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居然也能被選為一營主將嗎?


    邊上幕僚開口打圓場,勸解道:“將軍的功勞,營中將士都是親眼所見,到時候報於天子知曉,將軍定能封侯,甘君方才睡醒,恐怕還有些思緒不清,還望將軍莫要與他計較。”然後連使眼色,目中滿是“不要觸怒這個無能主將”的憂慮之意,讓人將甘維帶了出去。


    幾乎算是被趕出來的甘維搖搖晃晃地走回自己的營帳,一進門就失力地跌坐在地,親隨過來為他更衣,結果衣服剛穿到一半,被發跣足的甘維仿佛是從夢中驚醒了一般,奮力一推,直接推翻了水盆,然後在帳中指著師諸和的方向流淚大罵:“此何人哉,此何人哉!”


    他此刻當真是心痛如絞,若是因為分析失誤或者敵人太強導致失敗,甘維勉強也能接受,然而這一回師諸和分明是個最最無能的廢物,卻憑著運氣,莫名其妙地擊敗了盧嘉城的兵馬,又叫自己如何能接受這樣的事實?


    想來此人之前能在北地那邊立下剿匪的大功,也都是憑著欺上瞞下的本事做到的,之前宣稱計策來自於天子,隻是因為皇帝的功勞無法被他吞為己有而已。


    甘維捂著胸口,痛罵師諸和人品低劣,不戰而逃,據下屬功勞為己有,從外頭低調路過的陳明意外看見了這一幕,深覺僅憑眼前的景象,委實很難判斷那一方才是真正的大周忠臣……


    就在甘維暫時背離立場,替大周糟糕的人才選拔現狀悲痛哭泣時,屬於師諸和的主將營帳內,陳明等三人正在商議之後的戰術。


    任飛鴻拱了拱手,笑道:“恭喜恭喜,經此一役,恐怕他們更要小覷將軍。”


    師諸和微微苦笑,為了平定東部,他背負罵名之事自然無足輕重,而且值得慶幸的是,假裝無能貪婪的那一幕雖然丟臉,但至少天子跟同僚們都不曾見到。


    其實同僚們固然不曾見到他逃跑的模樣,但有著遊戲麵板做外掛的天子本人,卻在第一時間,清楚地把握到了師諸和帶著人馬率先往戰場反方向溜的情況。


    西雍宮中,溫晏然看著[戰爭沙盤]上的己方兵力分布變化,微微頷首。


    情況跟她預判的一樣,當初《君王攻略》評論區裏熱心網友的總結果然是正確且有用的,雖然師諸和本人不會打仗,但在需要跟敵方人馬飆“誰才是戰場上最無能的人”的演技的時候,他不用多偽裝,隻要站在這裏,顯露出往日的正常水準,就能讓人對大周藥丸這件事深信不疑。


    第95章


    不少人都知道,近來天子總是召戶部官員覲見。


    溫晏然是為東部之戰做準備,起碼今明兩年,那邊稅賦顯然已經指望不上,台州之戰因為結束得幹脆利落,損耗還不算大,戰後清查出來的隱田隱戶可以聊做添補,然而東部百姓數量遠多與丹台兩地,一旦當真動手,必然會帶來極大的損失。


    哪怕是她這樣不通兵事之人也明白,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後勤事務極其繁瑣也極其重要,東部已經磨刀霍霍,旦夕間便要舉事,溫晏然總不能讓前線將士餓著肚子打仗,因為西夷之事加班加到生了兩回病的盧沅光,又得投入到新的工作當中,她歲數不大,正是精力旺盛的年紀,然而自從台州之戰開始後,就生生累瘦了一大圈,寬大的官袍套在身上,竟顯得有些支離。


    溫晏然深覺手下可用之人太少,便打算按照之前選拔擅長水利人才的方式,再選拔一些擅長算術的人才出來。


    她仔細查問過,發現這個時空並沒有《九章算術》的存在,而建平這邊的雖然有不少算術方麵的資料存留,但卻缺乏規範的體係。


    “阿絡,你帶太醫去盧卿府上看看,這兩日讓她在家中先好生歇歇,等病好之後,朕還有用她的地方。”


    自打盧沅光從侍郎搖身一變成為尚書後,她原來的位置就一直空缺,為了更好地給下屬們安排工作崗位,溫晏然幹脆先設了一個戶部內部的簡單考試,以田畝衡量,糧食折換,稅賦攤派為題目,又加了幾道幾何題跟二元一次方程,親自擬了份卷子,打算測驗一下這些人的本事。


    忠心耿耿的宋禦史大夫聽聞此事後,十分替皇帝擔心——術業有專攻,世上的人能有一技之長就算難得,如今新帝已經算是難得的資質超逸之輩,不過朝堂之術算是自幼耳濡目染,兵法行軍屬於天賦,然而算學則必要仔細研習才能有所得,天子才上了幾天學,袁言時等人為陛下講解的大多還是經學等治國之道,皇帝就算了解過一些算學的內容,又哪裏能與部中積年的老吏相提並論,再加上盧尚書病假在家,萬一天子因此暴露了短處又該如何是好。


    工科畢業的溫晏然沒能體會到宋禦史的內心活動,出完試卷後,安排下時間,又讓池儀監考,時候還抽了點時間去親自批閱。


    宋禦史特地打聽了一下戶部那邊的情況,下屬過來回稟,說是考完試後,戶部那些官吏們的麵色並不大好看,若是繼續追問的話,要麽以袖掩麵,要麽仰天長歎。


    得到消息的宋禦史自動忽略了天子在經典以及禮儀上遠低於朝中人士平均水平的表現,堅信大周天子果然乃是天命所歸,所以才如此學識淵博,深不可測。


    西雍宮內。


    溫晏然看著卷子,默默深呼吸。


    大周能高壽的皇帝不多,上上任天子的諡號甚至直接就是“悼”,溫晏然本來覺得那是因為當前時代醫學水平不夠發達,現在想想,也有可能是她那些同行們一旦表現得得比較勤政,就容易被手下人的工作水平戳中怒點。


    ——大周的官吏選拔方式並不科學,雖然存在科舉製度,然而整套流程形同虛置,每次開考時前來應考的人員並不多,對於大部分士人來說,他們主要還是通過舉薦的方式往上走,也正因此,很多官吏的專業水平難以滿足工作需求。


    溫晏然出卷考察之前,僅僅是想了解一下戶部人員的大致水平,沒料到中樞一地的官吏,居然會交出這麽一份錯漏百出的答卷。


    她此前心理的預期值是戶部官吏平均答題正確率應該在70%以上,然而批閱下來後,卻發現正確率隻有40%左右。


    其中有一個基本算是交了白卷的人,乃是宋氏出身的士族,溫晏然讓市監去核查了一下履曆,此人能在戶部為官,倒不是有什麽不可言說的私相授受之事,從出仕到賦職的整個選拔流程都完全符合朝廷標準,當事人經典禮儀都足夠嫻熟,品德也不差,遇見疑難之事還會請教部中老吏,之所以卷麵分數低……隻是單純的無能而已。


    天子將奏報合起,輕輕扣在桌麵上,唇角依舊帶笑,目中卻沒有絲毫暖意:“‘知人者智,自知之明’,此人懂得適時向人請教,也算是‘明’了。”


    皇帝並沒有出言責備任何人,池儀張絡卻從對方話中感到了一絲含而未發的鋒銳之意,殿中內侍聞言,更是垂首肅立,不敢發一聲。


    溫晏然靠在身後的軟墊上,下旨:“召太學祭酒入宮。”


    這一任的太學祭酒乃是宗室出身溫繼善,他此前也曾入宮為天子講解過禮儀方麵的學問,自身學識雖然不錯,卻也算不上第一流的出色人才,隻是因為宗親身份,才坐穩了這個位置。


    溫晏然給人賜了座,直接道:“朕發現,如今朝中官吏大多嫻於經典卻疏於算學,為官者不通細務,便容易為下吏所欺瞞,是以今後要在太學中加設算學一科,定期考核。”又道,“舊時字符不便學習,朕翻閱典籍,從中整理了一套新的數字符號,還得有勞祭酒,選人教授那些太學生。”


    作為一個最終目標是昏君的玩家,溫晏然本來不想冒著成為明君的風險推廣阿拉伯數字跟常用數學符號,但相比此事,加班顯然更加令她痛苦……


    建州盧氏家傳算學廣為知名,自覺算數水平不夠出色的太學祭酒第一時間去盧氏府上拜訪,想請其族中俊才至太學中充當算學博士一職,盧沅光本在養病,翻閱過那些符號說明後,直接披衣站起,拿著紙張,去請教姨祖母盧中茂。


    盧中茂年輕時就以才學出色聞名,隻是運氣不好,最適合出仕的年紀橫跨悼帝厲帝兩朝,最終決定在家閉門讀書,閑時教授學生。


    雖然年事已高,盧中茂依舊衣冠整潔,她身材高大瘦削,隱約可見幾分年輕時被稱作“鬆姿鶴態”的風範,花白的頭發被仔細地束好,拿著侄孫女遞上來的紙張細看了許久,感歎:“這些符號……我本以為是隱士高人所製,然而天下間,又有誰有這等本事?”


    盧沅光:“許是崔氏私下所獻?”


    盧中茂搖頭:“崔氏多俊才,但大多用心於政務籌謀之上,例如崔新白,若是她能心無旁騖,一意研習算學,或許能做到。”


    盧沅光明白,既然姨祖母加了那麽多假設,意思就是按照崔氏如今的能力,尚不足以總結出這樣的符號來。


    盧中茂又道:“陛下怎麽說?”


    盧沅光低聲:“天子曾言,是從典籍中找出。”


    盧中茂目光微動,沒有繼續原先的話題,反而笑道:“今日溫祭酒特地前來拜訪,請盧氏族人前往太學為博士,他乃是奉天子之意行事,咱們自不好令他空跑一趟。”


    盧沅光:“祖母打算派誰前去太學?”


    盧中茂整理了下衣服,道:“我賦閑太久,雖然早是一老朽,終歸還沒昏邁到無法識字的地步,不若前去太學,為天子盡一份心。”


    她雖然有些不信皇帝的話,但要是那些符號果然是從典籍中找出,又哪裏忍住不去找機會看看宮中藏書呢?太學博士雖然職位不高,卻能經常接觸各類典籍。


    ——其實溫晏然倒沒騙人,隻是在描述的時候,省略了典籍名稱,畢竟現在連時空都不同了,她也沒法告訴大臣們,提到那些數字符號的典籍叫做《小學數學教科書(一年級上冊)》……


    此時此刻,溫晏然不禁懷念起早先出門在外的時候,那時雖然居住條件差點,好在沒那麽多繁瑣的細務,隻希望太學中人能夠在教學上更加盡心,等培養出一批水平合格後勤人員後,她也可以抽開身,親至前線看看。


    就在溫晏然一路從糧草問題抓到太學教育內容的時候,前方的師諸和等人倒是一直頗為順遂,沒有寫信回去請求支援。


    他們帶的兵馬本來就不多,而且還得到了豐氏鄔堡中的存糧作為補充,縱然吸納了盧嘉城那邊的降卒,也沒有太大的生存壓力。


    那次夜襲之後,師諸和已經弄明白了盧嘉城那邊表麵上的動手理由,那些“山匪”察覺到了甘維的行為,覺得官兵們要向自己下手,所以才提前動手,準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在之前商議好的劇本當中,甘維事後應該向師諸和哀求,他是因為向官兵報信,才暴露了行蹤,如此一來,還在盧嘉城的甘氏一族的安全必定會受到葛氏的威脅,就算師諸和沒有因為熱血上頭直接帶著兵馬衝過去清繳山匪,隻要他還是個有一定道德水平的世家子,就不會坐視不理甘氏的死活。


    ——師諸和的確是一個有著一定道德水平的世家子,但他現在扮演的人物設定,顯然跟自身的真實性格存在著較大的差異。


    被敵人演技充分迷惑的甘維深覺後續詭計難以落實,在他眼中,師諸和此人品德之敗壞,簡直世所罕有,此人能毫不臉紅地吞沒下屬的功勞,自然更不會在意甘氏的下場,而甘維本人還不能表演一個一怒而走,免得離開此地後,就無法把握到師諸和一行人的最新動態。


    他白日裏在軍營中借著散心為理由閑走,伺機去查看那些降卒的情況,隻是受當前人設所限,不敢有大的動作,師諸和等人也沒限製甘維的行動——師諸和治軍外鬆內緊,看似不曾對營中士卒嚴加約束,實則所有事情都逃不過他的耳目,甘維自然無法察覺,陳明與任飛鴻兩人,就在他眼皮底下來來往往,與師諸和碰頭議事。


    陳明的性格不如任飛鴻那樣鮮明,卻勝在穩重,她將查探到的消息仔細告知同僚:“從降卒那邊打探的消息跟咱們此前了解到的差不多,盧嘉城外頭有葛氏,貢氏還有甘氏的鄔堡,他們都是此地大族,鄔堡中必定積蓄了不少部曲私兵,再加上那些‘山匪’在側,此城隻能智取,難以力敵。”


    任飛鴻笑:“咱們不是早就打算好了要智取麽?”又看師諸和,“隻憑師將軍當日的表現,便可知如今戰機已至。”


    此時此刻,若有不明內情的外人在側,一定會覺得這些年輕人不過是口出狂言,盧嘉城的兵馬再少,也有數萬之眾,而師諸和這邊能用來打仗的不過兩千左右。


    第96章


    一位同樣在此參讚軍事的幕僚道:“諸位少將軍說得自然有理,然而盧嘉城的兵卒如此之多,就算人人本事平庸,一力堅守,又豈有守不住之理?”


    陳明先謙遜了一句:“在下一校尉而已,不敢稱將軍。”然後才出言肯定了幕僚的說法,“縱然是才能庸碌之輩,背靠堅城,也不會失守,莫說是兩萬守兩千攻,就算是兩千守兩萬攻,想要強攻的話,也決計奪不下來。”


    幕僚愈發困惑:“如此一來……”


    任飛鴻笑:“可他們現在是在守城麽?”


    幕僚聞言一怔,然後似有所悟。


    任飛鴻慢慢講解:“其實我等現在的做法,不過是當日陛下平定西夷之舊計罷了。”接著道,“盧嘉城的兵馬多以私兵部曲為主,雖然人數眾多,但精銳之兵卻十分有限,那甘維有一點說的不錯,就是咱們的人馬,一人至少可當十人用。”


    跟隨師諸和來此的兵卒一半來自前營,一半來自禁軍,曾經在台州經過戰場的打磨,與盧嘉城本地的守衛不可同日而語。


    任飛鴻說優勢,陳明則開始說劣勢:“可惜盧嘉城已落入敵手,城中軍械糧草盡數為賊人所占據,單以兵甲而言,他們不會弱於我等。”


    任飛鴻:“盧嘉城並非大城……”忽然一笑,“在兩位看來,東部其餘城池是否會將自己所藏的兵械送到此處?”


    ——盧嘉城雖然不是大城,卻正好位於前營到蘭康郡的道路上,頗有戰略價值,若是叛賊有意私據東部,進而謀求天下的話,便不會將之輕易舍棄。


    師諸和跟陳明自然明白盧嘉城的價值,此刻卻都搖了搖頭。


    師諸和道:“東部之兵尚且未能集結在一處,各處的統率之人多半出自本地豪強大族,這些人是決計不肯削弱自己來援助旁人的。”


    任飛鴻點頭道:“是以盧嘉城雖然藏有兵械,卻不會超過一座城池的正常限度。”接著道,“而且敵我兩方雖然兵力差異極大,但我等卻也獨具優勢。


    “盧嘉城的兵卒雖然多,卻並沒有合在一處。”


    ——任飛鴻說的不錯,至少從表麵上看,現在並非戰時,葛氏的“山匪”自然不會駐紮在城內,而豐氏跟甘氏各家的私兵自然也都分據在自家的鄔堡之內。


    任飛鴻:“而且咱們知曉對方打算,他們卻不曉得咱們的意圖,在先機上已經輸了半籌。”看向師諸和,“在師將軍看來,一開始那些賊人是作何打算?”


    師諸和道:“先誘得我等進入蘭康郡,再將在下這個右營主將圍住,並以此為餌,騙的援軍前來。”


    任飛鴻接著道:“若是將軍追著山賊一路進入蘭康郡,又會在什麽地方駐紮?”


    師諸和笑:“那必然是盧嘉城。”


    按照正常流程,師諸和會在盧嘉城就地補充些糧草,順便進城跟本地大族首領聯絡下感情。


    到時候主將與士兵被分開,隻要盧嘉城中人將師諸和控製住,留在城外的兵卒自然隨盧嘉城拿捏。


    陳明看了任飛鴻一眼,覺得這位同僚的思路十分細致,難怪會受天子信重,她卻不明白,任飛鴻當日在建平中充任內廷待詔一職,常被溫晏然召去伴駕,思考問題的方式也染上了一些後者的習慣。


    任飛鴻:“夜襲之後,此計已被破解,他們如此小覷師將軍,恐怕不再會另行設計引誘我等,而是會強行逼迫了。”


    打開輿圖,任飛鴻指著上頭的道路:“若是易位而處,在下會派人伏兵於將軍後方,將營中兵士強行驅入蘭康郡包圍起來,此時他們已經不擔心我等會反抗,而是會擔心我等會順路撤退回前營當中,或是陣容不齊,方一接觸,便四散而逃。”


    經過之前夜襲的失利後,蘭康郡那邊的人已經對師諸和這群人有了基本的判斷——強悍到以一當十的單兵戰鬥力,以及廢物到可以在史書上專門分一塊版麵來抨擊的主將指揮能力。


    陳明:“所以他們會設下口袋陣。”


    任飛鴻冷笑一聲:“盧嘉城的人馬會陳兵於後方跟兩翼,隻在東部留一個口子,那樣一來,咱們自然隻能往蘭康郡那邊逃竄。”又道,“若要想把咱們包圍得滴水不漏,他們少說也要出動上萬精銳,然後自小路繞開營盤,從後路包圍過來。”


    幕僚繼續憂慮:“那此地的小路……”


    師諸和:“陛下派人送了地圖過來,將各個道路都標注清楚,這些日子我也一直帶著人馬在外查探,確保萬無一失。”


    任飛鴻笑道:“等他們埋伏好之後,城中守備自然空虛,咱們完全可以化被動為主動,然後施計騙開城門……”


    *


    清晨,營外鳥鳴隱隱。


    甘維在帳中熟睡,他是標準的文士體格,缺乏應有的警惕性,哪怕有人闖入自己的營帳中也沒有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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