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間屋子把人放下,我開單子,幫我準備藥材和東西,要快。”


    “好。”


    蕭楚煜和今朝兩人,一起將今夕抬進了臨近的屋裏。顧雲嬌快速跟上,至於譚望舒,以及被蕭楚煜一嗓子驚醒了的啞公,也都跟了過來。


    進屋後,顧雲嬌找了筆墨,她比走龍蛇,飛快的寫了三張方子,交給蕭楚煜。


    “這三張方子我標了號,去抓藥,回來按次序煎了拿過來。”


    “今朝,去。”


    蕭楚煜轉手把藥方子交給今朝,讓他去辦。


    顧雲嬌從牢裏出來的時候,聽蕭楚煜提過今月;


    在雲錦天下,她見過今時;


    現在再聽今朝的名字,她已然判斷出了今夕的身份。


    左膀右臂。


    這都是站在蕭楚煜身旁,與他同生共死的人,是他在意的人。


    顧雲嬌心裏有數,語氣也更鄭重了許多,“幫我準備一副銀針,還有熱水、刀子、剪刀這些。如果有止血的藥粉也拿過來,沒有就算了。不論如何,總之銀針要快。”


    “啞公,你去準備熱水那些;望舒,銀針就交給你了。”


    啞公沒法回話,隻點點頭就走了,譚望舒回了一句“好”,也離開了。


    顧雲嬌卻愣了一下。


    一早顧雲嬌就讓清月去打聽譚望舒,可一直到現在,也沒有相關的消息傳回來。


    顧雲嬌怎麽都沒想到,她要找的人,早在鳴風山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


    對譚望舒的印象,不可謂不深。


    那一身紅衣,那精致的眉眼,縱然她是個女人,都得歎一聲美。


    可原來那就是譚望舒。


    原來,譚望舒和蕭楚煜、方如墨他們認識,而且關係極好。


    那上一世呢?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譚望舒和蕭楚煜他們認識嗎?上一世的這個時候,譚望舒是蕭楚煜的手下嗎?


    如果不是,這一世的狀況為什麽會改變?


    如果是,那上一世的她,後來又怎麽會成為蕭楚塵的人,為蕭楚塵所用?


    顧雲嬌心裏有許多不解,也有許多的擔憂。原本她讓人找譚望舒,是想趁火打劫,趁著蕭楚塵還沒出現,先拉一個幫手,為己所用的。


    可現在,她卻有些擔心譚望舒最終還是會成為蕭楚塵的人,成為傷害蕭楚煜的工具。


    思緒亂飛,顧雲嬌盯著譚望舒離開的方向,甚至有些愣神。


    “嬌嬌,怎麽了?”


    將顧雲嬌愣神的模樣盡收眼底,蕭楚煜疑惑的開口。


    聽到聲音,顧雲嬌猛然回神,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她快速收斂思緒,輕聲回應,“沒什麽,你幫我把他的衣裳脫了吧,我得先把箭取出來。”


    在醫者麵前,無男女之分,哪怕顧雲嬌這種大家小姐,對著病人也沒有那麽多忌諱。


    這一點蕭楚煜心裏也有數。


    心裏酸,可蕭楚煜麵上,卻不見一點異樣。


    沒多耽擱,蕭楚煜扶著今夕稍稍起身,而後手上微微運功,根本不用多費力,今夕身上的夜行衣,就變成了一堆碎布。


    唯有傷口的位置,因為染著血的緣故,有些衣料粘連在傷口上,還得進一步清理。


    這一會兒的工夫,啞公把熱水、帕子、刀子、紗布,還有止血的藥粉,全都送過來了。


    光是止血的藥,就有三四種。


    到底是上過戰場,常處理外傷的人,啞公準備的比顧雲嬌預想的要充分,也省了她不少事。


    顧雲嬌先洗了帕子,一點點的給今夕清理傷口。


    順帶著,她也查看了今夕傷口的狀況,“箭距離心口的位置不足二指,傷口很深,箭頭情況還不確定,如果有特殊的設計,或者箭頭偏大。若是強行拔出,很可能會造成更大的損傷。”


    “很可能是玄鐵的三棱箭頭。”


    在顧雲嬌話音落下的瞬間,蕭楚煜就回了一句。


    僅僅幾個字,可顧雲嬌聽著,臉色微白,她拿著帕子的手也幾不可見的頓了頓。


    上一世,蕭楚塵就養了私兵,為了增強私兵的武力,他也曾私自造了許多兵器,而三棱玄鐵箭,就是蕭楚塵頗為得意的武器之一。


    當時的顧雲嬌,隻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嬌小姐,她嫁給蕭楚塵之後,就安安心心的當景王妃。


    除了盡可能多的給蕭楚塵銀子,再加上偶爾給蕭楚塵幫忙,處理一些棘手的病人之外,對於蕭楚塵養兵造武器的事,她並沒有多關注。


    她沒見過三棱玄鐵箭,可這名字,她聽蕭楚塵念叨過許多次。


    這就是三棱玄鐵箭嗎?


    所以現在,蕭楚塵的手,已經伸到燕北城了?之前,蕭楚煜說有要緊事要辦,匆匆離開,是盯上蕭楚塵了?今夕受傷,也是因為遇上了蕭楚塵的人?


    蕭楚塵……


    這麽快就要再遇見他了嗎?


    顧雲嬌腦子有些混亂,上一世死前在無極殿的事,一幕幕的,不停的在她腦子裏亂閃,她小臉慘白慘白的,毫無血色。


    尤其是看著眼前的今夕,看著他心口的箭,顧雲嬌似乎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鳳簪穿心,何等淒慘?


    顧雲嬌久久不動,蕭楚煜瞧著她那模樣不免擔憂,“嬌嬌,嬌嬌……”


    第68章 他家小丫頭就是好


    蕭楚煜擔憂的叫聲,把顧雲嬌亂飛的思緒拉了回來。


    隻是,過往終究太過沉痛,哪怕顧雲嬌極力克製著,痛苦的餘韻,還是不停的在她臉上徘徊,讓她麵色僵硬。


    “嬌嬌,我讓人找方如墨來吧,你……”


    “我可以。”


    顧雲嬌回頭看向蕭楚煜,她知道蕭楚煜擔心今夕,也擔心她。


    不過,救人這種事一刻都耽擱不得,讓人去請方如墨是容易,可從這到鳴風山,一去一回得耽擱多少工夫,誰也說不準。


    他們等得起,今夕等不起。


    再者,救人乃醫者本分,她又哪能真的袖手旁觀,坐等人來?


    更何況今夕還是蕭楚煜在意的人,今夕之所以會受傷,很可能是因為蕭楚塵從中作梗,如此種種疊加在一起,她就更不能允許自己置身事外了。


    她要救今夕!


    為蕭楚煜,為蕭楚塵,也或者是為她自己。


    四目相對,顧雲嬌的眼神裏多了分冷靜和鄭重,“交給我吧,我保證把他治好。”


    話音落下,顧雲嬌甩甩頭讓自己平靜下來,之後也不等蕭楚煜回應,她就再次繼續去給今夕清理傷口了。這次顧雲嬌十分專注,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許多。


    譚望舒的動作也不慢,沒一會兒,她就把銀針送來了。


    顧雲嬌接過銀針,心裏踏實了不少,“楚公子,把刀子清理幹淨了,給我備用,我先施針。”


    說完,顧雲嬌便開始施針。


    顧雲嬌下針的速度很快,手起針落,片刻不停,讓人看上去有種眼花繚亂的感覺。


    不過眨眼的工夫,一排排的銀針,就落在了今夕傷口周圍。肉眼可見的,今夕毫無血色的臉上,多了一抹紅暈,連帶著他之前輕微到幾不可聞的呼吸聲,也隨之重了些,平穩了些。


    蕭楚煜瞧著,心下微微鬆了一口氣。


    譚望舒拉了拉蕭楚煜的袖口,挑挑眉,衝著他豎了個拇指,“厲害。”


    隻有口型,沒有出聲。


    不過,蕭楚煜卻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悅耳的誇讚,他眉眼含笑,一股子與有榮焉的感覺襲上心頭。


    他家小丫頭就是好!


    沒多耽擱,蕭楚煜轉身去清理刀子了。


    譚望舒瞧著蕭楚煜那模樣,毫不懷疑,若是蕭楚煜有尾巴的話,一定早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想當初,他百戰百勝,被封戰王,百姓稱頌,譽滿四海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麽得意啊。


    陷入愛情裏的人,還真是……幼稚!


    顧雲嬌這邊,施針很快就完成了,她靠著這些銀針,吊住今夕的氣,也防止一會兒拔箭的時候有意外發生。


    準備工作做好了,顧雲嬌看向蕭楚煜,“楚公子,刀子好了嗎?”


    “好了,”蕭楚煜快速遞刀子。


    刀片薄如蟬翼,不大,卻正適合處理這種外傷。


    顧雲嬌接過刀子,小手輕輕的附上今夕的傷口,她用刀子將傷口稍稍割開。


    許是太疼,近乎昏迷的今夕,下意識的抖了抖。顧雲嬌見狀,拈了兩枚銀針到指尖,隨即紮到今夕身上,幫他緩解疼痛。


    當然,也隻是緩解,治標不治本。


    想讓今夕徹底的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唯有加快速度,把他治好。


    顧雲嬌垂眸,目光再次落在傷口上,她小心翼翼的處理傷口,見程度差不多了,才將箭拔出來。


    一時間,溫熱的血直接噴濺在她的手上,衣服上,還有臉上。若是旁的小姑娘,怕是早就嚇得亂叫了,可顧雲嬌卻異常沉穩。


    神色不變,手上的動作也沒停,顧雲嬌把箭和刀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後,她就又拿起銀針來。


    銀針,密密麻麻的落在今夕的傷口附近。


    黑血外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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