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這樣認為。”


    天漸漸亮了,海的盡頭,慢慢的,海天相接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一點紅光,朦朦朧朧,然後那光越來越大,從海平麵露出頭來。


    那日出的光就好像是即將穿破了雲層似的,傾瀉而出。


    張涵激動地站起來,“月亮!日出!”喊著楊夕月,拿起手機來拍照片。


    天空盡頭的那道紅光越來越刺眼,楊夕月突然有些愣住了,猛地從沙灘上站起來,站起來的動作有些突然,眼前一黑,不過很快便恢複過來。


    站在張涵的身邊,看著海邊的日出。


    周身仿佛是被光包裹住了。


    眼眶突然一熱。


    【看,連看個日出,我都能想起你。——2021.04.25來自楊夕月的日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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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二零二一年夏天,家裏搬了新的房子,距離原來的小區不遠,小區門口有公交站點,交通很方便,坐公交車的時候終於不需要跑到旁邊的社區醫院的站點了。


    不是43路,是51路。


    51路公交車的路線和43路完全不一樣,完全沒有任何相交的站點。


    她想,大概,她再也不會坐43路公交車了。


    如果再坐,也不會遇見他了。


    後來楊夕月去過一次七中,七中的小賣部沒有了,被拆了。學校的管理變得越來越嚴格。學校旁邊的小超市擴大了規模,原來隻有一層的超市,現在變成了兩層,一層是賣各種零食,二層是賣文具和書籍。二樓的小說的種類,也越來越多了。之前超市裏麵隻賣雜誌,如果要買整本的實體書,需要提前和老板打招呼,老板在網上購買。時隔幾年再次來到這裏,已經有了高高的一層書架,書架上放著各種各樣的小說。小說售罄的速度很快,每個周都需要進新貨。


    張涵對她說,人沒有必要對一段注定沒有結果的喜歡表現得難舍難分。沒有什麽是永恒的,也不是什麽東西或者是人是你堅持就能得到了,我們不可能什麽事情都如願以償。


    公交車不會永遠隻坐43路,小賣部不會永遠都在,超市裏也不會永遠隻賣一種類型的書,一切都是會變的,無論是人還是事情,我們能夠做的,隻有接受。


    那段時間楊夕月經常吃不下飯,完全沒有胃口,經常走神,喊她的時候她也沒有反應,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失眠,多夢。沒過多久,整個人就瘦了一圈兒。


    明明之前還好好的,在學校裏麵,各種事情占據著她大部分的生活,現在一放假,沒有事情做的時候,又無法控製的想起他,想起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每天晚上都會被噩夢折磨,經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他,想起那瓶水,給自己假設出無數的可能。


    那段無疾而終的獨角戲似的感情好像是完全摧毀了她,讓她一敗塗地,讓她倒在地上,怎麽都爬不起來。


    後來去了醫院做檢查,也看過了心理醫生,索性是問題不是很大,不算是很嚴重。隻是思慮過重,精神上有些緊張,導致身體出現了一下無法避免的問題。醫生給開了些藥,拿回去按時按照醫囑服用,並且定期到醫院來看醫生。


    楊夕月很努力很努力想要走出來。不,是她必須努力走出來,重新組合成一個新的自己。所以,她很聽醫生的話,乖乖吃藥,去醫院複查。


    所有的能做的,她都做了。


    那段時間,經常往返於醫院,甚至是有一段時間,楊夕月聞到醫院的消毒水的味道就想吐,不僅是她要經常去醫院,在她生病的那段時間裏,家裏的長輩也生病了,經常到醫院探望。


    楊夕月覺得,自己將人生十年時間的醫院都去了。對醫院熟悉到甚至是閉著眼都能找到相應的科室位置。


    -


    二零二一年秋天。


    楊夕月放棄了考研的打算,準備找一份實習工作。


    明明江城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但是楊夕月還是堅持去了北城。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離開江城,隻是想讓自己暫時距離他遠一點,她想要趁著這一段時間,安靜下來。


    北城那邊消息回複很快,讓她盡快入職。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拖著一個不大的行李箱,坐上了去往北城的車。


    車上人並不是很多,楊夕月坐在靠窗的位置,戴著藍牙耳機,隻戴著右邊的耳朵。耳機裏麵播放著周傑倫的《晴天》,自從那次和他一起坐車回海城,兩個人在車上聽過這首歌之後,每次坐車,她都會聽這一首歌,再也沒有換過別的歌曲。


    這些年來,她的暗戀什麽也沒有得到,暗戀沒有成真,也永遠不會成真。她也永遠說不出那句喜歡。


    這是她的選擇,她選擇做一個說不出喜歡的啞巴。


    他於她,像是戰場上回不來的戰士,像是深海中的沉船,像是斷了線的,追不回來的風箏,像是手中流走的沙,再抓一把,也不會是同樣的一把。


    丟掉的已經丟掉了,撿不回來,錯過的已經錯過了,不會重來。


    不過她依舊是想要感謝他,感謝他出現在她的青春裏。她的青春很安靜很安靜,是他,在她安靜的青春裏,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後頭看看之前的日子,還是感激,感激他出現在她的青春裏。


    -


    楊夕月在實習的公司附近租了個屋子,房間不大,很小,一室一廳,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勉強有點生活的樣子。


    自己一個人生活,對於很多東西都不上心,沒有按時吃飯,沒有按時睡覺,像是在麻木的生活著。


    張涵學醫,很忙,兩個人偶爾見一次麵,在一起吃個飯。在陌生的北城,有自己的好朋友陪伴,楊夕月也不覺得困難和孤單。


    實習工作內容並不是很難,但是初入社會,很多東西都不懂,隻能一邊學習,一邊完成工作任務,有的時候偶爾加班。


    自從和網站簽約之後,楊夕月也一直沒有斷了寫小說。晚上的時候,也會開著台燈寫故事。雖然沒怎麽有人看,評價也褒貶不一,無論怎麽樣,楊夕月還是堅持寫下來了,好不容易開始做的事情,不會輕易放棄。


    工作壓力大,再加上每天晚上都要寫小說,楊夕月的壓力很大,有的時候晚上會失眠,睡不著覺。夜深人靜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看她和他的聊天記錄。


    甚至是有的時候看一句話,都能看好久好久。


    從有他的聯係方式到現在,他們兩個人的聊天記錄,隨便一翻便能翻到底。聊天內容單調,客氣,偶爾語氣輕鬆一點,也不過是以朋友的身份。更何況自從那次他約她見麵,兩個人吃火鍋那次,就再也沒有在微信上聊過天。


    而且,好像自從上次去江大考試見過一次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麵。


    你看,我不主動,你不主動,我們兩個人就像是陌生人一樣,永遠不會有交集。


    除了看聊天記錄,最喜歡的,還是看朋友圈,看林同的朋友圈,看何川的朋友圈。因為,他在這兩個人的朋友圈裏,是出場率是最高的,無論是以文字,還是以圖片的形式。


    有的時候會和齊文路聊聊天,不過大多還是他主動,和他的聊天還蠻愉快的,兩個人之間並沒有因為那次見麵說的話產生什麽改變,就像是朋友一般。


    -


    實習結束回了海城之後,病來如山倒,楊夕月又生病了。這次和上次不一樣,身體裏長了一個腫塊。好在發現及時,治療及時,在檢查出來之後,很快便入院做了手術。


    手術不大,是一個很小的手術。做了之後很快便會恢複健康。


    疫情依舊反複,病房裏隻允許有一個陪房的家屬,也不允許人進來探望,剛剛做完手術的那兩天,刀口特別疼,雖然是微創手術,刀口很小,但是麻藥勁兒過去了之後,還是很疼。晚上整夜整夜睡不著覺,睡不著覺的時候,就喜歡哭,或許是刀口處那密密麻麻的疼痛感,或許是什麽別的原因,一直哭一直哭。沒有發出聲音,就隻是蜷縮在病床上,無聲落淚。


    那個時候有母親陪床,但是疼的時候,還是忍著,沒有哭出聲。


    醫生說術後麻藥的勁兒過去了,疼痛是很正常的,第一天給開了止痛藥,但是這種東西吃多了不好,就沒有再開給她,全靠她自己忍著。


    頭幾天熬過去了,便好了一些。母親工作單位忙,隻請了幾天假,將已經可以下床走動的楊夕月自己一個人扔在了醫院裏。


    這個時候的她已經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


    晚上睡不著覺,經常在深夜淩晨的時候到病房的走廊裏走一走,轉一轉,看著走廊上方懸掛著的led顯示鍾,看著那紅色的阿拉伯數字不停的變動,看著時間的流動。


    小手術,很快便出了院。術後幾次到醫院複查,也是自己一個人,有的時候去醫院的時間有些早了,就坐在醫院外麵,在急診大門口的長椅上等著醫生上班,看著人來人往,看著救護車一個接著一個。看見有人在放聲痛哭,有人在無聲抹淚,有人在輕聲歎氣。


    突然對生命有了不一樣的認識,覺得有句話說得真好:珍惜生命,熱愛生活。


    後來在何川的朋友圈裏麵見過他,聽何川說他要準備考研。她覺得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他的專業,考研繼續深造才是最好的選擇。他們宿舍都是同一個專業的,所有的舍友都選擇了考研,經常看見何川發他們宿舍一起去圖書館學習的照片。


    聽說齊文路一邊準備著考研,一邊還有出國留學的打算。


    所有的人都在繼續規劃和準備著自己未來的生活和人生,隻有楊夕月自己一個人,走在海城的街頭,漫無目的,看人來人往,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


    她沒有選擇考研,當初考上江城財經大學,專業是被調劑的,後來也沒有轉專業。跨專業考研對於楊夕月來說實在是太難了,想考的專業和所學的財經類的專業相差甚遠,幾乎是八竿子打不到的樣子。再加上身體不是很好,就放棄了考研這件事情。


    後來想想,如果自己還是十八歲的時候,如果能回到十八歲,她一定會勇敢,勇敢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無論是事情,還是人。


    【我給自己找了很多個忘記你的理由,但是沒有一個能被我接受。——2021.12.01】


    第37章


    二零二二年,新的一年開始,楊夕月剪了頭發,依舊還是短頭發,比之前的齊肩短發更短了。回家的路上冷風吹亂了剛剪好的短發。這些年來頭發留長,然後又剪短,還是覺得短發更加適合自己。


    最後的最後,她還是沒能變成他喜歡的那個樣子。


    這年天氣最冷的時候,楊夕月收到了林同的連番轟炸,發了很多條消息,一條接著一條,根本就來不及仔細查看,慢慢一條接著一條看完,其表達的意思就隻有一個:龐瀚文出事了。


    這件事情楊夕月並沒有想到,幾乎是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劉靜雨前段時間還和她說過,說聯係不上龐瀚文了,他說過休假兩天,到時候要一直和她視頻聊天,聊很久很久的天,將之前那些沒有說完的話全部都補回來。


    但是等到了那天,卻沒有收到他的視頻。


    隻當是部隊裏臨時有什麽事情,又取消休假,沒來得及告訴她,畢竟這樣的事情已經是經常發生的了。


    那個時候她們兩個人坐在咖啡廳裏,沐浴在陽光中,劉靜雨穿著新買的衣服,雙手托著下巴,笑眯眯的,像是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情,“他說等他回來了,我們就去見家長,我們結婚,他說他在攢錢,給我買最好看的戒指。”


    “他說他在部隊裏,用鐵環給我做了一個戒指,他覺得太醜了,配不上我,就不準備送給我了,說等給我買更好的大鑽戒。”


    “我說我想看,他還不肯。”


    楊夕月還清晰地記得劉靜雨說這些話時候的表情,是向往,是幸福,是開心。楊夕月看著她的笑容,是真的羨慕。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龐瀚文是真的出事了。


    龐瀚文犧牲了。


    楊夕月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完全不信的,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怎麽可能犧牲呢?


    一個大活人,之前還好好的,怎麽說犧牲就犧牲了?


    後來看見了新聞的報道。


    【北部戰區陸軍某邊防旅戰士龐瀚文,在休假中路途偶遇歹徒持刀搶劫,為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第一時間與歹徒搏鬥,身中三刀,命中要害,搶救無效,犧牲,年僅二十二歲,追記一等功。】


    他還沒來得及過自己的二十三歲生日,沒來得及和自己心愛的女孩見一麵,生命永遠定格在了二十二歲的年紀。


    一等功,沒有人會想要獲得這個用生命換來的一等功,人都沒了,要一等功有什麽用。


    這個消息傳來之後,部隊第一時間派人將龐瀚文的父母接到了那邊,領兒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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