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遺真人臉色難看,不過阿桑這次算是明白,轉而說道:“不過我會把這話告訴小師弟的,想來小師弟也要多想想。”


    常遺真人點點頭,這樣才對嘛,自己這弟子,也不要整天就這個樣子。


    說完這些,常遺真人對著洛雪單獨說了幾句話,阿桑也就沒去聽,她轉頭往前走了幾步,看著遠山,自顧自發呆。


    洛雪倒是一臉認真。


    常遺真人歎氣道:“山下人家,要是有兩個兒子,保管是大兒子就沒小兒子受寵了,要是有三個兒子,最不受寵的正好該是二兒子,不上不下的,就最為容易被忽略,為師這輩子,還真沒有過兒子,不過三個弟子裏,你這丫頭最被忽略,也是事實。”


    洛雪仔仔細細他聽著,平日裏她其實就有些察覺,不過她當自己的大師姐是自己的親姐姐,當小師弟是自己……總之就沒有上過心,不過對於自己這師父,有沒有埋怨,前幾年沒有,這兩年懂了些事情,很多時候一個人去想事情的時候,其實都會有。


    她眼裏有些紅,不過也隻是說道:“我一直沒師姐省心也沒小師弟聰明,師父稍微有些偏心,也是避免不了的。”


    常遺真人看著她這個樣子,板著臉道:“你這丫頭要是肯多花些心思在修行上,不說比肩你小師弟和大師姐,比起來其他的修行者,有一大摞是比不過你的。”


    洛雪對修行一直都沒有什麽想法,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一直都是這樣。


    前幾年她還想著去追一追小師弟,可這些年看著小師弟越走越遠,她在身後,看著小師弟背影,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機會,這已經想著算了。


    常遺真人看著自己這個二弟子,想了想,然後又搖了搖頭。


    最後他實在是有些不忍心,這才抬手,從懷裏拿出一張玉符,放在她掌心。


    “為師最放心不下的,估摸著也就是你了,以後有事情,說不得有你師姐師弟都搭救不了的時候,到時候拿出這張玉符,你師父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幫幫你。”


    接過玉符,洛雪期待道:“師父,還有沒有,要不然給小師弟留一張?”


    常遺真人冷著臉說道:“別一天到晚都胡思亂想。”


    洛雪閉上嘴巴,不過還是好好收好的這張玉符。


    做完這一切,常遺真人才叫阿桑過來,最後他對著自己這兩位弟子認真說道:“為師從來沒想過柢山有朝一日能夠回到當初那世間第一劍宗的模樣,往後世間有柢山弟子行走世間,其實這就已經足夠好了,至於其他,便看你們努力,你小師弟也好,你們也好,做事隻要無愧於心,那便一切都好,太過執著,反而不好。”


    常遺真人張了張口,還有好些想說的,但不知道的,感覺沒那個小子在這邊聽著,也說不出口了,於是揮袖作罷,常遺真人站在山崖前,遠眺山河,輕聲道:“修行數百年,從未見過這人間真容,最後得好看看才行啊。”


    話音落下,常遺真人身形消散,化作一道流光,在天際消散。


    這邊阿桑看著自家師父消失的背影,一如既往沒什麽表情,洛雪招了招手,但想著師父已經看不到,就隻是把那張玉符拿出來,捧在掌心嘟囔道:“小師弟整日都在外麵,肯定很凶險,等他回山,我把這玉符送給他好了。”


    前些日子小師弟和江潮數月廝殺的事情已經傳了回來,當時山上弟子其餘人隻是覺著自家小師叔實在是凶悍,隻有洛雪才在默默心疼自家小師弟,她可真是見不得小師弟受一點傷。


    阿桑轉過頭看了洛雪一眼,眼裏有些不明情緒,洛雪也瞧見了,她縮了縮頭,沒說話,心裏想著是不是又做了什麽錯事被自家師姐知道了?


    ……


    ……


    世人很少知道明月樓在何處。


    這座天底下一等一的宗門,其實際上,是一個殺手組織,既然是一個殺手組織,那麽處於何地,自然要極度保密。


    明月樓招收弟子也是如此,都是山門裏的修行者在世間遊曆,遇到合適的孩子,便將其帶回明月樓裏,至於主動想要投靠明月樓的修行者,也需要重重考驗,才能吸納進來。


    規矩極為嚴苛,導致明月樓這些年,外來的修行者,也不過隻有數人而已,至於坐上樓主之位的,更是一個沒有。


    明月樓這兩年,其實有些沉寂。


    先是其中高手在這數年之間,並未動手殺過當世任何一個金闕強者,然後又是那位原本站在鼇頭的年輕弟子江潮這兩年銷聲匿跡,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了些消息,說是和那位柢山小掌教顧泯有過一戰,不過當時顧泯才和大祁新帝梁照有過一戰,所以說江潮是乘人之危。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能殺得了顧泯,反倒是自己一個人狼狽逃回明月樓,這件事現如今已經被修行界傳為笑柄,當初那個第三境第一人,如今已然是聲名狼藉。


    江潮處於群山之中,四周都是茂密的叢林,將那座樓完全擋住,很難被外人知曉,可當天空有一輪明月的時候,這座孤樓就一定會被明月照到,看起來奇怪,想起來也奇怪。


    江潮回到明月樓之後,他的師尊,那位明月樓說話最管用的樓主,如今的金闕境修行強者第一明月,便將他扔到了宗門禁地裏,那個地方凶險異常,即便是一般的結發境修行者,進去一趟也要掉層皮,何況是重傷的江潮,被丟入其中,便是第一明月存了心思,若是江潮不能從裏麵走出來,那他就當沒有這個弟子,要重新去找個弟子培養了。


    修行者的是壽命極長,舍棄江潮轉而重新培養一個弟子,代價雖然不小,但也不算太大。


    好在江潮前些日子已經走出禁地,雖然傷勢尚未好透,但是已經破境,踏足飛光,說是因禍得福,其實也差不多。


    天色漸晚,明月高升。


    第一明月登上高樓,在樓頂觀月,修行之事,第一明月一直放在心上,他一直明白,作為修行者,修行境界才是最重要的,沒有修行境界,那便一切都沒有,一切都是妄談。


    第一明月能有如今境界,除去他的天賦之外,還和他的刻苦勤奮分不開,每逢月圓,他自然會出現在這裏。


    吸收月華,打磨自身。


    剛運轉完一周天,第一明月正打算運轉第二個周天,忽然明月樓上空,雲海激蕩,那輪明月在一瞬間便被濃雲遮擋,緊接著,一道流光,從天而降!


    直直落向第一明月!


    第一明月驀然抬頭,蒼白的臉上多了一抹驚疑。


    與此同時,明月樓各處都生出響聲。


    “何人擅闖我明月樓!”


    有數道人影,更是與此同時,同時出現,氣機激蕩,就要衝著天幕而去。


    可與此同時,一道天地威壓直接了當的壓了下來,毫不留情的落到每個人的身上!


    數位明月樓的修行強者同時吐血,在這道天地威壓下,幾乎是同時重傷。


    第一明月臉色難看,驀然起身,一輪明月從地麵生出,看似緩慢,而又迅速的朝著天幕雲海而去!


    天上那輪明月被遮擋,那他第一明月以自身修為凝結的明月,就要出現在天幕上!


    這等豪氣,也就是他了。


    他第一明月,生下來便要事事爭第一,如今這個時候,明知那敵手強橫,他也要出手一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可即便他這輪明月生出,在那道流光之下,似乎依然不夠看。


    那道流光從天而降的同時,變得極為明亮,這就讓他的這輪本該明亮的明月變得暗淡。


    在半空中,流光和明月相撞。


    第一明月已然是這世間難得一見的絕世強者,在世上的諸多強者裏,他應當也是前十的強者。


    那輪明月也絕對是他最強的招數之一,可是在下一刻,第一明月的臉色便變得極為難看。


    一瞬間,那輪明月便在那道流光下破碎破滅,不是破開,也不是什麽別的,而是徹徹底底的破滅!


    那其中的差距,讓第一明月都生出了寒意。


    接下來,那道流光落到明月樓上。


    第一明月伸手,一柄短刀不知道從何處出現,落到手中,他要遞出一刀。


    可是他沒有想到,自己那一刀,也沒有能夠遞出去!


    那道流光直接擊中他的胸膛。


    而後硬生生把他從樓頂擊穿,滾落到明月樓裏,外麵看不到情況,隻能聽到一些響聲。


    明月樓山門,最高的那座高樓,被硬生生擊穿,深入地底,不知道有多少裏,而樓主第一明月,此刻不知生死!


    無數明月樓弟子都聽到響聲,出現在那座高樓旁,但人人看著那道尚未消散的流光以及那已經被擊穿的高樓,都捏了一把冷汗。


    江潮出現在遠處,看著這道流光,怒火中燒,他上身衣衫破開,一道道銀白絲線纏繞在身上,看著分外詭異。


    他按住腰間短刀,就要縱身而去。


    可就在此刻,天上才傳來一道蒼老的聲音,“江潮,你要和老夫動手,就要好好思量一番,老夫雖然不願意殺你這小輩,但你要求死,老夫不見得真放過你。”


    隨著這道聲音傳出的,還有常遺真人的身影。


    他落到那座高樓之上,緩緩站定,看向那個看著怒火中燒的江潮。


    至此所有人都認出了那個老家夥,柢山上任掌教,那個多年不曾與人動手,接過上次一出手便直接將北陵那位大明劍仙給斬了,而且之後,更是直接將大明劍宗的山門都直接斬開。


    可謂是一朝出手,天地皆驚!


    如今這一次出手,便將第一明月打得生死不知,恐怕這要是傳了出去,柢山這位常遺真人,就要被說成真正的天下第一人了!


    江潮沉聲道:“前輩既然是成名多年的前輩,想來也不至於和晚輩過不去!”


    常遺真人樂嗬嗬說道:“你這娃娃說話倒是有點意思,老夫要是和你過不去,這會兒躺在這裏麵的人就該是你而不是你師父了,不過換做你,接老夫這一招,估摸著連骨頭都找不到了。”


    江潮沉默,到了這會兒,他還不知道,這個老家夥是給當初他襲殺顧泯找場子,就是真的傻了。


    可他依然憤怒,明月樓如此大的一個宗門,竟然也會有一天被一個人踩在腳下,無能為力。


    常遺真人低頭看著那個窟窿,笑道:“第一明月,沒死就趕緊出來,要不然老夫還真有可能把你這明月樓給拆了。”


    隨著話音落下,常遺真人輕輕用力一踩,明月樓一陣搖晃,竟然整個一樓,完全陷入地麵之下。


    第一明月從樓底掠出,不由分說便是一刀斬出。


    天地之間,到處都是雪亮的刀光!


    常遺真人大袖一招,攔下數道刀光,看向第一明月,閑庭信步的說道:“你這刀不行,差點意思,不過老夫接下來,還真要和個用刀的行家打一場,要不是和你有仇,便叫上你看看了。”


    說著話,常遺真人還不忘出手,他的衣袖之間,不斷有流光溢出,在破開那些刀光的同時,順便也落到第一明月的身上。


    一道一道,結結實實的。


    “你那個寶貝徒弟,去找老夫寶貝徒弟的麻煩,要是兩個小家夥都是無病無災的時候,老夫也就不說什麽了,可那是趁著我那徒弟都快他娘的死了,你他娘的還硬是追了他半年?”


    常遺真人冷笑道:“老夫也是個講道理的人,你徒弟打我徒弟,老夫就不來找你徒弟的麻煩了,找你這個師父的麻煩,總歸也是合情合理吧?”


    常遺真人雖然在說話,但手上沒停,片刻之後,第一明月已經被這位柢山上代掌教打中不少次。


    也是第一明月要臉麵,不然這會兒早就大口吐血了。


    半個時辰後,常遺真人重新出現在那座高樓上,第一明月落到地麵,臉色蒼白得不像話。


    他雙手背負在身後,江潮看著自家師尊的雙手,正在不斷顫抖。


    常遺真人低頭看著在場眾人,眯著眼笑道:“今日被誤傷的,那就對不住了,不過老夫臨走之前,還是得打句招呼,那就是今後,同代修行者,殺我柢山門人,老夫一概不管,但要是有老不死的不要臉找我柢山門人的麻煩,那老夫下次再來這兒,就不是來打人了,老夫拆了你們這明月樓,也不算多難。”


    第一明月臉色鐵青,此刻隻是看著常遺真人,還沒說話,其實在剛才那道流光穿過明月樓的護山大陣的時候,他就知道,來人不是自己能應付的。


    可他第一時間也沒想過這來人是柢山的常遺真人,他知道常遺真人強橫,但沒想到,這才多久,這老不死的幾乎是一隻腳就已經跨入金闕之上了,這等修為,在他麵前,完全是隨心所欲!


    如今這一波明月樓弟子,都攥緊了拳頭,卻沒有一個人開口。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常遺真人今天這番話明月樓記下了!”第一明月沉聲道。


    常遺真人剛想開口。


    天地驟寒!


    那些樹葉上,竟然開始結霜,漫說此刻不是寒冬時刻,即便是,也沒有這麽快的。


    這種異象,如果不是天地造就,那就隻能是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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