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明拍了下額頭,認錯道:“這事怪我,是怪我。”


    他這段時間忙昏頭了,這話都沒過腦子就說出來了。


    對於外麵的這些周弦思並不知道,她回了屋內也沒著急去洗漱,而是坐在窗台邊一個人看著那個雪人看了好久。


    手邊翻開的日記本上不知何時落下兩行秀氣的字跡:


    明知沒意義,卻無法不執著的事物——誰都有這樣的存在。


    暗戀就是這樣,心裏有一個秘密,隻有自己知道。


    那個夜晚,周弦思睡得很不好。


    明明,那晚的月亮很圓,又圓又亮。


    她抱著膝蓋在床尾的月光下靜靜看了很久,看的雙眼酸澀濕潤時才明白一個道理:


    暗戀本就是如此。


    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更怕他,明知道卻裝作不知道。


    周弦思喜歡許縱,以朋友的名義喜歡著。


    明知道喜歡也沒用,卻又不得不去喜歡。


    作者有話說:


    明知沒意義,卻無法不執著的事物——誰都有這樣的存在。


    暗戀就是這樣,心裏有一個秘密,隻有自己知道。


    出自於“東野圭吾”


    第44章


    去年的十二月讓周弦思因為一個“聖誕雪人”印象深刻,可她沒想到,今年的十二月也會讓她“畢生難忘”。


    那條被肆意傳播的八卦最終傳到了老錢的耳朵裏。


    顧懷薇怒氣衝衝地出現在門口時周弦思正收著小組的語文試卷。


    她剛收到許縱的位置上,正指著姓名那一欄的空白提醒他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道尖銳又嚴厲的責罵聲:“周弦思,你給我滾出來!”


    全班同學都被嚇了一跳,有些擔憂地朝周弦思投去同情的目光。


    門口的阿姨看起來火氣很大。


    盡管已經有不好的預感,但周弦思的腳步已經先邁出去了。


    手腕突然傳來溫熱的細膩。


    許縱拉著她,墨眉快皺到了一起:“先別去,等老師過來。”


    “周弦思!”顧懷薇一看見她跟男生拉扯,火更冒上來了,衝進屋裏就要拉人。


    許縱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後:“您是哪位?”


    周弦思忙掙脫:“許縱,沒事的,她是我媽。”


    “……”


    顧懷薇脾氣上來,怒目圓睜的看著就嚇人。


    周圍竊竊私語起來。


    她瞪了許縱一眼,伸手就把周弦思扯過來:“真是長本事了啊。”


    周弦思安撫性地朝擔憂她的幾人搖了搖頭,示意許縱幫她把試卷先收一下送給老師。


    她自己則被顧懷薇拽到了老錢的辦公室。


    之後的很多次周弦思都在回想,她是不是該感謝顧懷薇給她留了最後的情麵,沒在班級裏對她動手。


    班級裏炸開了鍋。


    許縱三兩下的把試卷收完,煩躁著正要去辦公室的時候有人傳來了最新的消息:“原來是因為上個月的那條傳言,周弦思她媽懷疑她早戀所以才發這麽大火的。”


    討論的嗡嗡聲在他耳朵邊炸開。


    剛才顧懷薇咆哮憤怒的神情也在他眼前反複閃現,而周弦思卻是毫無波瀾。


    她似乎,已經習慣了。


    ……


    辦公室內,老錢也沒想到顧懷薇的情緒波動會這麽大,嚐試著安撫:“周弦思媽媽,我給您打電話呢主要是你之前跟我說過,讓我多關注些周弦思這方麵的情況。這段時間呢,這個小道消息傳的滿校園都是,我跟你說一聲隻是希望你在家能多跟周弦思同學做做思想方麵的交流。”


    “您不要那麽激動。”


    “老師,這個事你做的正確,”顧懷薇胸口劇烈起伏著,冷眼瞧著一旁低頭不語的周弦思,氣更大了,“怎麽現在裝啞巴了?自己什麽情況自己跟我說清楚!”


    老錢:“周弦思媽媽,您冷靜一些。”


    顧懷薇跟老錢說話時勉強壓了點語氣:“你不知道,這丫頭早就有心思了,倒是在我麵前裝的挺好,我再不管管她都要上天了。”


    “媽,你別這樣。”周弦思終於聽不下去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這樣,還能是哪樣?從高二你非要參加運動會那次我就看出來了,周弦思,你還要嘴硬到什麽地步?”


    顧懷薇麵色通紅,呼吸都跟著喘的急了些:“那男生到底是誰?你才多大,就開始給我早戀?”


    質問聲不絕於耳。


    辦公室內的其他老師明明刻意回避了視線,但逼仄的氛圍卻更讓周弦思體會到那種壓迫和窒息。


    人們相信的隻是他們聽到的“事實”。


    “媽,老師,我……”


    “周弦思媽媽!”


    “媽!”


    兩人臉色驟變,板凳被踢開的一瞬間顧懷薇也暈倒在桌子旁。


    “趕緊,趕緊打120!”


    狹小的空間內亂作一團。


    救護車的聲音響徹整個校園。


    一班得知這件事時顧懷薇已經被送到了市醫院。


    周德明得知消息從外科趕過來,他瞪了眼正靠牆獨自一人低頭站著的周弦思,走過去跟醫生交談。


    病房裏顧懷薇剛掛上點滴還沒蘇醒。


    她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周珍離開那年她昏迷的次數是最多的。


    醫生認識周德明,把報告單遞給他,叮囑:“還是神經方麵受不了刺激,以後盡量多遷就著她點,情緒不穩的時候盡量安撫。”


    周珍離開這件事對顧懷薇的打擊比較大,她自己又不肯看精神科,周德明也隻能把她的藥裝在了維生素瓶子裏哄著她階段性治療。


    是以,身邊人處處遷就著她,也就造成了顧懷薇如今兩種極端的情況。


    清醒時對待周弦思是無微不至的照顧,但一旦神經衰弱,自己都控製不了自己。


    送走醫生,周德明偏頭抿唇看了眼周弦思,又打開了病房門。


    門被打開又合上。


    走廊盡頭的兩扇陽台門全開,風把空氣裏的消毒水味道衝散了些,周弦思卻還是忍不住揉了揉酸澀的鼻子。


    兩隻手的指尖被她絞的通紅。


    路過的護士見她站了這麽久,臉色又白的像張紙一樣,不忍心問了句:“同學,需要幫助嗎?”


    許久沒喝水,周弦思勉強笑時唇角都被拉扯的疼:“不用了,謝謝。”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校服,拉鏈半開,袖子那會被折騰的也皺巴巴的,看著十分淩亂。


    病房的門又被打開。


    周弦思下意識的站直,在視線裏出現熟悉的鞋子時她開口:“爸爸。”


    周德明沒應。


    他轉頭看了一圈,丟下一句:“你跟我過來。”


    小陽台上曬著病人家屬的毛巾和衣物,消毒水中混合著各種洗衣液的味道在鼻腔裏擴散,周德明也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摸出一根煙,周弦思聽見打火機點燃的聲音。


    刺鼻的煙味也開始四處蔓延。


    周德明很少吸煙。


    “周弦思,你媽的情況不用我跟你多說了吧?”過了不知多久,周德明將煙在陽台邊碾滅,不鹹不淡地開口。


    冬日的寒風從她沒拉緊的校服下找著空的往裏鑽,她眉頭都沒皺一下,安靜地聽著周德明落在她耳邊猶如刀子似的批評。


    “你應該知道,我從來不在乎你的成績,我也不需要你將來會回報我和你媽,我更不需要你在家把你媽照顧的多好,但你至少做到別給我們添麻煩,別給你媽帶來任何傷害,別讓你媽因為你有任何不開心!”


    寒意是透到骨縫裏的冷。


    周弦思想解釋,卻又發現無從開口。


    “你今年17了,明年就成年了,你能不能懂點事?”周德明已經竭力壓製自己的聲音,卻還是沒忍住。


    斥責聲引得走廊裏散步的病人多看了幾眼。


    他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你跟我也不親,我這個爸爸也不稱職,但我怎麽說也把你養大了17年,你始終都是欠我、欠這個家,更欠你媽!”


    “周弦思,我希望你之後能分得清主次,把你的成績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給我放到一邊,我隻要求你能多重視點你媽!”


    隨著摔門聲的響起,寒風猛烈一刮,徹底吹落了周弦思眼角垂了許久的淚滴。


    隻隔了一扇門的陽台內,是人們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晾衣杆上的衣服在呼嘯的寒風中飄忽不定,在耳邊一聲一聲地滴答。


    似在摧毀她最後的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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