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恂要是被重新分配回海浦,還得在袁書記手下工作呢。


    “你們黨校那邊最起碼是通過層層政審,家世清白的。雙方又是同班同學,兩年時間正好培養感情了。”項小羽越想越覺得有戲,“而且黨校學員未來大有前途,給袁梅找個這樣的正合適呀!你們班的同學又都是三十歲以下的,男同學還很多!袁梅簡直能挑花眼!”


    “袁梅的事不急在一時,回頭再說。”宋恂將菜單遞給她,“還是趕緊點菜吧,你的兩個寶寶,哈喇子都要流下來了。”


    吉安和延安剛坐到椅子上就盯著旁邊一桌上的球形雪糕瞧。


    那桌的女同誌與延安的眼神對上,下意識衝他笑了笑。


    延安一點不認生地問:“阿姨,那個球球好吃嗎?”


    得到了對方肯定的答複,他趕緊跟媽媽提議:“咱們就吃那個球球。”


    項小羽的好媽媽形象不倒,很大方地給他們每人點了一份雪糕。然後悄悄告訴服務員,孩子太小不能吃太多冰,請她幫忙每盤隻上一個球。


    小哥倆有得吃就行,並不挑剔,完全沒察覺出自己吃的與其他桌有什麽不同。


    心滿意足地吃完飯,回家的路上全程黏在媽媽身邊甜言蜜語。


    宋恂提著打包的一袋子麵包獨自走在旁邊,仿佛是個後爹。


    子債母償,項小羽回家哄了小宋哥半晚上,才把人哄好。


    於是,第二天宋恂又任勞任怨地帶著兩個孩子去動物園玩了一天。


    *


    吉安和延安來了省城以後簡直就是快樂的小鳥。


    原來父子三人在海浦的時候,宋恂頂多帶他們出去串串門,並不會去動物園公園這樣人很多的公共場所,生怕一個沒看住就把孩子弄丟了。


    但是來了省城就不一樣了,兩口子可以一起帶孩子出遊。


    項小羽早就打聽了省城適合小孩子玩的地方,為了領兒子們出去見世麵,她還特意準備了一個筆記本,專門記錄她規劃好的行程。


    每周領他們出去玩一次。


    這學期開學,學校團購膠卷的時候,她直接訂了二十卷,除了平時上課交作業,剩下的都是用來給家人拍照的。


    吃雪糕球,在動物園喂猴子,跟小姑學習彈鋼琴,甚至孩子睡午覺的畫麵,她都要舉著照相機拍下來。


    溫柔老師說的果然沒錯,好作品是用膠卷堆出來的。


    項小羽這學期交的攝影作業,明顯比上學期進步很多。


    不過,新聞係這學期最主要的專業課並不是《新聞攝影》,而是《新聞采訪與寫作》。


    開學的第一堂課上,老師布置下來的任務立馬讓所有學生繃緊了弦——


    這學期要完成兩篇人物采訪稿,采訪對象中必須有一位是公共人物,而且至少有一篇需要在報紙雜誌等紙媒上發表。


    老師會根據這兩篇采訪稿的完成情況,給他們的期末成績打分。


    項小羽這學期比較擔心的就是這門課,雖然老師隻要求寫兩篇,但是如果她所寫的稿子一直沒有被報社雜誌社采納,就需要一直寫下去。


    “其實,這個作業還是有漏洞可鑽的。”廖習蘭坐在廣播站的辦公室裏,跟項小羽分析,“崔老師並沒有說,發表的那篇文章必須要寫公共人物,哪怕隻寫一篇關於生產隊社員的采訪稿,隻要發表了,就是符合要求的。”


    “但是打分的筆攥在崔老師手裏,”項小羽翻看著近期的聽眾投稿,頭也不抬地說,“如果他不滿意,給咱們打個低分,也是符合要求的。”


    其實大家都憋著一股勁兒呢,所有人都想把這篇公共人物采訪稿投出去。


    但是新聞係三個班一共九十人,要做同樣的作業。


    哪有那麽多的公共人物可以給他們采訪呀?


    項小羽心裏很焦慮,她不想像其他人那樣精雕細琢,等到年末才投稿。


    這個稿子必須盡快投給報社,搶占先機。


    否則越到後期,報社雜誌社收到的類似稿件越多,她想要一個版麵就更不容易了。


    新聞係的學生並不是真正的新聞記者,投稿隻能算是作者投稿或者讀者來信,被采納的比例並不高。


    “聽說甄珍和沈太行已經找好采訪對象了?”項小羽問。


    “嗯,甄珍說她姐插隊的地方,有一個能用耳朵識字的孩子,在當地還挺有名的。”廖習蘭語氣有點微妙,“她要去采訪那個孩子。”


    項小羽震驚了。


    “啥叫用耳朵識字?”


    “好像是不用看,隻用耳朵聽就能辨認出紙張上寫了什麽。”


    “真有這樣的人?不會是騙子吧?”項小羽不太信。


    “那誰知道,到時候看看她的采訪稿唄。”廖習蘭笑道,“聽說那是什麽人體的特異功能,也是一種科學。”


    項小羽:“……”


    完全陌生的領域。


    她還想問問這個特異功能的事,穆蓉卻推門走了進來。


    “你們還沒找好采訪對象啊?”穆蓉笑著問。


    “哎,眾裏尋他千百度啊。”項小羽接過她遞過來的稿件問,“奇奇和靈靈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靈靈已經跟著高老師認字了。”穆蓉臉上綻開笑意。


    她在教師宿舍那邊找了一位獨居的退休女老師,兒子女兒都考去了北京上學,隻有這個老教師獨自在省城過日子。


    穆蓉以每月十五塊錢租到了一個挺大的單間,偶爾需要幫老太太做做飯洗洗衣服。但是白天上學的時候,她可以把兩個孩子托付給高老師,讓自己安心學習和工作。


    隻不過,即便省吃儉用,母子三人每月的開銷還是太大了,學校的助學金根本不夠用,穆蓉一直在想方設法地找門路賺錢。


    省大廣播站會給學生稿件一些補貼,但也隻是意思意思,穆蓉的稿子被用過幾次,才得了不到十塊錢。


    但是即便沒什麽錢,她也堅持每周給廣播站送一篇稿子。


    項小羽將稿件收進抽屜裏問:“你平時聽中央廣播電台的少兒節目嗎?叫《小喇叭》的那個。”


    她家雙胞胎每天晚上都跟著收音機一起唱,“嗒滴嗒、嗒滴嗒、嗒嘀嗒——嗒——滴——小朋友,小喇叭節目開始廣播啦!”


    項小羽每次聽他倆惟妙惟肖地唱這個開頭曲,都能被笑死。隻恨家裏沒有一台攝像機,讓她把兒子們的可愛瞬間拍攝下來。


    “以前好像聽過。”


    “其實你可以關注一下《小喇叭》的播放內容。這檔節目裏要征用大量的兒歌和兒童故事。”項小羽建議道,“之前你住在宿舍的時候,不是給靈靈他們即興編過一些睡前故事嘛,我覺得其實還挺有趣的。你要不要試試寫兒童故事?央廣的稿費肯定比學校給的多很多。”


    穆蓉的稿件質量很高,她是希望對方可以一直給廣播站供稿的,但是穆蓉投稿的目的是為了賺錢養娃,而廣播站經費有限,項小羽即便想幫她,也得遵守規則。


    “我那些故事都是隨口胡編的。”穆蓉臉上帶出些赧意,“這能行嗎?”


    “行不行咱們說的不算,得由孩子們決定。要是孩子喜歡聽,你就可以去試一試。”項小羽笑道,“要不你先寫一個故事出來,我拿回家給我兩個兒子讀一讀。他倆這些年聽的兒童故事得有上百則了,如果他們喜歡,你基本就可以放心投了。”


    這倆娃聽故事的品味已經提升了,不是什麽故事都聽的。


    廣播裏有些故事他們如果不喜歡,就會關掉收音機去幹別的。


    而且上個周末,延安在家裏哼唱“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吉安竟然突然問宋恂,這一分錢交給警察叔叔以後,警察叔叔要怎麽處理?


    宋恂帶他倆去了錢小六家喝酒,讓這位警察叔叔親自給他們科普了一下,收到大家拾金不昧的物品後,警察叔叔是如何處理的。


    小哥倆的品味提升了,所以隻要穆蓉能寫出吸引他們,尤其是吸引吉安的故事,那麽這個故事過稿的幾率應該是很高的。


    “你還有心思管人家呢,趕緊想想自己的新聞稿怎麽辦吧!”目送穆蓉離開,廖習蘭翻著報紙調侃。


    “寫新聞稿有時候也是需要一點靈感的。”項小羽拉著她出門,“走走走,咱們出去采采風,沒準兒就能想出好點子了。”


    *


    項小羽在學校為了兩篇采訪稿挖空了心思,而宋恂在黨校這邊也在因為編寫哲學辭典的事情發愁。


    當邱老師在班級裏宣布將由理論進修班的全體學員共同編寫一本哲學辭典時,果然得到了所有學員的一致響應。


    在校期間出書!


    甭管是什麽書,也甭管是由多少人共同完成的,都是一份很亮眼的成績。


    大家都想在扉頁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然而,有個現實問題是,隻憑哲學辭典的那點內容,根本用不到這麽多人!


    從沒見過哪本書的扉頁上能見到一百多個作者名的……


    “要不就隻寫‘78級馬列主義基礎理論進修班整理編輯’吧。”曾珊建議。


    常雲海穿著大皮鞋躺在床上,腳丫子一晃一晃的,聞言便笑道:“除非你把這個想法瞞得死死的,否則立馬跑掉一半的人。另一半也會在看到實物以後,在心裏問候你們……”


    曾珊撇撇嘴說:“大家的思想政治覺悟都挺高的,哪有你說的這麽誇張。”


    “要不你就去試試……”


    宋恂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阻止兩個人繼續互懟,沉吟片刻說:“實在不行咱們再弄一本馬列著作辭典?反正咱們班人多,而且近期學的都是馬克思主義哲學。我看校長那個意思,隻要能把書編寫出來,學校就會給咱們出版。”


    如今省委黨校的教材和工具書是很少的,大多數班級在用的還是中央黨校編寫的教材。


    他們平時上的一些專題課,都是老師在上麵講,他們在下麵抄寫的。


    教材非常有限。


    曾珊思忖片刻點頭說:“咱們還可以把班裏的學員按照地區進行分組,聽說畢業分配時也是要按照戶口就近分配的,咱們讓同地區的同學一起完成一個任務,也有助於加深彼此的了解。”


    “行啊,就這麽辦吧。每個地區劃分一部分內容,至於這些內容要怎麽分配,則由各組內部去商議,咱們就不用管了。”宋恂覺得這個辦法不錯,也給班幹部省事了。


    兩人去班部辦公室跟邱老師商量了一些細節,便趕在周末之前,按照地區將編輯任務分發了下去。


    分完了辭典的任務,黨校宿舍裏又迎來了一件不大不小的喜事。


    也許是之前在食堂跟校長的對話起了作用,理論進修班學員所在的這棟宿舍裏,每層樓都安裝了一部電話。


    公共電話機被安裝好的當天晚上,宋恂就給家裏播了過去。


    電話是由欠兒登延安接聽的。


    “喂,您好,您找誰呀?”語氣特別有禮貌。


    宋恂輕笑了一下說:“你好,我找宋延安。”


    延安一時有點懵,他接了這麽多次電話,還是頭一回有人找他。


    他結巴了一下,緊張地問:“你,你是誰呀,找我幹什麽?”


    宋恂:“我是你爹,你說我找你幹什麽?”


    延安喊了一聲爸爸,就衝著身後不知什麽人嚷道:“我爹來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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