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夏來也並不後悔,她覺得自己說的也沒錯啊。


    對她來說,現在如果有個哥哥姐姐說願意借給她一百塊讓她去上學,沈夏來立刻把借條簽了。


    她之所以不願意爹娘去借錢,是知道並沒有哪家的親戚可以直接借給自己高中兩年的學費和生活費。想湊夠這一百,怕是得一家借個十塊十五,把血緣近的親戚都借個遍,才能湊齊。


    而且即便是親戚,平時關係和睦,但去借錢的時候,也少不得需要低聲下氣的。沈夏來不願意爹娘為了她去受這個委屈。


    但她借錢給弟弟妹妹,完全不需要他們對著自己低聲下氣再三懇求。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如果以給沈福來蓋房子的名義去借錢,親戚們一定會願意借。但如果以供沈夏來讀書的名義去借錢,他們不僅不願意,還會反問沈長柱王翠翠,沈夏來這麽一個一定會嫁出去的閨女,供她讀書有什麽用呢。


    沈夏來發現她娘王翠翠幾次看著她,欲言又止的。


    沈夏來沒忍住先問她:“娘,有什麽事兒您直說就成。“


    王翠翠有些尷尬:“我這不是怕你不答應麽。”


    “什麽事兒啊娘,您先說,能答應的我一定答應,不能答應的,我也會告訴您我有什麽顧慮,為什麽不答應。”


    “那個,你那主家不是送了你一件衣服麽,大紅的,可鮮亮了。你大姐呢,定下來十一月十七結婚。本來這結婚,男的家該給女的買身新衣服。可你大姐夫家裏沒什麽錢。他倒是給了十二塊錢,可這錢我和你爹想著,再添個八塊,湊夠二十讓你大姐拿著。加上家裏給你大姐做的那套雙人的被褥枕頭,也挺體麵了。”


    “您的意思是我大姐結婚,不準備新衣服了?”


    “現在結婚,舍得準備新衣服的也沒多少。本來我和你娟娟姐說好了,你大姐結婚時候借她的衣服穿。你娟娟姐結婚的時候做了一件紅棉襖,也喜慶的很。現在這不是看你有這麽一件更好看的,娘就想問問,你能不能把你那衣服借給你大姐穿穿,等她結婚了就還給你。”


    沈夏來想了想,現在結婚借衣服借皮鞋借手表,是挺常見的事情。


    但她沒想到,大姐結婚也沒有一件新衣服。


    沈夏來有些好奇:“娘,大姐夫家這麽窮啊,連身新衣服都不給大姐買?”


    王翠翠歎了口氣:“可不是,別說新衣服了,連個針頭線腦的也沒有,就給了十二塊錢。我和你爹給你大姐準備的錢和被褥這些加起來,都得小二十呢。姚春山家窮倒是也不算窮,家裏四個兒子,都在地裏上工,能掙不少工分呢。他們家呀,就是舍不得花錢。”


    沈夏來說:“那我大姐嫁過去,能過得舒心麽?”


    “姚家兩口子人也不壞,姚青山也挺能吃苦的。而且也說好了,他們結婚後就蓋房,等新房蓋好,你大姐大姐夫搬出來bbzl,日子也就好過了。”


    沈夏來心裏忍不住為大姐發起愁來。


    在這個家裏,除了沈長柱王翠翠夫妻,最照顧沈夏來的就是大姐沈春來了。


    不止沈夏來,大姐對家裏所有的弟弟妹妹都很照顧,甚至有時候可以說是溺愛。


    她真的就像這個家庭裏的第二位母親。


    沈夏來想了想,說:“娘,結婚是大事,淑文姐送我的那件衣服,我也沒什麽機會穿。既然大姐需要,那給大姐穿了吧,大姐結婚,就當我隨的禮了。”


    淑文姐送的衣服雖好,但現在的沈夏來穿著其實也有些大,架不起來。


    她之前還想著以後手頭寬裕了,找裁縫給改一改。


    現在既然大姐更需要這件衣服,那還是先給大姐穿,這樣的衣服現在不好買,等再過幾年,也能買到了。


    王翠翠沒想到沈夏來這麽大方:“夏來,你真舍得把這麽好的衣服給你大姐啊?”


    “這有什麽舍不得的,大姐對我多好。娘,我之前說的那些話,並不是說我舍不得給家裏人花錢。我隻是不喜歡,弟弟妹妹們覺得當姐姐的,照顧他們是天經地義的,給他們花錢也是天經地義的。他們遇到困難我會幫,兄弟姐妹,互相幫扶是應該的。但他們不能覺得我的就是他們的,他們的還是他們的。”


    第22章


    既然想把布票轉手,沈夏來抽著中午的空閑,偷摸著去了所謂的‘黑市’。


    在縣裏這一個多月,沈夏來也從月娥嬸子這裏打探出不少黑市的信息。


    其實黑市也就是幾個縣裏人約定俗成的私下買賣東西的地方。


    其中鋼廠鐵廠五金廠這幾個工廠相隔不遠,這些工廠工人數量也很多。


    這三個工廠所在的區域,可以說是縣裏非常熱鬧的地方,在那塊,就有個小小的黑市。


    沈夏來已經和月娥嬸子打探出來一尺布票能賣多少錢,像她手裏這張半尺的布票,能賣個三毛五毛。


    這錢說多肯定不多,說少對沈夏來來說也不少。


    一個月半尺布票,等淑文姐生了孩子,孩子百天,差不多是五尺的布票。


    一個成年人女性做一身衣服,也得四尺半五尺的布。


    沈夏來現在的衣服呢,可以說是打滿了補丁。可是做一身新衣服,不僅需要布票,還需要買布的錢。


    也不是沈夏來摳門,實在是她現在的情況,不摳不成。


    糾結了半天,沈夏來還是決定先去黑市看看,如果這張布票能賣出五毛錢,那就賣了。


    如果別人隻給三毛四毛的,那這布票就自己留著,等攢夠了一件衣服的數,到時候再賣。


    也可能過幾個月,沈夏來手裏的錢更寬裕了,那她還可以把這布留著,可以奢侈的給自己做一身新衣服,哪怕隻做一身新內衣呢。


    手裏錢更寬裕,這是沈夏來猜出來的。淑文姐現在已經開始把越來越多的工作交給沈夏來,上個月她從說好的六塊錢給沈夏來漲到了八塊。


    以淑文姐bbzl的為人,隨著沈夏來幹的越多,她肯定會給沈夏來繼續多加錢。畢竟沈夏來這樣真的能接手她工作的人也不好找。


    有了沈夏來,淑文姐相當於還在繼續工作,每個月三十的工資,拿出三分之一給沈夏來並不虧。


    而對沈夏來來說,如果她一個月能掙到十塊錢,那攢錢的壓力會大大減小,她也可以偶爾花個五毛一塊的。


    沈夏來發現自己現在真的是越來越沒有出息了,每天為了幾毛幾分的精打細算。


    這麽想著,她還是到了鐵廠附近,開始尋摸傳說中的黑市。


    她走著走著,突然走過來一個人,說:“雞蛋,五分錢兩個,要麽?”


    沈夏來擺擺手。


    不一會兒,又有人走過來問她:“千層底,這鞋納的可舒服呢,要麽?”


    沈夏來又擺擺手:“不要不要。”


    她也瞧出來了,這個黑市其實根本不會把東西擺出來賣,而是互相口頭詢問,然後再找其他地方做交易。


    當然也有人問沈夏來:“你有沒有糧票,肉票?”


    沈夏來也還是:“沒有沒有。”


    雖然知道這是黑市,也知道現在是不允許人們搞投機倒把的,但因為沈夏來對‘市’這個概念實在是根深蒂固,以至於她傻傻的以為,這個黑市即便規模再小,也會有人拿著物品,直接出售的。


    看來自己這是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


    沈夏來也嚐試著去賣她的布票,但不知道是瞧著她眼生還是瞧著她年輕,一個大媽居然隻出兩毛錢就想買沈夏來的布票。


    沈夏來自然不樂意,大媽加價到兩毛五分錢,說:“哎呀姑娘,你這布票平時兩毛錢都多,我這是急用,再給你添五分。”


    沈夏來搖頭:“不行的,這太少了。”


    大媽又添了一分:“那就兩毛六分錢。”


    沈夏來說:“五毛錢,您也別砍價,要的話咱們直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不要的話您去別家看看。”


    大媽扔下句:“搶劫呢你。”轉頭就走。


    沈夏來有些委屈,到底是誰在搶劫啊,一分錢一分錢的加價,忒沒意思了。


    這時她也想開了,在黑市賣東西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容易,主要她年紀小,瞧著麵嫩,別人就總想壓壓價。


    沈夏來幹脆放棄了,布票留著也好,像她這種農村戶口,不像城裏人有布票供應。


    而布是消耗品,即便左打一個補丁右打一個補丁,衣服也總有沒法再打補丁,必須換新的時候。


    與其在這裏浪費半天時間布票也賣不出去,還不如把這時間留著看看書呢。


    而且在這黑市,沈夏來也提心吊膽的很,生怕被人發現。


    布票本身最少值三毛錢,賣的話能賣五毛,也就是說滿打滿算頂多掙個兩毛錢。


    因為這兩毛錢被紅袖章逮住,那可真是太不劃算了。


    真的去了黑市一趟,沈夏來的頭腦也冷靜了下來。


    她越發覺得自己能遇到淑文姐,能從淑文姐這裏得到這麽一個工作是多麽bbzl多麽幸運的事情了。


    掙錢太難了,太難了。


    “沈夏來?”


    猛地聽到有人叫自己,沈夏來嚇得抖了一下,她緩緩扭頭,見是陸江南,提著的心落了地,但也沒忍住抱怨:“你,你嚇死我了。”


    “對不起啊,對了,你在這裏做什麽?”


    沈夏來壓低聲音說:“我在這裏,還能做什麽。這裏不是聊天的地方,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說著兩人走到了人多一些的大馬路上。


    沈夏來的情緒還是有些緊張,她長長的吸口氣,說:“陸江南,你真的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那些人,你喊我名字的那一瞬,我覺得自己大腦一下空白了,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可是那些紅袖章也不認識你,更不可能知道你的名字啊?”


    “是啊,但我當時已經沒有餘力去思考了。我當時心裏隻有一個想法,朝著哪個方向跑能躲過他們。但後來我看其他人都沒有逃跑的意思,才意識到自己想多了。”


    說著她看著陸江南,問他:“沒想到咱們會在這裏遇見,你破了的衣服呢,拿著沒。”


    陸江南點點頭,把衣服遞給沈夏來。


    他又問沈夏來:“你剛才去那裏,是有什麽想買的麽?”


    沈夏來把自己的打算和陸江南說了,最後說:“是我想的簡單了,不過也是一種難得的經驗嘛。你呢,你去那裏做什麽?”


    “我這不是還租著周鵬的自行車麽,後來想想我經常來縣裏,總這麽和周鵬租車也不是一回事,不如自己也買一輛,所以來打聽打聽看有沒有想把自行車二手賣掉的。”


    沈夏來聽著有些羨慕,即便是二手的自行車也並不便宜,而陸江南說買就可以買,真是有錢人啊。


    陸江南又說:“對了,你如果想出布票的話,我可以幫你。之前我用不完的票,也是在縣裏出手,發現比較麻煩,別說多掙個幾毛了,有時候還得倒貼。後來我去市裏認識了一個專門搞這個的,他家裏有關係,給的價格也合理,最重要的是省心。他收了多餘的票證,再轉手賣出去,掙的就是這一來一回的錢。不過他給的價格不高,一尺布票五毛錢。”


    一尺布票五毛錢,那半尺不還是兩毛五分錢麽,剛才那個大媽還給出半尺布票兩毛七分錢呢。


    “算了,這布票我還是自己留著吧。”


    她和陸江南不一樣,陸江南家裏給他寄的布票他用都用不完,而沈夏來,辛苦一個月,掙的布票也隻夠做個背心穿穿。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沈夏來該回淑文姐家了。


    她問陸江南:“你一等會兒回大隊嗎?”


    陸江南伸了個懶腰:“我好不容易來一趟縣裏,才不要馬上回去。你下午幾點結束,我順路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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