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泯在之前,的確想過可是還不曾告訴過旁人,如今苟望既然問起,他也是坦白道:“就取一個楚字便是。”


    南楚變大楚,就那麽簡單。


    苟望神色認真地問道:“陛下金口玉言,應當不會變卦吧?”


    顧泯搖頭。


    然後他便看著那個欽天監監正,樂嗬嗬的轉頭,去看向在遠處的女子,高聲笑道:“青湖,咱們欽天監未來三年的銀子,可都有著落了。”


    那個站在人群裏叫做青湖的女子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原來郢都城對於國號會定什麽,早已經爭論了許久,而後便有人開了盤,做了莊家,欽天監才壓上去了不少銀子,就賭南楚以後就叫大楚。


    苟望又笑嘻嘻的轉頭問道:“那陛下會不會遷都?”


    顧泯笑罵了一句,直接踹了眼前的讀書人一腳。


    後者倒也不在意,屁顛屁顛的跑向遠處,就要離去。


    顧泯沒攔著,畢竟這些事情,很緊要。


    隻是等著這個家夥轉身的時候,忽然就開口說道:“有件事忘記告訴陛下了,除去我們之外,還有人要見陛下,不過可沒臣好對付。”


    隨著這句話說出,他身後數人,都心有默契的對視一笑。


    然後遠去。


    顧泯倒是不在意,可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有個衣衫素淨的女子,來了這邊。


    ……


    ……


    挑了個不大的鎮子,一男一女,在長街上緩行。


    顧泯先開口,“聽說郢都城裏最近吵得不可開交,大家都費心費力的,你怎麽有空?”


    衣衫素淨的女子緩緩開口,神情溫和,“陛下覺得,我就該呆在郢都才是?”


    顧泯搖了搖頭,“別叫陛下,你我之間,原本就用不著這些。”


    女子點頭,果然不再稱呼他為陛下,而是說道:“顧泯,聽說你差點死在那處戰場,其中凶險,跟我說說?”


    顧泯沒有拒絕,簡要的便說了說那場大戰的事情,三言兩語,但是其中凶險,女子也是聽得出來的。


    她眉目之間閃過一抹擔憂。


    “果然這個天下共主,並非是那麽好做的。”


    女子感慨了一句。


    顧泯笑道:“你這位崇文樓的女先生,未來的女太傅,也不是這麽好做的。”


    女子不是旁人,就是白粥。


    白粥這些日子在郢都,成長得很快,她本就聰慧,是太傅寄予厚望的後輩,其實許多人明裏暗裏都知道,這個女子以後隻要再磨礪些年,就肯定會是三公之一。


    至於最後能不能成為天底下頭一號的女太傅,不太好說,但幾率很大。


    白粥溫聲道:“女子身居高位,一直都沒那麽容易,大應太後縱使手握大權那麽多年,但最後也還是君臣兩相厭的結局,女子劍仙做劍道魁首百年,每天都有劍修想要把她從那個位子扯下來,做太傅,說不定也是如此。”


    顧泯打趣道:“所以現在知難而退了?”


    白粥搖頭。


    經曆風雨之後,她變得更加端莊了。


    更是溫和了。


    顧泯問道:“做女太傅還有些年,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白粥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灑然道:“坐上這個位子,並非是那些讀書人願意看到的,他們想的是另外的事情,而我想了想,也覺得似乎更好。”


    話猶未盡。


    白粥轉而問道:“返回郢都之後,什麽時候大婚?”


    顧泯苦笑著搖頭。


    不說當下局勢,要娶柳邑做他的皇後,至少要等白玉塵從北海深處回來吧?


    這位北海之主不在,他如何敢做這樣的事情。


    也不成體統。


    白粥問道:“隻是柳姑娘了?”


    這句話裏有深意。


    他一時間沒有回答。


    他隻是看了看眼前女子,這位安靜的崇文樓女先生,其實最懂他,和他交心也最為深切。


    可以說得上是平生知己。


    但她忽然說出這樣的話,讓顧泯有些猝不及防。


    這是在暗示什麽?


    或許說已經不是暗示了。


    “你作何想法?”


    顧泯小心翼翼開口,聲音不大。


    白粥說道:“做修行者,或許道侶隻能有一人,可做皇帝,嬪妃能有不少,柳邑占據中宮,其餘的,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嗎?”


    顧泯扯了扯嘴角,這話就太直白了。


    原本以為還會有什麽轉圜的餘地,可是白粥這麽一句話,開始徹底把他的退路都給鎖死了。


    “我去做女太傅,做讀書人的領袖,不現實,崔先生當初的願景是好的,但事情一直在發展,若隻是南楚也就罷了,可是之後,乃是整個天下,一介女子,招惹是非,我不是沒信心去平定這些事情,但是事情太麻煩,會多花費些時日,對崔先生的世道並無裨益。”


    白粥和顧泯在長街上停下,轉入一座酒樓,而後上樓,選了位子坐下,要了兩壺酒。


    顧泯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下肚去之後,才開口問道:“這樣想法我不知道,隻是你說想要嫁給我,便是因為這些?”


    一層窗戶紙,總算是捅開。


    白粥自顧自的說道:“中宮之位是你最心儀的女子的,這誰都搶不走,我不善妒,也不願妒,入宮一事,我思索良多……”


    “白粥!”


    顧泯一拍酒桌,震得酒杯倒下,酒水便順著桌上緩緩流出,算是灑了一地。


    他有些怒意。


    顧泯很少有動怒的時候,可一旦動怒,就絕對不是那麽輕易能夠撫平的。


    白粥看著酒水,然後自己仰起頭,將一壺酒全部都倒入了自己的嘴裏。


    喝完一壺酒,臉頰微紅的女子還是那般溫和,她笑了笑,然後解開頭上發髻,一頭青絲如瀑。


    平添幾分嫵媚。


    “顧泯,你是當真不知道我喜歡你?”


    白粥如此開口。


    然後那位年輕的南楚皇帝就愣住了,他有些失神,很久之後,他才問道:“什麽時候開始的?”


    白粥站起來,然後彎下腰,臉湊到顧泯身前,吐氣如蘭,“你覺得呢?”


    顧泯隻聞到些酒香,然後他覺得自己醉了。


    第507章 瑣碎之事


    麵對那張細看之下,便會發現別有一番韻味的臉,顧泯很快便清醒過來,他朝著身後退去,有些驚慌。


    在遠處的店小二,原本之前看著那邊白粥起身,便覺得會有一場好戲上演,可這會兒看著那個長得好看的年輕人,竟然如此不濟事,送上門的女子都不要,反倒是這般驚慌,便有些鄙夷的看了顧泯一眼,後來又自己美滋滋想著,要是這好事放在他自己頭上,那可不止是一親芳澤的事情了。


    顧泯揉了揉臉頰,這才平靜下來,看著眼前女子,想起了很多事情。


    白粥對他有意,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顧泯不清楚了。


    是當初在北陵同行就有,還是在後來某天,但其實,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白粥不僅對他有意思,而且還堂而皇之的說了出來。


    有些事情,還沒有說透的時候,仍舊有轉圜的餘地,就像是有些男女,其實是十幾年的交情,或許有一方,動了感情,於是交情便不純粹,前行一步,或許從朋友變成夫婦,但若是不成呢?


    即便對方說以後還可以做朋友,但這樣的朋友,對於雙方來說,都沒有之前純粹了,所以有些人,一輩子,或許都不敢這麽開口。


    不敢進一步,是因為不想失去。


    可往往這般,便會在數年後,見到對方投入另外一人的懷抱,有人能夠釋懷,有人卻不能。


    不能便是遺憾。


    而這遺憾,恰巧還是自己造成的。


    人間之事,大大小小,都有脈絡,都能梳理清楚,可一旦沾染了情字,就沒那麽容易了。


    萬事如麻,情字最難解。


    現在顧泯和白粥,其實也是這般。


    不過白粥已經挑破,等待的是顧泯的回應。


    年輕皇帝,在麵對那些強悍敵手的時候,並無慌張,卻麵對著這樣的女子的時候,有些手足無措。


    “我……”


    顧泯苦笑道:“我仿佛明白了李前輩為什麽在這點事情上,千百年都沒個結果。”


    之前在柢山,顧泯和葉笙歌聊過幾次,涉及的便有這件事,之前不能感同身受,但如今可以了。


    “你隻要告訴我,是否喜歡我便是了。”


    白粥重新坐下,“你若是不喜歡我,那之前所說,都沒有意義,今日之後,你我也不必再提今日之事,若是喜歡,之後的事情,你是否娶我,我自然胸中有數。”


    顧泯苦笑道:“有些事情,為何要說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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