫從寬大的別墅搬到了逼仄的小公寓居住,他還清楚地記得那份落差感。


    家族如今的掌權者和父親有過節,一直對他百般刁難,逼得他一年四季都在奔波還債。父親這一脈倒台後,原本的人脈關係都對他避之不及,他已經沒有了大量籌錢的辦法,哪怕熬夜工作,也不過還上了欠款的零頭。


    終於,父親在歐羅斯四歲那年倒下了,因為過度疲勞和焦慮導致的心肌梗塞而猝死,於是歐羅斯在世的親人隻剩下了母親。


    在母親也因為疲勞而患上心髒病後,歐羅斯接過了還債的責任。本來,憑借他的實力,如果成為明星決鬥者,還債不會如此艱難,但家族的敵對派係太毒,他們不想讓歐羅斯有任何崛起的機會,於是在比賽中作梗,讓歐洲職業協會把歐羅斯列入黑名單,封殺了他出道的機會。


    加入永生聯盟之前,歐羅斯殫精竭慮地工作,打了不知多少場地下決鬥籌錢,也隻還上欠款的百分之十。


    可以說,如果沒有其他際遇,他工作一輩子也還不上這筆錢,甚至還要像父親一樣把爛攤子遺留給子孫。


    於是,在永生聯盟出現後,歐羅斯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得到聯盟的資金支持,他現在已經還上了百分之三十的欠款。


    但聯盟也不是什麽慈善家,高層會幫歐羅斯還這麽大一筆錢,是因為他有才華、有利用價值,所以歐羅斯總是強迫自己展露價值,催眠自己成為聯盟一把指哪打哪的槍,哪怕這是他最痛恨的生活方式。


    歐羅斯“啪”地打開父親留下的懷表,神色複雜地看著那不動的指針。


    他四歲就失去父親了,對那個男人沒有太多感情,甚至還抱有強烈的怨恨,因為他留了這麽一個爛攤子給自己收拾,讓自己的人生都成了一團糟。


    但母親很愛父親,時常給他講父親的故事,說父親在那牆倒眾人推的艱難處境中,是如何極力在風浪中保護他們母子。長大後,體會過人情冷暖的歐羅斯多少能明白父親當時的艱難,漸漸的也對那個男人恨不起來了。


    這時,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了歐羅斯的回憶。


    “請進。”


    “嘎吱”一聲,門在身後打開。歐羅斯收了懷表,轉身看到來人後一愣:“太陽隊?”


    來人正是阿甚、太郎和吉藏,他們穿了剪裁合體的西裝,已經褪去不少青澀和土氣,變得稍微像個精英決鬥者了。


    現在的太陽隊可謂真正的人生贏家,雖然沒能晉級決賽,卻直到現在都是媒體津津樂道的談資。他們已經獲得了不知多少家采訪、多少代言讚助,當初鄉野出來的幾個懵懂青年如今已經一飛衝天,不管是心態還是地位都天翻地覆。


    “歐羅斯桑,感覺你瘦了,馬上要決賽了,壓力很大吧?”


    吉藏笑嘻嘻地湊上來,很親近地捏了捏歐羅斯的肩膀。雖然歐羅斯氣質很冷,但他早就知道這是個外冷內熱的人。


    歐羅斯感到一絲疲憊,接了律師那通電話後,他現在並沒有和太陽隊敘舊的心思,勉強保持風度道:“見到你們我很開心,但我現在真的很忙,能改日再聊嗎?”


    太郎拍了拍吉藏的肩膀,示意他退下,表情認真了不少:“歐羅斯,你是不是很缺錢?”


    歐羅斯愣了愣,語氣變得不善:“不關你們的事。”


    “別說的那麽見外嘛,好歹是朋友一場。”太郎笑了笑,“我們也不是故意想探尋你隱私的,前幾天接受某個記者的獨家專訪時,我們偶然聊起了永生戰隊的成員。


    那記者說永生隊員的信息被聯盟嚴密保護,調查不出什麽實質的東西,但他還是挖出了你過去的一些經曆,發現你打過很多次高賞金、高風險的地下決鬥,似乎是為了籌錢。”


    歐羅斯麵無表情:“那又如何?”


    太郎從背包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公文袋,將裏麵的一張紙抽出,攤開在歐羅斯麵前。


    “歐羅斯,我們是來還債的。”


    “什麽還債,你們沒欠過我錢……”歐羅斯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清了太郎遞過來的東西,那是一張支票,上麵的金額是一億,單位美元。


    他冷冰冰的表情終於有些破防,猛地抬頭:“你們是怎麽……”


    太郎哈哈一笑,摸了摸後腦勺,仿佛又從剛剛那個一絲不苟的精英變成了鄉下的憨厚青年:“這個其實也挺出乎我們預料的,就算大明星也很難得到這種程度的代言費,我們這幾個新人就更別想了。


    但是,有一個喜歡收藏的億萬富翁突然聯係我們,想要買下人類曆史上第一次被召喚出來的那張「咕咚」,我們覺得歐羅斯你可能缺錢,就和他要了一億美金,那個冤大頭居然也同意了,一億美金對他來說可能隻是零花吧,有錢人的世界真是搞不懂啊。”


    歐羅斯拿著支票的手有些顫抖,費了好大的勁才將目光移開,定定看著太陽隊三人:“這是一億美金。”


    “是啊,但我們真的不稀罕,如果不是怕它皺了不好看,我們本來是準備揣兜裏帶來的。”阿甚無所謂地道。


    吉藏笑眯眯地拍了拍歐羅斯的肩膀:“歐羅斯桑,你忘了嗎?之前給我們那張「宇宙收縮」的時候,你說如果我們過意不去,就當是借你的卡,以後有條件了再還租金就是。諾,這張支票就是我們的租金。”


    “我……”歐羅斯有些支吾,他到現在還有些難以回神:“那張卡不值這個價的。”


    “但我們的夢想值這個價。”太郎鄭重道。


    歐羅斯不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心態麵對這張支票,這份饋贈太大了,大到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太陽隊這張支票是雪中送炭,不,這樣說都不足以描述它的意義,這張支票將會救贖他的人生。


    “歐羅斯。”太郎雙手放在歐羅斯肩上,真摯道:“我從一開始就相信,你和永生聯盟其他的人不一樣。從現在起,我希望你不再是生活的傀儡,而是能真正意義上為自己而活!”


    為自己而活……歐羅斯因為這句話久久出神,突然有些匆忙地轉過身。他不想讓太郎看到自己的眼睛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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