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矜睡得淺,但凡陸傾淮有所動作,她便會醒,如此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反反複複好幾回。


    阿矜再醒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偏過頭看向陸傾淮,他並未醒,阿矜一時間也不敢動。


    “陛下。”唐祝的聲音透過門傳過來,朦朦朧朧的,聽不大真切。


    “該上朝了。”


    阿矜還未反應過來,就聽見陸傾淮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進來。”


    原來,他早就醒了。


    過了一會兒,門便被打開了。


    這會陸傾淮還未起身,也並未摟著阿矜,阿矜想了想,從床上起身退到一旁,隨時準備著給陸傾淮更衣。


    阿矜從床上下來的時候,唐祝正帶著人進來,眾人看見這一幕,紛紛低頭,當作未曾看見,但阿矜知道,過會兒閑話便會傳遍整個皇宮。


    “阿矜。”


    阿矜正愣神的時候,就聽見陸傾淮叫她:“奴婢在。”


    反應過來,拿過宮女拿著的袞服,給陸傾淮一件件穿上。


    回到廡房,小桃瞧見阿矜身上bbzl  的衣裳,有些驚詫道:“阿矜,我聽聞皇上寵幸了你!可是真的!你有沒有事啊!”


    阿矜低眉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深深歎了一口氣:“是也不是。”


    “什麽叫是也不是?”


    “沒有。”


    “沒有你怎會穿著這身衣裳,而且我聽聞,有人親眼看著你同陛下同床共枕。”


    “皇上不過是拿我取樂罷了。”阿矜說道。


    小桃想到之前陸傾淮的所作所為,好像也不覺得奇怪了,接著連忙問道:“那你有沒有事啊!”


    “皇上他,有沒有為難你啊?”


    “是個磋磨人的性子。”阿矜想到陸傾淮的作為,輕歎道。


    “真是難為你了。”


    “好了,不說那些了,我有些餓了,有什麽吃的嗎?我聞到了燒餅的味道?”


    “你鼻子可真靈,我方才才從禦膳房拿了兩個新鮮的燒餅過來,給你留了一個。”小桃一邊說著一邊到櫃子裏拿出一個油紙包好的燒餅出來。


    阿矜接過燒餅,吃了兩口:“好吃!”


    “你慢些吃。”小桃伸手撫去阿矜嘴角的碎屑。


    “昨夜裏未睡好,我先睡會,有事喊我。”阿矜吃完燒餅,喝了幾口水道。


    “嗯,你放心睡吧,我在呢。”小桃輕聲道。


    阿矜褪了衣裳,躺進被窩裏,被窩裏冰涼得緊,莫名想到昨日夜裏同陸傾淮躺在一起的燥熱,屋裏燒的是黑炭,不如紅籮炭那般細膩,聞著有些嗆,熏的厲害,但阿矜聞著,卻莫名的安心。


    阿矜一會兒就睡著了,睡的很沉,她好像從沒有睡得這麽安穩了。


    “姑娘的吩咐,還望早些轉告。”


    “是。”


    迷迷糊糊間聽見外頭人說話,阿矜睜開眼睛,偏頭看過去,就看見小桃從外頭進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怎麽了?”阿矜開口問道。


    “方才厲姑娘著人來了。”


    “厲姑娘?”


    “嗯。”小桃點點頭。


    “說什麽了?”


    “讓你入夜了過去一趟。”小桃有些猶豫道,“請你入夜過去,肯定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如今他們雖稱她一聲姑娘,可誰不知道,她日後可是要做皇後的人。”


    “阿矜……”小桃擔憂地叫了阿矜一聲。


    第十章


    “可如今,也沒什麽法子能夠回絕了。”阿矜也有些擔憂地開口道,想到之前的事,輕歎了一口氣,那天夜裏,厲榛榛麵上雖未表現出來,想來應該也是上了心的,畢竟今後是要做皇後的人。


    “那現在可如何是好啊?”小桃有些焦急道。


    “我速去速回吧。”阿矜掀開被子起身,心卻不自覺地提著,不知道這個厲姑娘到底是個什麽角色。


    不過今日不去,日後,也有的是機會,今日去也好,早些將話說開了。


    想到這,阿矜心裏一驚,將話說開,說什麽,她到底能同厲榛榛說什麽,她什麽都……不能說。


    意識到阿矜停頓的動作,小桃擔憂地看了一眼阿矜:“阿矜,你怎麽了?”


    “沒……沒事。”阿矜應聲,bbzl  心事重重地穿衣裳,接著往外走。


    “阿矜。”


    “怎麽了?”阿矜回頭看向小桃。


    “傘,外頭還下著雪呢。”小桃出聲提醒道。


    “要不,你還是別去了吧,我去替你回了厲姑娘。”小桃一邊道,一邊就要拿傘出門去。


    阿矜伸手抓住小桃的手臂,阻止了她出去的動作:“不必了,今日回了,下回還是要去的。”


    “那,你自己小心些。”小桃雖然不放心,但還是明白阿矜說的是什麽意思,小心叮囑道。


    “嗯。”阿矜應聲,撐開傘往外走。


    厲榛榛現下住在綺夢殿,距離阿矜的廡房有些遠,阿矜撐著傘,手腳凍得冰涼,但這會兒也顧不得這許多,隻想著待會如何同厲榛榛說。


    想著想著,很快就到綺夢殿門口了。


    “奴婢阿矜,煩請通傳一聲。”阿矜撐著傘,輕聲細語道。


    門口守門的侍衛上下打量了她兩眼,接著冷聲道:“在這候著!”


    阿矜看著他推門進去,在門口看著綺夢殿的牌匾愣怔著出神。


    “進去吧。”候了一會兒,那人從裏頭出來嚇了一聲。


    “多謝。”阿矜應聲,接著收了傘往裏頭走,因著殿門距離裏屋沒幾步路了,阿矜便也未再撐傘,走到門前,有嬤嬤在門前候著。


    “隨我來吧。”嬤嬤有些趾高氣揚地開口道,像是一點都不把她放在眼裏,語氣裏頭掩飾不住的輕蔑。


    阿矜沒有應聲,跟著嬤嬤進去,殿內燃的不知道是什麽香,莫名帶著幾分梅花的冷意,跟龍涎香的味道截然不同。


    阿矜進去,因著殿內暖和,身上的落雪瞬間就化了。


    嬤嬤掀開珠簾,同厲榛榛道:“姑娘,人到了。”


    阿矜抬眼看過去,厲榛榛斜倚在貴妃椅上,著一身雪蓮色長袍,袍上還有大朵的雪蓮圖案,用細細的銀線繡著的,在燭光下還閃著細細的光。


    不愧是美人,脖頸細長且白淨,雪蓮色更襯得她整個人清麗脫俗。


    “奴婢見過厲姑娘。”阿矜跪下行禮,半天都沒等到厲榛榛說起身,當即就覺得不大好了。


    “出去吧。”厲榛榛懶懶地開口。


    阿矜就感覺到身邊的嬤嬤退了出去。


    又跪了好一會兒,才聽見厲榛榛的聲音響起:“抬起頭來。”


    阿矜心裏頗有些無語,怎地位高權重之人老是喜歡說這樣的話。


    雖然這樣想著,但還是乖乖地抬起頭,厲榛榛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她一番:“不過爾爾。”


    阿矜一下就反應過來厲榛榛說的是相貌。


    “未進宮前,我就聽聞皇上留了先帝的一位宮女在身邊,便有些好奇,該是怎樣的風姿,能被陛下留在身邊,畢竟伺候過先帝的宮人,不是被杖斃,就是充入軍營為妓。”厲榛榛說著,阿矜心裏暗歎不妙,有些結巴地應聲。


    “陛下……陛下悲憫,見奴婢可憐,才留了奴婢在身邊伺候。”


    “可憐?”厲榛榛嗤笑了一聲,“這滿宮裏,盡是可憐之人,怎麽偏bbzl  偏你不一樣?”


    阿矜跪著,一時哽住說不出話來,隻得跟鵪鶉一般跪著,過了半晌才聽見厲榛榛微慍的聲音響起:“既如此,那便去門口跪上一個時辰再回去。”


    “是。”阿矜心一涼,訥訥地應聲,起身準備出去。


    厲榛榛瞧阿矜淡淡的模樣,竟是一聲都不肯求饒,更是氣不打一出來,憤憤道:“日後每日來我這跪半個時辰,不許讓旁人知曉此事,若是旁人知道了,本小姐就讓人割了你的舌頭。”


    “是。”阿矜應聲,自然明白厲榛榛說的旁人是誰,過幾日冊封大典之後,她便是皇後,能左右她的,無非就是太皇太後和皇上,太皇太後同她沒什麽關係,那個旁人,指的自然是陸傾淮。


    “奴婢告退。”阿矜應聲退出去。


    外頭的雪還在下,阿矜才跪下,就覺得膝蓋和小腿像是被插了一把利刃,感覺好像回到了宮變那日跪在臨華殿一般,不過,今日比臨華殿還冷些,大抵是因為跪在外頭的緣故,寒風刺骨。


    “這炷香燃燼,方可回去,我會時不時來瞧的,別耍心眼!”方才帶她進去的嬤嬤凶狠道。


    不過阿矜倒覺得有香也好,起碼看著有個盼頭。


    她這雙腿,大抵遲早是要廢了,一跪動輒就是個把時辰,跪到雙腿麻木,沒有知覺。


    一個時辰,說長其實也不算長,說短,倒也真真難捱,期間那個嬤嬤還會時不時出來,看見她挪動,還會訓斥兩句。


    阿矜看著香終於燃燼的時候,重重地鬆了一口氣,想要起身,卻發現腿已經麻地站不起來了,坐在雪地上緩了好一會兒,茫然地看著簌簌的大雪,竟莫名覺得有幾分委屈,眼眶紅了,眼淚也止不住地想要往下落,忍了,卻忍不住。


    阿矜緩緩起身,有好幾次,起來又摔下去,手撐在地上,手心擦破了,但也感覺不到疼,因為太冷了,冷的已經有些麻木了。


    厲榛榛不知道什麽時候出來了,站在簷下,外頭罩了一件淡紫色的披風,披風的底下繡著精美的葡萄,頭發用一支簡單的白玉簪子束成一髻,手上捧著暖爐,看著清麗婉約,眼神卻冰涼徹骨。


    厲榛榛的身邊也跟著一些人,一時間,許多人看著她,阿矜有些羞憤,卻又無能為力,她無權無勢,命如草芥,人人都可以輕賤,阿矜忽然有些想笑,也不知這樣活著,到底有什麽意思。


    阿矜顫顫巍巍、步履蹣跚地走出綺夢殿,原本也就無人注意她,天氣寒涼,風雪又大,甬道上沒什麽人,阿矜走出來才想起來自己的傘忘在了綺夢殿,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回去拿是不可能了,感覺更委屈了,這幾日這麽多事,她都熬著忍著,如今一下眼淚就如破潰的洪堤忍都忍不住。


    阿矜因著腳麻,扶著牆邊走,又在哭,眼淚糊了視線,拐角的時候未注意到有人,直直地撞上來人,鼻尖盈滿龍bbzl  涎香味道的時候,阿矜腦子裏就隻有兩個字,完了。


    陸傾淮走著,走到拐角的時候就看見有個人影,覺得有幾分熟悉,就頓住了腳步,唐祝跟在旁邊,見陸傾淮頓住腳步看向那個人,便示意著前頭的小太監將燈籠舉高些。


    看清來人,唐祝便明了了,隻不過,他有些奇怪,廡房不在這邊,阿矜為什麽深夜會出現在這邊,且還是這般模樣。


    因著跪了那麽久,阿矜的小腿那塊都濕透了,發上也還有一層薄薄的殘雪,鬢邊的發濕了好些,有幾縷貼在鬢邊,整個人顫抖著身子,躬身扶著牆,眼睛紅通通的,大滴的眼淚都還掛在臉頰上,晶瑩剔透,一臉懵地微微抬頭看向陸傾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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