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喬點頭說道:“媽,您放心吧,我學了那麽多的知識可不能白學。”


    宋舒敏笑道:“年年馬上就要回來了,你李奶奶跟我商量了一下,8月26是個黃道吉日。”


    為了孫子能盡快娶到人,李紅英還撒了謊,說今年隻有有這個好日子不會跟其他人撞上,錯過這個黃道吉日,隻能等明年了。


    蔣喬想了想,八月中下旬她的教學就結束,一結束去西北肯定是不能再等了,工作後休假結婚恐怕也困難。


    於是她點頭說道:“我沒意見。”


    蔣喬沒意見,韓修當然更加沒意見,要不是顧及華國的嫁娶習俗,他想一回來就立即結婚。


    蔣喬每天都會給學生布置課後作業,所以每天早上六點就要出門。


    吃過早飯,蔣喬留出出門前的五分鍾,給顧家打電話。


    電話一轉接,便是顧澤北的聲音,“是蔣喬嗎?”


    蔣喬回答道:“是我。”


    顧澤北的語氣有點苦澀,“蔣喬,小柔的情緒有點不對勁,你能來看看她嗎?”


    從生產完後,趙雅柔的情緒一天比一天糟糕,最近更是謝絕了跟別人的交流,每日盯著窗戶看,眼裏一點光都沒有。昨天突然大爆發,把端來的食物和手邊的東西都砸了。


    這一年,局裏要處理的案件特的多,還有一大堆積壓的案件,他特別忙,半個月才能抽空回家,根本顧不上趙雅柔和孩子。而且他也不懂趙雅柔到底為什麽不開心,明明沒有任何事困擾,周圍人都圍著她轉。


    蔣喬心道果然是趙雅柔的事,不過她沒有馬上答應下來,而是問道:“雅柔現在醒了嗎?”


    顧澤北說道:“劉阿姨說,小柔每天十點多才醒。”為了讓趙雅柔能得到更好的休息,他和她分房睡了。趙雅柔平時的情況都是從劉阿姨口中得知的。


    蔣喬說道:“那我十點再過去看她。”


    蔣喬掛了電話後,去了123所,上課到十點,說道:“今天我有點事情,就先上到這裏,你們自學著先。”


    坐上回內城的汽車,蔣喬途徑一家熟食店買了一隻新鮮出爐的叫花雞和一個油炸糕。


    到達顧家時,除了顧父和顧澤北,全家人都在,還多了三個生麵孔。


    顧母笑道:“喬喬來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丁秀華,澤西的對象,這是丁家父母。”


    丁秀華是個身材高挑,紮著兩根長長的麻花辮,皮膚不算白卻有著一口亮白牙齒的好看姑娘,身上帶著陝北女子特有的豪爽與英氣。


    蔣喬點頭道:“丁同誌,丁父丁母你們好。”


    蔣喬自然是不用介紹的,丁秀華在清大早已聽說過她的大名,還對蔣喬有著一絲崇拜,沒少跟父母說起這個天才校友。


    丁秀華眼睛晶亮,想要沾沾天才身上的光輝,連忙伸出手來說道:“蔣喬學姐,你好!”


    蔣喬跟她握了一下手後,說道:“陸阿姨,我先去看看雅柔。”


    顧母的笑意一滯,歎氣說道:“去吧,好好勸勸她。讓她顧著孩子,好歹把飯吃了。”


    門一打開,床上的趙雅柔比上次見麵時,更加憔悴,像一個沒有靈魂的假人,床頭櫃上擺著一絲未動的燉湯和一小碟清淡的雜蔬。


    蔣喬把提著的東西放到床頭櫃上,開口說道:“趙雅柔,你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在我麵前發泄出來。”


    趙雅柔動了一下眼珠子,看著蔣喬,神色呆滯自嘲說道:“我有什麽不開心的?我媽說天底下有幾個女人能過上我這樣的日子。要我懂得惜福,別想有的沒的。”


    蔣喬指著食盤說道:“那你把飯吃了吧?你證明給我看,你沒有不開心。”


    趙雅柔騰地抓住被子,咬著牙關麵色抽動,閉了閉眼睛,爾後紅著眼睛,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努力壓製著激動的情緒說道“蔣喬,我怎麽活成今天這個樣子了,好好的大學沒念完。別人忙著畢業,我去忙著結婚生孩子!我現在就是個笑話!”


    她耐不住顧家和自己親媽的催促和勸說,大三就嫁給了顧澤北,她本以為結婚不會對她的學業產生什麽影響的。


    不過是搬到顧家住而已,哪知道很快就懷孕了,周圍人都讓她以肚子裏的孩子為重,畢業的事先放在一邊。


    同班同學是一畢業就歡歡喜喜奔赴工作崗位,她呢,中途停學回家生孩子去了!


    趙雅柔再也壓抑不住情緒,聲音越來越悲泣怨憤,“沒有奶,是我想得嗎?我連孩子都照顧不好,我感覺我不是一個人,而是被一隻豬。每當我一動不動讓別人按摩我那個地方時,我就是一隻任人宰割的母豬。”


    趙雅柔流著眼淚突然就笑了,“所有人都理解不了我,都明白不了我的感受。飯來張口一來伸手的日子我為什麽不喜歡呢?”


    “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麽怎麽都開心不起來,什麽都沒勁,有時候覺得活著真的沒有意義。蔣喬你能理解我感受嗎?”


    說完這一段話趙雅柔突然捶打起自己的腦袋來,蔣喬連忙過去抓住她的手。她從來沒有生育過,無法回答出她能理解。


    不過哪種看什麽都是黑白的,生活一點樂趣也找不出來,無論怎麽樣都無法調動起積極的情緒,心髒無時無刻都沉悶的日子她過了幾百年。


    她懂趙雅柔的心情,趙雅柔最大的快樂情緒來自於自身的進步與成就,而不是外來賦予給她的物質,她是一個每天向上的人,突然在原地停滯這麽久,還倒退了,這就導致了她情緒的崩潰。


    趙雅柔把頭埋在蔣喬肩上,嗚咽說道:“蔣喬,我是個壞媽媽,我心裏對我的孩子沒有一絲愛意,看著他我就像是在看一塊石頭。可他明明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我甚至不想看見他,他在隔壁一哭,我真想捂住耳朵,大聲喊道,讓他不要哭了!我怎麽能這樣呢?”


    蔣喬溫聲說道:“你才二十歲,別人三十九歲才考上大學,比別人多了二十年,你的人生還可以變成最理想的樣子。你不是想當伸張正義的公安嘛,公安你是當不了,但是你可以去當一名維護正義的女法官。”


    “自學考試的文件下來了,隻要每年通過一次考試,就能拿到畢業證書,這個自考畢業證具有大學畢業證同等的效力。你可以自學,然後去考政法大學的法律專業。”


    趙雅柔抬起頭來一愣,眼眶和鼻頭通紅問道:“真的嗎?”


    蔣喬點頭說道:“當然是真的,你今天就可以讓人給你找書來看,好好準備,今年十二月份就能參加第一次考試。”


    趙雅柔眼睛裏的亮光越來越亮,但突然間消散了,她語氣低落說道:“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改專業拿到大學學曆,而是孩子。蔣喬你在國外待了兩年,知道有什麽方法能讓我有奶水嗎?”


    蔣喬正視著她的眼睛,說道:“聽著,趙雅柔,不是孩子最重要。對你來說,你自己是最重要的。難道你心裏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不開心嗎?”


    要是不顧孩子就是自私,大環境都在向趙雅柔傳遞著這樣的觀念,她想掙紮去實現自我的價值,卻沒有足夠的勇氣,這導致了她越來越低落,越來越痛苦。


    第267章


    蔣喬繼續勸說道:“孩子都喝了三個月的奶粉了,不是好好的嗎?我媽說,我小時候也不喝母乳,你看我長大後有什麽缺陷嗎?”


    趙雅柔的營養健康不可能有問題,顧家在吃喝上麵不可能短了她。


    她沒奶水隻能是心理問題,她從心底裏抗拒她唯一的價值就是生養孩子,哺育孩子,周圍人的態度讓她覺得自己就是一頭奶牛。


    沒奶水就是沒奶水,再這樣下去,先不說孩子喝不喝得上母乳,趙雅柔自個就得徹底崩潰,產後抑鬱症不是鬧著玩的。


    趙雅柔一點也不嫌疼咬著嘴唇,神色痛苦而糾結。


    蔣喬也沒有繼續喋喋不休她看著趙雅柔,等她自己下決心。


    如果她這麽說了,都不能說動趙雅柔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她真得想用力搖搖她的肩膀,對她吼道:“你清醒點!”


    好在那個十幾年來外表柔弱性子卻風風火火的聰明姑娘,沒有徹底喪失了自我。


    趙雅柔抬手整理臉上的狼狽,笑道:“蔣喬你對韓修可真好。”


    其實一次沒有喝過母乳的人是母親難產而死的韓修,但蔣喬卻不願拿他做例子。


    蔣喬挑了挑眉,掏出手帕遞給她,趙雅柔接過笑道:“你對我也好。要是你是我親姐姐就好了,有你在旁邊看著,我一定不會走到這一步,錯了一步就錯了很多步了。”


    明明她比蔣喬大上半年,卻沒有她活得通透,人也沒有蔣喬成熟,蔣喬給她感覺就像一位溫柔堅定的姐姐。


    蔣喬說道:“你很快就會回到你想要的軌道上來。”


    趙雅柔笑道:“等一下我就讓人給我找法律方麵的書來。”


    蔣喬油紙包解開,再掀開叫花雞外麵的那一層荷葉,一個不大卻非常誘人的紅澄澄的叫花雞現了出來,說道:“你喜歡的蔡記的叫花雞,還有油炸糕。”


    她願意幫趙雅柔邁出第一步,開弓沒有回頭箭,要是趙雅柔吃了不適合產婦的食物,她就不能想著怎麽樣讓自己有奶喂孩子了。


    趙雅柔動動鼻子聞著空氣中的香味,帶著哭腔說道:“蔣喬你是不知道我有多可憐,我四個月都沒有吃過幹的有鹽味的食物了。”


    顧母是對她這個兒媳婦很好,衣物首飾隔三差五給她買,時常關心自己的一日三餐,可哪種好卻讓她覺得難受,明明顧母跟她親媽不是同一種人,卻讓她同樣的不舒服。


    特別是她懷孕後,穿什麽吃什麽,連去哪裏都要顧母批準。可她卻是個膽小鬼不敢像反駁親媽一樣,去反駁顧母的安排。


    蔣喬拿起食盤上的筷子,戳下來一個雞腿,遞給趙雅柔說道:“呐,吃吧。”


    趙雅柔臉上恢複了一點以往的活潑,她直接上手拿起雞腿,狠狠的咬了一口,笑道:“真好吃,我都快一年沒吃到這個叫花雞的味道了。”


    說完,她把雞腿遞到蔣喬麵前,說道:“蔣喬你也吃一口,咱倆一起吃,你一定沒吃午飯。我知道你嫌棄我的口水,那邊我沒咬到。”


    蔣喬彎腰湊近咬了一口,微微仰頭把露出嘴巴的那一部分叼進嘴裏。


    趙雅柔示意油包裏的叫花雞笑道:“你掰一個雞腿下來,像我一樣拿著吃。”


    蔣喬撕下一點荷葉下來,捏著那點荷葉撕下來一個雞翅膀,翅尖微焦,蔣喬直接把翅尖咬了下來吃了。


    趙雅柔拍了一下被子,笑道:“蔣喬就你講究。”


    蔣喬沒搭理她的話,邊吃邊說道:“那個油炸糕,你隻能吃半個。”


    雖然距離趙雅柔生產已經三個月了,但不知道她的身體完全複原了嗎?油炸的食物還是少吃一點為妙,吃兩口解解饞就行。


    趙雅柔說道:“那你先吃一半,剩下一半留給我吃,反正我也不嫌棄你的口水。”


    接著她又說道:“韓修的口水你不會也嫌棄吧?對了,你們什麽時候結婚,我一定備重禮參加。上次你帶來的禮物我還有拆開看過呢。韓修也博士畢業了嗎?”


    蔣喬又掰下一個雞腿遞給她,說道:“婚期在8月26日。韓修也畢業了,還有九天他就回國了,到時候讓他來看你。”


    從趙雅柔懷孕後期到生產後,顧母就不讓她見朋友見太久,這會跟蔣喬待在一塊,連心裏的死結都被開解了,人也恢複了以往的開朗,甚至因為壓抑太久了,話都有點多了。


    趙雅柔盯著蔣喬的耳朵看,說道:“蔣喬你怎麽沒打耳洞?在婚禮上你戴上耳環,一定很美。”


    蔣喬含糊說道:“我怕疼。”其實她隻是嫌麻煩,打了耳洞後,還得護理。


    一隻叫花雞和一個油炸糕被兩人吃得隻剩下雞脖子和雞屁股。


    蔣喬邊收拾食物殘骸,邊說道:“既然放棄喂母乳的打算了,你可以去外麵多走走,飲食也不需要注意那麽多。”


    趙雅柔點頭說道:“嗯,我等一下收拾一下自己,就到外麵院子裏曬曬太陽。要是你沒去做培訓,我就能回大院找你聊天了。”


    她知道要不是因為自己,蔣喬一定不會上顧家來。


    蔣喬說道:“你可以學習,要是在家學不下去,就到市圖書館去。”


    趙雅柔撅嘴說道:“蔣喬,你可真是沒白戴那副眼鏡,可真是個書呆……”


    “小柔你是不是吃什麽不該的東西了?”急匆匆小跑著進來的顧母尖聲說道。


    趙雅柔小聲說道:“媽,我打算讓……”


    蔣喬開口打斷道:“陸阿姨,是我帶了叫花雞和油炸糕過來。雅柔都現在已經能吃正常的食物了。”


    趙雅柔笑道:“媽,以後家裏人吃什麽,我就吃什麽。也不用人給我端來了,我自己去客廳飯桌上吃。”


    顧母瞧都沒瞧蔣喬一眼,蔣喬真是太不知輕重了,虧她當芳華告訴她,她好像聞到了蔣喬帶著的東西裏有油炸食品的味道時,她還以為蔣喬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顧母抓著趙雅柔的手,說道:“小柔,知道你心裏有怨氣,快到畢業卻停學了,但我們家不不在意這些,那一張大學畢業證拿不到也沒關係。”


    趙雅柔一下子心裏酸澀難當,合著顧母不是不知道她的犧牲,而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


    蔣喬麵色淡淡道:“陸阿姨,雅柔當初考大學是為了她自己,那一張大學畢業證不管你在不在意,雅柔卻非常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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