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司檸煞白的臉,程航咽下去後麵的話,忙說:“趕緊去醫院!”


    他作勢去背司檸,季明臣打斷:“家裏有毯子之類的嗎?帶一條。萬一需要輸液呢。”


    程航急的早沒了主意,一聽,趕緊去拿,季明臣囑咐再拿一個保溫杯,他又照做。


    司檸佝著背坐起來,一隻手按著腹部,滿頭的汗打濕了鬢邊碎發。


    季明臣抽了兩張紙遞過去,蹲在她身邊,叫她擦擦汗。


    司檸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根本不想擦什麽汗,任他舉著,沒有動作。


    季明臣也知道她疼,但她畢竟不是小孩子,他給她擦,不合適。


    “聽話。”他溫聲說,“今天風大,吹到了會著涼。”


    司檸在那雙深邃眼眸的注視下,最終點點頭,勉強抹了兩下,心想再不行的話,她就戴帽子好了。


    季明臣淺淺一笑,將她用過的紙扔到垃圾桶裏,又說:“你看看,現在誰是騙子?”


    “什麽?”司檸有氣無力地問。


    “說沒說想吃什麽就告訴我,我給你做?”


    司檸一愣,瞥了眼桌上的炸雞可樂,蔫兒蔫兒地低下頭。


    季明臣也看了過去,語氣有些不滿:“剛說完,你就偷吃炸雞,這不是讓我食言?”


    “我,我也是……”


    季明臣起身,摘下自己的圍巾蓋在司檸腦袋上,司檸眼前昏暗下來,隻有朦朧的光暈透出那人的輪廓,但分外好聞的雪鬆香頓時緊緊包圍住了她。


    這讓她一時之間忘了疼,竟然還覺得炸雞沒白吃。


    但下一秒,她得到一個不太好的評價——


    “騙人是小狗。”說完,他隔著圍巾,很輕地摸了下她的頭。


    *


    看病的人不多。


    值班醫生問診檢查後,確定是急性胃腸炎。


    醫生說這病多發於夏季,因為氣溫高,食物不衛生,司檸中招,多半是因為變態辣。


    “變態辣”三個字從醫生嘴裏說出來,有種說不出的喜感和……尷尬。


    季明臣和程航同時看向司檸,臊得她想鑽地縫。


    為了快點兒康複,醫生建議補液。


    程航去交費,季明臣陪司檸在輸液室等候。


    “給你添麻煩了。”司檸說。


    季明臣剛才找護士要了一個幹淨的一次性紙杯,把帶來的保溫杯裏的水倒進去。


    “不麻煩。”他遞去水杯,“被變態辣炸雞害得進醫院的又不是我。”


    司檸嗆了一口:“這事能不能過去了?”


    季明臣瞧著她那雙泛著水紅的眼睛,像隻惱羞成怒的小兔子,看著凶,實際沒一點兒攻擊力。


    他掏出紙巾遞過去:“很喜歡吃辣?”


    司檸擦擦嘴,語氣不怎麽友好:“一般。”


    “一般還吃變態辣?”


    “……”


    能不能忘了這三個字!能不能!


    不過想起那股直竄腦頂的辣,司檸也是後悔。


    “我不知道變態辣到底是哪種辣,好奇,就想嚐嚐。”


    這些年,司檸養成了一個壞毛病。


    但凡程蔓不許她吃的東西,她私底下都要嚐一嚐,哪怕她對那些東西沒什麽興趣,也要。


    好像這樣做,就能抵抗什麽似的。


    “你第一次見我吃冰棒,我就是故意違規。”司檸說,“我媽要是知道了,我就慘了。”


    這個季明臣知道。


    那天晚上,程航就說過,但始終不能完全理解。


    他問:“為什麽不許?”


    司檸半天沒言語。


    季明臣意識到失言,想揭過這個話題,司檸忽然又說:“我也不知道。我爸我媽離婚之後,我媽就這樣了。”


    程蔓在司檸很小的時候就有意養成她不吃零食的習慣。


    隻是小孩子都嘴饞,每次想吃了,司檸就去找司向遠撒嬌,司向遠一向疼她,立刻就和程蔓說,父女倆一起撒嬌,程蔓也就喪失了原則。


    “可能我爸一走,”司檸扯了下嘴角,但沒能形成好看的弧度,“就沒人給我求情了。”


    輸液室裏人很少。


    一來時間比較晚,二來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沒人願意往醫院跑。


    除了隔了好幾個座位的中年大叔,還有斜對麵媽媽陪著發燒的兒子,這裏隻有司檸和季明臣。


    司檸看著那對母子:“我和我爸特別愛吃芝士蛋糕。我爸離開家的第一年,我路過一家蛋糕店,看到裏麵賣芝士蛋糕,就求我媽給我買一塊,我媽不肯。”


    司檸當時也擰,倔脾氣上來,吃不到就不肯走。


    程蔓做不通她的工作,撂下一句“那我不要你了”就走了。


    司檸站在櫥窗前,麵前人來人往,一直用手背抹眼淚。


    現在想來,她對自己當時的執著還有些詫異,因為她哭,但她不屈服,站在那裏就是不走。


    可她到底擰不過程蔓。


    人們注意到她,開始議論她,她就怕了,哭著喊媽媽。


    程蔓從附近走出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還吃嗎?”


    司檸拚命搖頭說不吃了,程蔓這才彎下腰摸她的臉,告訴她:“這些都是垃圾食品,對你沒好處。記住了。”


    說完這段往事,本來就沒什麽聲響的輸液室裏,似乎更靜了。


    司檸再看向季明臣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又不是博同情大會,提這個幹嘛?可能是人一虛弱就會多愁善感吧。


    好在不等她轉變氣氛,程航回來了,連帶還有護士。


    司檸輸上液,之後就是等待。


    程航拉了把椅子坐在旁邊,說:“你媽剛才查崗來了,嚇得我一身冷汗。好在,瞞混過去了。你說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兒心嗎?”


    司檸別過頭。


    “嘿,你什麽意思?”


    “不想說話的意思。”


    “……”


    要是放在之前,季明臣會笑著出來給這兩個人打圓場,但聽了司檸剛才的話,他沒什麽說話的欲望。


    “明臣,明臣?”


    季明臣回神:“怎麽了?”


    “你回家吧。”程航說,“都這麽晚了。”


    季明臣說:“我還是留下來吧,就一袋液。有這個時間緩衝,你也最好別開車。我送你們回去。”


    安全起見這是最好的安排,程航也就不和季明臣客套了。


    人從緊張的狀態中一走出來就容易乏。


    程航打了好幾個哈欠,靠著和裴卓說話續命。


    裴卓關心司檸的情況,發了一條語音,叫程航放給司檸聽。


    程航點了公放:“司檸外甥女,我是裴舅舅啊。你趕緊養好身體,等好了,裴舅舅開房車帶你去露營!咱們燒烤看星星。”


    司檸麵露驚喜,看向程航,程航腦仁疼:“你就當沒聽到。”


    露什麽營,程蔓知道了,宰了他倆!


    一和裴卓結束聊天,程航扛不住,趴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其他人也十分安靜,大叔持續刷靜音視頻,媽媽把兒子哄睡著,自己也終於眯一眯。


    司檸腹痛緩解大半,就是還沒什麽力氣,也沒有困意。


    她無聊地四處亂看,不知道什麽時候,目光就落在了季明臣身上。


    閉著眼睛的他氣質更加沉靜。


    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有點乖,看得人手癢想去撥撥。


    司檸移開視線,目光又落在旁邊她的外套上,那裏,疊放著他的圍巾——之前一直圍在她的頭上,為她擋風。


    圍巾的話,是不是就得幹洗了?


    正琢磨著,司檸稍稍側頭,發現季明臣睜開了眼睛,在看自己。


    “不困?”


    司檸點頭,她也沒帶手機出來,時間都打發不了。


    “要不給你講講題?”


    司檸一愣:這人是魔鬼嗎?


    季明臣見她眼睛瞪得圓起來,輕笑一聲:“說什麽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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