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某身家性命全係於王爺手上,自當全力以赴!”


    幾日過後,揚州城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餘家宅中發生的丟臉事。


    精明能幹的餘大當家居然替人白養了十多年的兒子,當真是可笑!


    原來,餘鐵嘴數年前養在宅外的春娘私下裏有個相好,等餘鐵嘴不在她院子的時候,春娘便將相好招來尋樂。


    後來,春娘有了身孕,雖然她不知肚裏的骨肉究竟是誰的,但春娘見餘鐵嘴得知她有孕後眉開眼笑,許諾她肚子裏若是男孩,就將她抬入家門。


    等春娘順利誕下了男嬰,見餘鐵嘴真的要為了兒子和家中黃臉婆鬧翻,春娘便私下裏斷了和相好的聯係。


    隨著兒子一年比一年長大,雖然相貌越來越不像餘鐵嘴,但春娘當年的相好早就收了她的銀子遠離揚州,所以春娘也不憂心。


    直到最近,也不知是那位好漢路見不平,仗義相助,居然把春娘以前的相好尋了出來,五花大綁丟在餘家大門口。


    圍觀眾人湊上去一瞧,好家夥,地上濃眉大眼的小白臉和餘鐵嘴整日掛在口上炫耀的小兒子,簡直就是打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嘛!


    雖然春娘抵死不承認,但餘鐵嘴這頂綠帽子戴得揚州城內人盡皆知,惱羞成怒的餘鐵嘴不僅將春娘掃地出門,還辭退了在鹽行裏幹活的小舅子。


    這日,聆心閣內,


    穆清靈手執白子,沉思片刻落在棋盤上,口中恭維道:“王爺手下人辦事利落,短短幾日就尋到了春娘以往的相好。”


    裴明昭神色淡淡,緊隨穆公子其後落下一枚黑子,然後喚來一旁的吳影下令:“盯緊餘鐵嘴的小舅子,從他口中審出精鹽下落。”


    吳影領命退出屋,裴明昭看向對麵的少年。


    眼前的穆小公子,亦如他手中的白字,在棋盤上看似橫衝直闖,毫無章法,卻又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在餘鐵嘴小兒子的生辰宴上,馬夫人那位多嘴的親戚,究竟收了穆公子什麽好處?”


    穆清靈專注於眼下的棋局,沒有注意到對麵男子探究的目光,不甚在意地回道:“自然是雅人嫌,俗人愛的阿堵物罷了。”


    “穆公子是雅人還是俗人?”


    穆清靈聞言抬頭,對上鎮南王好看的眸子,她淡淡一笑:“小人最喜阿堵物,自是大俗之人,吃子!王爺這局輸了,可有什麽寶物要賞給小人?”


    裴明昭解下腰玉佩,伸手遞給眼前精雕玉琢的公子哥兒。


    穆清靈還眼巴巴等著鎮南王賜下寶物,沒想到卻是她上次送出去的螭吻玉佩。


    鎮南王可真是貔貅轉世,隻進不出!


    “小人過幾日便要出海孤身麵對蛟龍,臨行前王爺就不賞賜小人一把斬蛟寶劍?小人水性不好,若是掉進海裏....”


    穆清靈一邊收拾起棋盤上的棋子,一邊隨口說道,她並沒有指望寡言少語的鎮南王會回應自己。


    沒想到正在拾子的手腕被對方緊緊握住,打斷了她的戲言,穆清靈驚訝地看向對麵的男子。


    “我不會讓你出事!”


    短短一瞬,腕上的手掌消失不見,唯留下肌膚上火熱的溫度,提醒著她方才男子的諾言。


    三日後,揚州渡口。


    離著老遠,岸邊的百姓們瞧見江麵上停靠著數十艘首尾相接的貨船。


    船尾雕刻碩大的鎏金“穆”字昭示著揚州巨賈的豪橫氣派。


    碼頭邊的小戶商販們伸頭看向船身壓得低低的吃水線,不由咂舌,紛紛議論穆家小公子這趟出海歸來,怕是又要賺得盆豐缽滿。


    “起帆!”


    掌舵船把式高喊一身,守侯在岸邊的船工當即鬆開纏繞在船栓上的韁繩。隨著碗口粗的韁繩沉入水中,船帆被江風吹得鼓起,慢慢駛離碼頭。


    向東行駛五十裏,便可出江岸口,直接入海。若是順利,商船在海上繼續行駛半月,便能抵達入東瀛渡口。


    今日天公作美,江麵平穩,風速適中,甲板上的船工們都覺得此乃是個好兆頭,不免心情大好。


    立在船頭眺望遠方的穆清靈心中就沒有這麽輕鬆了。


    她望向波光粼粼的江麵,除了身後數十艘穆家商船,還有幾批商隊的小船跟隨在穆家船尾。


    “少爺莫擔心,紅綃今晚會在屋外守夜。”


    見大大咧咧的紅綃難得地露出嚴肅的神色,穆清靈微微一笑:“此處離海口還遠,惦記咱們貨船的人不會這麽早動手。今夜咱們且踏踏實實睡個好覺,養精蓄銳,好應對明日的差事。”


    紅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雖不知這其中的道理,但少爺猜測的事,向來八九不離十,於是她當夜睡得甚是安穩。


    正如穆清靈所言,翌日天剛蒙蒙亮,江麵上濃如白湯的霧氣還未散去,穆家商船就被一艘官船攔截下來。


    “查船!”


    第14章 不講武德


    透過江麵彌漫的濃霧,甲板上的船工們瞧見一艘官船橫在岸口,為首統領戴盔穿甲,站在高高的二層甲板上,冷聲嗬斥。


    “官爺,此乃這批商船的通關文書,上麵蓋有鎮南王的章印。”


    同穆少爺一起出海的林掌櫃滿臉堆笑,對踏上甲板的統領作揖解釋道。


    “本官受大都督之命,攔截出岸商船,從中抽查有無藏匿私鹽。”


    “官爺您放心,船艙裏的貨物都在碼頭經市舶司官員查驗過,還封上了帶紅泥印的官章。”


    “少囉嗦,本官抽中穆家得商船,自要查驗!”


    “可是官爺,封印一拆,東瀛那邊的官員會因此不認收...”


    統領一臉不耐煩,推開阻攔在前的林掌櫃,高聲號令道:


    “來人,將穆家所有商船暫行扣押,你們仔仔細細盤查,一旦發現可疑貨物,直接開箱查驗。!”


    “且慢!”


    統領順著慵懶的聲音,瞧見從飄渺霧氣中走出一位身姿頎長,氣宇不凡的公子哥兒,他搖著手中做工精美的聚骨扇,微笑道:


    “這一大清早的,霧氣還未消散,胡統領便當起值來,真是辛苦!林掌櫃,還不為胡統領端來一盞熱茶,好暖暖身子。”


    林掌櫃當即領會大當家話中的含義,他快步從船艙裏端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奉茶的托盤上,還放著一荷包沉甸甸的金瓜子。


    胡統領濃眉高挑,看都沒看托盤上的荷包,聲大如雷嗬斥道:


    “本官奉令搜船,穆公子你行商多年,應知道阻礙官兵行差,會落得什麽罪名,我與你父親也算是舊事,勸你還是莫要推三阻四,耽誤本官辦差!”


    聽到胡統領出言警示,穆清靈臉上波瀾不驚,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


    “正因穆某行商多年,所以清楚,按照大梁商法,胡統領並無搜查商船貨物的權限。”


    眼瞧著胡統領開始吹胡子瞪眼,穆清靈趕忙接道:


    “當然,胡統領若是因緝拿逃竄海寇,要搜穆家的商船,還算說得過去。隻不過貼上封條的貨箱不可動,不是小人非要和您過不去,而是船上的這批貨物是要送到東瀛王室,鎮南王曾與東瀛王通過書信,承諾船上的花茶和瓷器定會完好無損運到東瀛。若是因胡統領手下兵卒失手打翻了易碎的瓷器,小人怕鎮南王追究下來,咱們二人都吃不消啊!”


    果然,聽到穆清靈這席話,胡統領臉上顯出一絲猶豫,恰在此時,二人身後響起一聲冷哼。


    “穆公子休要拿鎮南王的話當令牌,胡統領沒有資格搜查你的貨船,那本督可有資格?”


    穆清靈平靜的眸底終於有所波動,她緩緩轉過身,對出言之人躬身行禮:“小民參見鵬大都督。”


    “穆公子身無官職,對大梁律法倒是背得滾熟,鎮南王沒給你個通判的職務,倒是他的損失!”


    鵬靖元冷眼瞧著麵如冠玉的穆家小公子,青筋暴起的鐵拳中握有滔天怒意,若非眼前這個不男不女的家夥和鎮南王坐莊設局,引得兒子上當,他又怎會點頭同意榮親王滅口的行動。


    今日,他定要穆家這個小白臉血債血償!


    “大都督說笑了,甲板上風大,大都督不妨隨小人進船艙說話。”


    “不必了,本督昨夜收到線報,說近日出海的商船上藏有私鹽。事態緊急,本督越過市舶司,直接命胡統領前來搜查來往船舶。其他商賈都配合排查,就你穆家推三阻四,百般阻撓,可是船上有見不得光的東西?”


    穆清靈臉上露出惶恐的神色,誠然道:“穆某絕不碰違法的營生。林掌櫃,快打開艙門,讓胡統領他們仔細搜查!”


    林掌櫃得了大當家的令,拿出鑰匙跟在胡統領身後逐一打開各個貨船的艙門。


    不一會,甲板上就傳來拆箱的動靜,叮叮咣咣不絕於耳,兵卒手上動作魯莽,一連砸碎了好幾個瓷器,似是壓根兒沒覺得這批貨能運去東瀛。


    鵬靖元嘴角噙著一絲寒意,不緊不慢把玩起掌中的一對象牙鏤雕核桃,發出刺耳的哢哢聲。他冷眼瞥向滿臉肉疼的穆小公子,突然開口:


    “穆公子不必心疼,比起性命來,金銀都是身外之物。”


    “大都督所言在理,就是...鎮南王那邊,小人擔心不好交代!”


    就在二人不甚走心交談之時,另一艘貨船上突然傳來兵卒高喊:“稟報大都督,找到私鹽了。”


    鵬靖元皮笑肉不笑,看向一臉呆滯的穆公子,陰測測道:“穆公子還是先擔心自己的小命吧!”


    隻見數十隻木箱被兵卒搬運過來,箱蓋已被撬開,露出裏麵的粗布麻袋。


    胡統領拎起最上麵的一個麻袋,也不解開麻袋上的繩結,而是舉起早就準備好的匕首刺入麻袋內,破損的布口瞬間流出白花花的精鹽,驚呆了船上的一眾人員。


    “啟稟大都督,有三艘船艙裏裝滿了這種木箱。”


    “這...這...”林掌櫃驚訝地指著流出的精鹽,口中結巴得連不成話。


    “穆公子,你既熟讀大梁律法,可知販賣私鹽是什麽罪?”


    鵬靖元冷聲質問,卻發現穆小公子此刻倒是鎮定下來,他眨了眨清澈大眼,似是滿臉疑惑看向抬來木箱的兵卒問道。


    “穆某不知幾位官爺為何要將船上炊房裏的鹽袋子拎來?”


    “哼,穆公子真是死鴨子嘴硬,你們船上百十號人半個月就能食掉兩萬鬥精鹽?”鵬靖元忍不住譏諷道。


    穆清靈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驚歎道:“大都督目光如炬,隻看一眼就能猜出精鹽的具體數量!”


    鵬靖元一時語塞,眼中閃過一絲惱怒的殺意,冷嗬道:“拿下這艘船上的人。”


    “且等一下!”


    穆清靈箭步上前,手中聚骨扇麵在晨光中劃過一道亮光,朝箱內剩餘的麻袋劃去....


    這次,從破損的袋子口內流出的不再是精鹽,而是雪白成煙的糯米粉。


    還未來及的合攏嘴的眾人隻覺得眼前局勢瞬息萬變,下巴都快要驚掉了。


    胡統領看了眼麵色陰沉的鵬靖元,鬥膽上前打開其他箱子,卻發現麻袋裏麵同樣裝的是....糯米粉。


    穆清靈拍了拍手上的麵粉,展顏一笑:


    “東瀛去年發生了一場海嘯,莊稼顆粒無收,再過三月便是他們的和果節,東瀛王特意從大梁購得二百擔糯米粉以解燃眉之急,這些都有在通關文書上寫明,鎮南王還落了公章。”


    說完,穆小公子還背起手來一本正經道:“胡統領讓手下人看清楚再嚷嚷,這番動靜鬧的,可把小人嚇得不輕,還當是有人故意在穆家貨船上放了私鹽栽贓嫁禍呢!”


    鵬靖元耷拉下眼皮,臉上像刷了一層漿糊般緊緊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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