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明明是她兒媳婦喊宋恂的!


    小年輕喊起來還挺甜蜜的,將她和老宋代入進去,光是想想就讓她渾身一激靈。


    “哈哈,前兩天我值班!”


    孟玉裁無語:“你值班跟我有什麽關係……”


    傅瑩麵上信以為真,說出口的卻全然不對味:“理解理解,孟姨,你們開心最重要,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大院裏不知道有多少夫妻羨慕你們兩口子呢!”


    孟玉裁還想繼續跟人解釋,並沒有這回事,這是她家兒媳婦的稱呼!


    然而她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提項小羽。


    算了,還是別把小夫妻也牽扯進來了。


    這件事就在她這裏打住吧……


    “真的沒有!”孟玉裁想要把風險控製在最低,“你可別到處宣揚啊!”


    “放心放心!通規通紀都背過。”傅瑩騎上自行車說,“孟姨,我還得上班呢,先走了啊!還有啊,你家那兩個孫子教的可真好,背書背得可順了,回頭我得上門好好請教請教!”


    宋家的小搗蛋將電話撥去了總機,又不說要呼叫哪裏,莫名其妙就跟接線員聊了起來,還背了一段三字經。


    傅瑩當時就在旁邊,簡直快被這倆活寶笑死。


    至於那聲小宋哥,傅瑩理所當然地覺得就是孟團長叫的。大院裏的人都知道,現在宋家隻有他們兩口子在家帶孫子,兒子閨女兒媳婦都上學去了。


    除了孟團長,不做他想。


    望著傅瑩揚長而去的身影,孟玉裁破罐破摔地想,算了,反正也沒別人知道。


    今晚回家得好好盤問吉安和延安,到底是怎麽回事,肯定是這兩個臭小子搗蛋了!


    她就說嘛,她這兩天跟人打電話的時候,吉安這孩子總是擠在她身邊,原來是瞄準電話機了……


    *


    因為雙胞胎對爸爸的思念,孟團長莫名其妙背了一口大黑鍋。


    宋恂在黨校的這幾天,其實一直想找時間回家一趟,不過,開學這段時間,學校和班級的活動都多。


    又一直陸續有學員來學校報到,宋恂早將剩餘的教材搬來了自己宿舍,新學員來了以後就來他宿舍領書,他也能趁機認識一下新同學。


    所以,從報到那天一直到正式上課,他都沒找到時間回家看看。


    說起來,黨校給他們理論進修班安排的課程其實並不多。


    黨校曆來強調以學習原著為主,自學為主。


    剛開學的頭兩個月,他們每天隻有兩三節課,基本上都安排在上午,偶爾會在下午有一節。


    除了來自中央黨校的四冊教材,學校還給他們發了《馬恩選集》和《列寧選集》。


    頭一回有這麽多的大塊時間集中學習理論知識,宋恂早就將家裏的兩個小搗蛋拋諸腦後了,徹底將自己關進了象牙塔裏充電。


    212宿舍目前幾乎隻有他一個人在用,三人間的另一人因為單位不放人沒能來報到,補錄的學生也沒來。


    常雲海是半脫產,平時下了課就跑得不見人影了,隻有晚上回來睡一覺。


    所以宋恂一般都是在宿舍裏看書的,環境比圖書館安靜。


    今天常雲海回來得很早,不到五點就回了宿舍。


    “宋哥,吃晚飯了嗎?一起出去吃點啊?”常雲海腦門上全是汗,風風火火地進門。


    宋恂似乎還能看到他腦袋上蒸騰的熱氣。


    “這個時間食堂已經開了,一起去食堂吃吧。”


    常雲海將皮手套往桌子上一扔,歎氣道:“這個黨校真是啥都好,就是食堂太次了。整天清湯寡水的!咱們還能去校外打打牙祭,那些輪訓班的老大哥就隻能在食堂湊合了。”


    宋恂看了一下午的書,不太想往校外跑,隻想在食堂對付一口。


    “走吧,偶爾也是要給學校食堂捧捧場的。”


    黨校食堂隻有早上和中午熱鬧。大家著急上課,隻能就近來食堂吃飯,下午相對比較冷清,學員們都會各自想辦法解決晚飯。


    今天食堂吃的是憶苦飯,隻有十來個人零星分散在幾張桌子上,打飯根本不用排隊。


    常雲海在外麵跑了一下午,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打了八個菜團子。


    宋恂打了五個。


    兩人跟食堂借了一個飯盆,將那十三個菜團子裝在了一起,每人還打了一飯盒免費的菜湯。


    他倆在黨校算是年輕人,比縣處班那些老大哥能吃多了,所以這一盆菜團子擺在飯桌中間,特別顯眼。


    宋恂和常雲海埋頭吃飯的時候,有一行人突然出現在了食堂裏。


    東瞧瞧西看看,在打飯窗口巡視一番後,就直奔他們這個擺了一盆菜團子的飯桌而來了。


    “這麽用功啊?吃飯還看黨報。”有個男聲在宋恂身邊響起。


    宋恂點頭說:“咱們食堂的報紙是最新的,跟圖書館的上架時間一樣,吃飯的時候能順手翻一翻。”


    他還挺喜歡吃菜團子和包子之類的。


    方便。


    一邊啃菜團子,一邊還能把今天的報紙瀏覽了。


    宋恂將報紙放下,抬頭看清對方的長相後,站起身不太確定地問:“郭校長?”


    “嗬嗬,你認識我?”


    “我在學校的公告欄裏見過您的相片。”


    開學典禮是常務副校長主持的,此後再沒見過什麽校領導,這還是宋恂第一次見到校長本人。


    “坐吧坐吧。”校長擺手示意,讓周圍幾桌聽到動靜也站起身的學員坐下一起吃飯。


    秘書打了飯回來,他們一行五人便在宋恂的鄰桌落座了。


    郭校長抄起一個菜團子咬了一口,笑著說:“看來你們對黨校的入學須知沒有完全吃透啊,怎麽還叫我校長?”


    宋恂與常雲海對視一眼,遲疑著問:“老 郭?”


    “哈哈,對嘛,進了黨校,大家的領導職務就被擋在了校門之外,你們是普通學員,我也是校內普通工作人員。”郭校長滿意點頭。


    宋恂他們這批學員剛入學便被通知,這裏是互稱同誌,不稱官銜的。就像有些學校為了打破身份歧視,要求中小學生穿統一服裝一樣。這裏也是如此,大家都是同學,沒有職務高低之分。


    這是黨校的老傳統,除了教研室的老師,大家對年長者統稱“老x”,對年輕人統稱“小x”。


    宋恂入學以來,一會兒是小宋,一會兒是老宋,一會兒是班長,反正就是沒人叫他宋局長。


    “現在正是晚飯時間,咱們食堂怎麽隻有這麽幾個人來吃飯?”郭校長問。


    沒人應答。


    還能是什麽原因?不好吃唄。


    郭校長咬了一口菜團子說:“今天吃的是憶苦飯,其實口味還可以,我吃過比這個還硬的菜團子,吃進嘴裏劃嗓子,那才是真的苦。現在已經好多啦!不過,咱們今天就是閑聊,大家有什麽話,可以暢所欲言嘛!”


    還是沒人主動開口。


    郭校長除了是黨校校長,還有另一個身份,省委組織部長。


    理論班的學員還好,距離畢業分配還有兩年時間呢,但縣處班的學員就比較謹慎了。


    常雲海放下手裏的菜團子,實話實說道:“老郭,其實咱們學校的飯菜也得與時俱進一下。大家不怕吃憶苦飯,但是憶苦飯和普通的飯菜賣一個價錢,你說大家怎麽選?黨校給了我們每人每天四毛錢的夥食補貼,在食堂吃要花四毛,在外麵吃也是四毛,都是花一樣的錢,大家當然願意吃好的呀!咱們學校的夥食,要麽降價,要麽提高飯菜水平,否則大家肯定都不愛吃食堂。”


    “我看你們還挺愛吃的。”郭校長衝他們的大飯盆揚揚下巴。


    既然不愛吃,怎麽還打了一大盆的菜團子?


    宋恂:“為了節省時間,我還是比較傾向於吃食堂的。畢竟去校外找地方吃飯,還要浪費很多學習時間。何況大家都是從苦日子過來的,這個飯菜水平放在農村生產隊裏算是好的。不過,小常說的沒錯,如果時間允許,我當然想花一樣的錢,吃到更好的。”


    郭校長點點頭,讓秘書將食堂飯菜的問題記下來。


    校內設立食堂是為了給學員提供方便的,如果會因此耽誤大家的學習時間,那麽食堂的飯菜水平確實有待改善。


    “看你們的年紀,應該是馬列主義基礎理論進修班的吧?”郭校長繼續跟他們閑聊。


    宋恂二人點頭。


    “開學這段時間學得怎麽樣?上課內容能聽懂嗎?”


    提起教學內容,常雲海就心裏發苦。


    他是組織部委培的,跟那些考上來的學員還不一樣。


    人家是經過千軍萬馬擠獨木橋層層篩選過的,已經具備了一定的理論基礎。


    但他一直在公安局工作,基本沒怎麽接觸過理論知識,每天上課都跟聽天書似的,根本就聽不進去。


    小常蔫兒了,便由宋恂出麵回答:“上課內容能聽懂,隻不過我們的大多數學習時間是放在課後的,學員們的理論水平還比較低,啃原著還不太能消化。”


    郭校長理解地笑笑,“學習是一個不斷積累,循序漸進的過程。原著確實不好啃,但是從量變到質變也有一個頓悟的過程,現在看不明白的原著,其實是常讀常新的,每次讀起來都能有新的理解。”


    常雲海接話說:“我們班長是全班唯一的本科大學生,他每日苦讀都消化不了,其他同學就更難理解了。”


    郭校長嚼著菜團子,偏頭瞅了宋恂一眼,問:“你是理論班的那個本科生啊,叫宋恂的那位同誌?”


    這個對外招考的理論進修班是他一力主張開辦的。


    所以,幾個特殊學員的檔案,他都看過。


    宋恂就是屬於比較特殊那一類的。


    正經的本科畢業生,卻跑來上黨校的這種大專班。而且他在地方上的職務也不低,是個務實的崗位。


    郭校長看過他的檔案,也看過他的考卷,可以說各方麵都很漂亮。


    這樣的人來黨校學習,要麽是真的對理論知識感興趣,要麽是衝著畢業後職級進步小半格來的。


    不過,以宋恂在地方上的發展來看,繼續好好幹,兩年後未必不能進步。


    郭校長不知道宋恂家裏還有一對媽寶雙胞胎,隻將他當成是對理論研究感興趣的那類幹部。


    宋恂笑著頷首:“我這個本科生水分比較大,以前是學工科的,所學內容跟馬列南轅北轍。所以,我跟大家其實是站在同一起點上的。”


    他瞟了一眼周圍漸漸圍過來,豎著耳朵旁聽的學員們,繼續道:“我們理論班的學員有兩年的時間來啃大部頭,但是輪訓班的同學們就未必有這個時間了。我之前認識一位輪訓班的學員,他就是那種很少有機會接觸理論知識的幹部。剛來黨校時,連一些基本的哲學術語都不知道。”


    他說的就是岑冠壽。


    “哦,那他現在學習情況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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