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無用的美麗,哪及得上這偉大的黑暗所帶來的力量呢。


    黑霧纏繞在它的指尖,漆黑眼眸看向迷蒙一片的遠方。


    “出來吧。”它一揚指尖,幽幽道。


    霍不言的身體被黑霧推了出來,他剛才在入口處看著“明鏡”,陷入了遲疑。


    現在這個人,和之前他見到的人又不一樣了。


    之前與他交手的明鏡,眼睛裏帶著溫暖的光,他仍能回憶起她的手指撫上劍尖時,那一刹的怦然心動。


    可現在的“明鏡”幾乎與周圍的黑霧融為一體,它是高傲的,強大的,卻也是冷漠的,不帶一絲感情的。


    霍不言直視著上麵那人的眼睛,那漆黑得透不出一點光亮的眸子裏,他找不到單點屬於羅明鏡的痕跡。


    “你來幹嘛?”


    黑淵饒有興致的看著霍不言,它喜歡這雙執著的眼睛,這是強者的標誌。


    “我們打一架。”


    霍不言朝它的方向舉起重劍,擲地有聲地說道。


    黑淵瞬間笑了出來,隻是那笑裏滿是不屑一顧,眼前這個人或許厲害,但在它麵前,也隻是不堪一擊。


    “我不打架。”黑淵挑起眼角瞥了他一眼,嘴角拉出一絲諷笑:“我隻殺人。”


    它的力量隻用於占有和吞噬,那些小打小鬧的切磋比武,在黑淵麵前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可笑。


    它這樣的表情太過陌生,霍不言在它危險的眼神下捏緊了劍柄。


    這絕對不是羅明鏡!


    身邊大片大片的黑霧突然向他湧來,瞬間遮蔽了霍不言的雙眼,他好像又回到了不能視物的階段。


    幾縷黑霧纏繞住他的手腳,霍不言的身體覆上一層淡淡的青灰色光輝,那些向他纏繞而來的黑霧瞬間被這輝光劈散。


    霍不言抽出重劍,鋒銳劍鋒劃破眼前黑霧的時候,他看清了坐在高處的黑淵。


    還有那向他投來的輕蔑地、不可一世的目光。


    霍不言朝黑淵的方向躍去,那些磅礴的黑霧阻礙在他的腳下,如一座座難以攀越的山峰。


    可再艱險的阻礙,也抵抗不住那一往無前的劍光,和那雙執著向前的眼眸。


    他必須要到它麵前去,他必須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他不能接受羅明鏡死去的事實,也更加不能接受他變成這樣陌生的模樣——


    黑淵無法阻攔他的腳步,不如說,黑淵根本沒有阻攔他的意思。


    它不可能殺了霍不言的,因為黑淵知道明鏡這樣的性格,在完全馴服她之前是不會容忍有人死在它的手上。


    如果貿然動手,必定會驚動她的意識,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殺人多沒意思啊,黑淵垂眸牽出一抹淡淡的笑。


    玩弄人心,才是這最快樂的事情。


    在霍不言劍鋒襲來的那一刻,黑淵將身體的控製還給了明鏡。


    明鏡從混沌中睜開眼眸,看見的便是一點鋒銳的劍尖,離她的眼睛近在咫尺,隻差分毫。


    明鏡驚得輕吸了一口氣。


    霍不言襲來的攻勢吹起她的頭發,翻飛的黑發吹拂在兩人之間,透過散落的發絲,迷蒙的視線交錯間,他好像看見了那熟悉的暖光。


    劍停了下來。


    明鏡這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心裏暗罵著黑淵趁她不備搞出這莫名其妙的情況。


    同時挽尊的咳了咳,極盡威嚴的說道:“你想幹什麽?”


    霍不言仍舉著劍,隔著劍身的距離冷冷地打量著她。


    太奇怪了,明明是同一個人,怎麽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發生這麽大的改變?


    無論是氣質還是神態,甚至說話的語氣和眼眸的神光,都相差甚遠。


    見霍不言不回答她的話,明鏡微微後仰,抬起手小心鉗住他的劍尖想要移開。


    “小心。”霍不言突然喊道,聲音裏帶了些他都沒察覺到的緊張。


    可他說得太遲,鋒芒外露的劍尖一下子割破了明鏡的手指,淋漓的血灑下來,落在她黑色的裙擺上。


    明鏡忽然感覺手上一陣刺痛,怔怔地舉著手還沒反應過來。


    此時霍不言已經收了劍身,湊近了過來看她受傷的掌心。


    隻是一點小傷,周圍的黑霧迅速湧來鑽進她的傷口裏。


    很快,傷口便消失不見了。


    可霍不言卻低頭關切的看著她的手心,眉頭輕輕皺起。


    明鏡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能看見他濃密的眼睫,正在緊張的抖動著。


    “請不要觸碰它。”


    一道聲音突然響起在明鏡腦中,她有些疑惑的歪了歪頭,忽然想不起是從哪裏聽到的這句話了。


    “……對不起,又讓你受傷了。”霍不言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道。


    又?有嗎?


    明鏡這下也有些犯難,他是不是又把自己當成了那些人找的那個羅明鏡?


    “沒事兒,你說過的,不要隨便碰它,是我忘記了。”


    明鏡不在意的揮揮手,看在他長得好看,認錯態度又良好的份上,就不計較他之前拿劍指她的事了。


    這下輪到霍不言愣住了,他一眨不眨的看著明鏡,道:“我沒說過。”


    “嗯?”


    “在這裏,我沒有對你說過。”他的表情十分篤定,黝黑眼眸一點一點亮了起來。


    “你想起來了是不是?”霍不言的聲線猛地拔高,那張總是冷漠的臉也瞬間變得生動起來。


    當冷漠的人露出笑意時,就像冰山中開出花朵一樣,有著難以言喻的衝擊力。


    明鏡看著他滿眼的喜悅,不知該說些什麽,隻是有些艱難地搖了搖頭。


    霍不言微微揚起的嘴角很快又歸於平靜,但即使是明鏡的否認也無法打消他的熱情。


    他半蹲在明鏡身前,微抬起頭以一種近乎仰視的姿態,靜靜地看著她。


    “沒關係,我會在你身邊。”


    那些在路法他們麵前無法說出於口的情愫,終於有機會能夠在她麵前傾吐。


    霍不言的眼神堅定又溫柔,一直執著的望向明鏡的方向。


    即使他們沒有一點肢體接觸,可霍不言的眼神就像暖風一樣包裹住了她。


    明鏡想,他一定是個很可靠的人,也是個很溫柔的人。


    狄溫遠遠地看著廳內的兩人,轉過身來,嘴角努力想揚起笑容,可試了幾次都太過勉強。


    他輕輕的歎了口氣,聲音很快消散在黑霧中。


    霍不言帶回來的消息為小隊成員們注入了一支強心劑,所有人都熱情高漲起來。


    認真分析了霍不言的話後,狄溫道:


    “也就是說明鏡體內可能有兩個精神體,他們都可以操縱這具身體。”


    “玻因的記憶,很可能是被另一個精神體壓製了。”列比恩皺著眉頭思索道。


    “按照之前的接觸來看,明鏡其實是有可能恢複記憶的,隻是可能會非常痛苦。”


    狄溫臉色嚴肅,他仍能想起明鏡當時痛苦的在地上掙紮的樣子。


    由此可見,想讓明鏡恢複記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用怕,還有我呢。”路法拍著胸脯保證道:“明鏡最喜歡我了,肯定一見我就想起了。”


    列比恩毫不掩飾的翻了個白眼,甚至都懶得跟他吵嘴。


    霍不言也保持沉默,沒有對此發表任何看法。


    隻有狄溫笑著幾聲,捧場道:


    “的確隻有路法你沒有和明鏡單獨接觸過了,接下來,看你的了。”


    “沒問題。”


    “我最近,好像這裏都不怎麽痛了。”明鏡伸手捂上胸口若有所思地道。


    黑淵笑道:“這不是好事嗎?”


    “是嗎?”


    明鏡低下頭,透過身體去看自己的心髒,不知道什麽時候這顆金色的心髒上纏繞的鎖鏈越來越多,沉甸甸的幾乎壓得心髒透不出一點光亮了。


    “這就證明,我和你,正在逐漸融為一體啊。”


    黑淵的聲音飄蕩在黑夜裏,像一首驚悚的童謠,明鏡的皮膚上不由得浮起一粒粒雞皮疙瘩。


    這不是一件好事,疼痛是身體在提醒自己,可當疼痛逐漸消失的時候,就證明身體的防線已經漸漸被攻破。


    而自己,也就離潰敗也不遠了——


    明鏡還在暗自苦惱著,突然自門口冒了個紅色腦袋出來。


    “明鏡~”路法拉長了嗓門喊道。


    明鏡身上的雞皮疙瘩瞬間冒得更多了,她抖了抖,冷聲道:“你來幹嘛?”


    現在是她的睡覺時間,等她和她的閨中密友黑淵談完心後,她就準備要睡覺了。


    而這,恰好也是路法精心挑選的時間。


    他不請自來的走到明鏡床邊,非常理所當然的對她道:“我要和你一起睡。”


    “什麽?”


    明鏡差點被他的話驚掉下巴,他知道他在說什麽嗎?他倆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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