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笑,回她,“柳西泠。”


    “柳西泠。”楚寧念了一遍,又問他,“你家中可有妻小?”


    柳西泠終於聽懂,這是在問他身子髒不髒呢!


    他笑了笑,道:“家中並無妻小,隻在滿春院裏包了個如陛下這般嬌媚的美人。”


    一句話中就有半句是在撩撥人,楚寧微微皺眉,麵露不悅。


    她道:“滿春院日後不必再去!”


    柳西泠瞬間變了臉,他看著她清淡如玉的臉,問,“陛下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還想將我整個人都給包了下來。”


    楚寧沒看他,目光越過窗外。


    雨雖停了,簷下的積水卻還未止,滴滴答答落個不停,混著她的聲音也輕了幾分。


    “你是太後手下的人,朕管不了。可你若是惹朕生了氣,朕去向太後討個恩典,換一個聽話的也不打緊。”


    柳西泠聞言笑出聲來,他如何還聽不出來,這是對床榻上的那位生了歉疚之心,卻要在他這裏找補回來。


    隻是……他驀的止了笑,認認真真看著楚寧道:“陛下不覺得,這遲來的愧疚,既多餘又可笑嗎?”


    楚寧攥在窗沿的手倏然收緊,骨節處因用力泛起青白。


    柳西泠看著,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不多時,便消失在沉沉夜色裏。


    楚寧在窗前又站了半晌,直到整個身子都被寒風吹得冰涼。


    她才回過身來,一路撿起地上散落的衣裳,細細疊好擱在床前。又將桌上飲了半盞的清酒倒入盆栽濕潤的土壤中。


    一切做完,楚寧爬上床榻,抱著仍在睡夢當中,一無所知的姑娘,悄無聲息落下一滴淚來。


    “晚月。”她叫著皇後的閨名,聲音哽咽,“對不起……”


    第23章 無能為力和明知故問


    翌日,陛下罷朝未去。


    文武百官皆是習以為常,隻當前些日子他一時興起,勤奮了幾日,現下不過是又鬆懈回去罷了。


    下了朝,沈時寒徑直來了未央宮。


    楚寧沒起,整個人窩在錦被裏,看著他的眸子無波無瀾,“沈大人怎麽來了?”


    沈時寒走了過去,一把將她從被中拽起。


    楚寧措手不及,整個人差點摔倒在地。好在沈時長臂一撈,又將她拽了回去。


    楚寧手忙腳亂,無意中鼻子撞上他的胸膛,眼裏登時盈出淚來。


    “好痛!”


    她驚呼出聲,候在一旁的綠綺駭得不輕,忙要來看,卻被沈時寒輕飄飄一語給擋了回去。


    他說,“陛下身為男子,當頂天立地,不過碰了碰鼻子,做這矯揉造作的女兒姿態是為何?”


    沈時寒全然無心,不過隻是嘲諷楚寧,但落在心虛之人眼裏,真真是驚懼的不行。


    綠綺不敢上前,楚寧也忙忙縮回床榻,撈了錦被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她想了想,低低咳嗽了兩聲,才對沈時寒解釋道:“昨夜風雨交加,朕一時不慎,染了風寒,這才未去上朝。勞沈大人掛心,還專門過來探望朕。”


    “陛下這身子真是孱弱得緊。”


    他撩起衣擺,在床榻邊坐下,看著楚寧飄忽不定的眼,道:“臣還以為,是陛下昨日見了鎮國侯,心緒不定,這才生了病。”


    他慣愛拿話敲打人,楚寧這次卻不想聽。


    她垂著眼眸,低聲道:“沈大人,朕覺得很累。很多事情,都不隨我願。不對………是我無能為力。”


    明知自己一年後就會死於沈時寒之手,可她無能為力……


    明知江晚月處在他們恩怨當中有多無辜,可她無能為力……


    她能做的,不過是眼睜睜看著曆史重演,自己在輪回中接著走向覆滅。


    既然如此,為何要她來這一遭?


    不對,是又來一遭!


    她就是原身,那個於永元四年死於鶴頂紅之毒的楚寧。


    她喝下毒酒,於痛苦掙紮中離世。


    好疼啊!


    真的好疼啊!


    疼到現在楚寧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她伸出手扯著沈時寒寬大的衣袖,軟著嗓子哀求道:“沈大人,若有一日,你要我死,可不可以不要賜我毒酒?我想死的幹脆些,不要有痛苦。”


    沈時寒沒看她,而是垂下眸去看她揪著他朝服的手,手指根根細白,在暗紫色的朝服上更加剔透好看。


    他輕輕覆上她的手,將他被扯皺的衣袖解救出來,又慢條斯理地撫了撫,才淡淡道:“臣看陛下的病是又重了,一天到晚的淨說胡話。自古以來,唯有君要臣死,哪來的臣要君死呢!”


    沈時寒頓了頓,又接著道:“不過陛下既然開口了……”


    他停頓,看著楚寧緊張的模樣,輕輕一笑。


    “臣記住了。”


    楚寧提著的心一下子鬆懈下來,不管如何,好歹求了個舒服的死法。


    被迫聽完全程的綠綺:“………”


    待會兒還是宣太醫來好好瞧瞧吧,她覺得陛下的腦子好像前段時間燒壞了。


    覺得她腦子燒壞的還有現下坐在楚寧麵前的蕭衍。


    秋風蕭瑟,還伴著微微細雨,楚寧卻邀他在亭中喝茶賞景。


    這湖上光禿禿的什麽景都沒有且先不說,他可還是個重傷在身的病人,這樣淋雨見風的真的好嗎?


    蕭衍滿心怨懟,卻在楚寧抬眸看過來時粲然一笑。


    楚寧被那笑晃了眼,側目避開,看著被細小雨滴打得圈圈波紋的湖麵道:“太子殿下可還記得此處?”


    蕭衍道:“記得。”


    正是當年楚寧一躍將他救起的瀧澤湖。


    楚寧又道:“朕記得,那年你才六歲,在湖邊玩耍嬉戲,不慎掉入水中。正巧,被當時剛剛下早課的朕瞧見。”


    蕭衍也轉頭望向湖麵,當年種種仿佛仍曆曆在目,他笑道:“是阿衍幼時太過頑劣,害的陛下也平白陪我受了一場罪……”


    話沒說完,楚寧出聲打斷他,“不是太子殿下頑劣。”


    她看著蕭衍,平平靜靜道:“太子殿下可能當時年紀太小又受了驚嚇忘記了,當時分明有人在暗中推了你一把,殿下這才落了水。”


    蕭衍聞言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眸中是極為受傷的神色。


    他喉結上下動了動,捏緊了手裏的茶杯,啞聲問道:“為什麽?”


    楚寧抬眸看他,眼裏有輕輕淺淺的光上下浮動,可是麵上仍舊是一副平平靜靜的模樣。


    她說,“殿下何必明知故問。”


    是啊,何必明知故問。


    若非為了那儲君之位,何苦辛苦走這一遭,又哪會殫精竭慮護他數年。


    原來,一切起始,包括他們的初見,都是她耐心設好的套,隻等他往裏麵鑽。


    最後,卻隻剩他,心心念念惦記了這麽些年。


    其實,午夜夢回時,他也曾想過,當年那事會不會是她故意為之。


    隻是她對他太好,數年的朝夕相處。


    他不相信,或者不願信,這一切都是假的罷了。


    回憶從腦海中褪去,蕭衍淒楚一笑,他道:“陛下真是好心機,算計了阿衍這麽多年。可是,為什麽不一直騙下去呢?為何非要拆穿了它!!!”


    說到最後,他站起身來怒吼出聲,手裏的茶杯也被他捏碎,碎瓷散了一地。


    禁軍早得了吩咐,隻作未見。


    楚寧也站起身,從綠綺手中接過一方帕子,執起他的手輕輕擦拭。


    第24章 這十二年


    上麵有滾燙的茶水,還有他用力攥緊被瓷片割破的口子,正潺潺流著鮮血。


    她的聲音很是平緩,“阿衍,你在氣憤什麽呢?這一次,你不是也一樣算計我了嗎?”


    蕭衍神色一僵,怔怔地看著她。


    楚寧道:“阿衍,城樓前行刺的刺客是死了,可是……那暗殺刺客之人卻被丞相擒獲。”


    她抬頭看著他,問道:“阿衍,你見過梳洗之刑嗎?就是用鐵刷子將身上的肉一道一道抓梳下來,直至肉盡骨露。你一定沒有見過,可我見過……”


    就在昨日,沈時寒帶著她去了天牢。


    地上淌著的都是殷紅的血水,那人趴在長凳上,奄奄一息,背上看不見一塊好肉,都是豁出來的傷口,猙獰可怖,深可見骨。


    楚寧看著這副場景,聞著牢中混雜著潮濕黴味的血腥氣,直叫她胃中一陣翻攪,忍不住隱隱作嘔。


    沈時寒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告訴她,這人終於招了,連帶著刺客那事也招了。


    皆是景國自編自演的一場戲,謀的就是她梁國天子這顆愧疚的心。


    或者,沒心也無妨。


    景國太子在梁國遇刺,有的是由頭尋釁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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