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媽媽卻道:“姑娘今年十四,再過兩年便笄笈了,倒也到了該談婚論嫁之時,也不算早。”


    可衣媽媽和婉婉一樣,不是不想姑娘訂婚,而是單純不的喜歡這前來提婚的人。


    想著容懷娟沒有任何征兆,無緣無故就轉移目標,牽扯到小姐身上,這下衣媽媽不能淡定了,“可知是誰家的公子?”


    青蝶也隻是聽了囫圇一嘴,並不知對象是誰,隻能搖頭說:“不知。”


    衣媽媽則氣得咬牙:“咱們這位二姑奶奶,一心往娘家說媒,這是察覺老爺那不成了,才又打起了姑娘你的主意。”


    衣媽媽本以為,這次二姑奶奶來,還是老三樣,不是求老爺辦事,就是借些銀錢,時不時再提一提續弦的事,所以她也沒放在心上,隻隨她去了,反正老爺也不會答應。


    可沒能禍害成老爺,就來禍害她們小姐,這下衣媽媽可不答應。


    “青蝶,你現在就去前院打聽,務必要聽個子醜寅卯來。”


    青蝶雖然年紀小,但卻是個機靈的丫頭,沒一會就氣喘籲籲的跑回來,“打聽到了,是二姑奶奶家,大房的長子,叫喬聞章的。”


    提起喬聞章,婉婉似乎也有些印象,畢竟是連親的,又同在上京,似乎去年除夕的時候,還見過。


    隻不過那時人太多,婉婉有些記不得什麽模樣,隻大致有個輪廓,彬彬有禮的書生模樣。


    楓荷聽了也說:“這位公子哥兒是出了名的中庸,他爹連考三年會試落榜,他更是青出於藍,到今日鄉試都考兩回了,還沒過,外麵都給他起名叫科舉愁。”


    楓荷常跟婉婉出去,私下裏丫鬟們也都是相熟的,所以上京城裏的八卦她知道大半。


    婉婉問青蝶:“那父親是什麽意思?可是答應了?”


    衣媽媽一想起二姑奶奶的舌燦蓮花,心裏就落不下底。


    青蝶跑得急,氣還沒喘勻道:“管家說老爺應了,但顧忌著過幾日是清明,怕小姐心情不好,便叫沒說,說等過了清明再告訴。”


    衣媽媽的心頓時便咯噔一下,她記得老爺曾說過,日後為小姐許親,不看門第高低,隻找個人品貴重,家庭簡單,普通的官宦清流人家即可。


    像宣平伯府這樣日漸衰落,成下勢的高門府邸,老爺怎就會……


    楓荷說:“肯定是二姑奶奶跟老爺說了什麽,要不怎就答應了呢。”


    其實不說,衣媽媽也能猜想道。


    “兩姓為婚,其生不蕃”,這是自古以來的婚嫁習慣。娘家侄女嫁到自己姑母家裏,親上加親。


    再者有親姑母照顧幫襯著,那位又定是一通說辭保證,道了個天花亂墜,如此又有哪個哥哥會覺得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姑母家裏,能受委屈去呢?


    “姑娘,趁著這事剛定,還未過明禮,去和老爺說,叫老爺回了這門婚事,還來得及。”


    衣媽媽隻要一想到喬家那個科舉愁會成為日後的姑爺,就忍不住唉聲歎氣。


    她們小姐多冰雪聰明的一個人,三歲開始讀書,四歲便可背誦《四書五經》,父親是金國最年輕的太傅,哥哥是明年春帷欽定入仕人選,母親是上京城赫赫有名的商人,即便人不在了,身後卻留下了萬貫家財,容家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可喬家的那位,讀得書怕是都就飯給吃了,這般不靈秀的人,怎麽做小姐的夫君?


    衣媽媽覺得,婚姻之事關乎著一輩子的幸福,玩笑不得,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老爺怎麽能連問都不問,就替小姐做主了呢,絲毫沒有顧及小姐的感受。


    婉婉也覺得父親這事做的有欠妥當了,且不說那位喬家表哥到底如何,就說婚姻是女子一輩子的大事,父親有意為她訂親,怎麽也要問問她願不願意,就這麽擅自做了主,若她死也不肯,難道父親能去替嫁不成?


    再說姑母,她總覺得姑母一門心思的往娘家說媒是另有目的,且沒那麽容易善罷甘休。


    衣媽媽都急得火燒眉毛了,“小姐你怎麽就不著急呢?”


    女兒家的名聲多重要,她擔心夜長夢多,真的定了親,過了禮再退,那可就要有損聲譽了,要趕緊去說清楚了才行。


    婉婉卻道:“反正離清明還有些時日,父親不說,就還過不了禮,這事不急,等過些日子再說吧。”


    時間一轉便是七日後,重陽長公主舉辦的遊園會。


    頤園門前匯聚了上京城裏所有高門貴胄家的馬車,一排排比美似的。


    園會上,各家貴女圍在一起爭奇鬥豔,婉婉按著計劃穿了那身月白衣裙,成功的在百花齊放的頤園裏,做了那支最淡雅,最不惹眼的花兒。


    她一路轉過抄手走廊,楓荷跟在身後,看著兩側的小姐們,不由得產生疑惑。


    湊到小姐耳邊,小聲道:“姑娘,翊王喜歡桃色這事,不是說隻安國公一家知道,可是今兒這場麵怎麽瞧著,好像全上京城都知道了?”


    婉婉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頤園裏幾乎是九成以上的貴女們都不約而同得,都穿了桃色。


    就算零星幾個沒穿,也都是相近的藕色,或者是梅色。


    “看來不是隻安國公一家去宮裏打探消息,為了翊王妃這個位置,其他府上也是想了辦法,使了門路的。”


    楓荷覺得這競爭也太激烈了,她有點擔心司寧小姐。


    這時,不遠處傳來爭吵聲,“你以為你是什麽誰,要不是寄住在我家,就憑你的身份,也能來頤園?”


    這刁鑽刻薄的聲音,婉婉都不用看,便認出是姑母的女兒,宣平伯府的喬清樂。


    她正在嘲諷客居在她家大房的表姑娘陶安欣。


    因為陶安欣今日和喬清樂一樣,也都穿了桃色,喬清樂不喜,就嘲諷她癡心妄想,落架的烏鴉卻企圖飛上枝頭做鳳凰。


    陶安欣低頭不語,顯然平日裏就沒少受喬清樂的欺負,怕慣了的。


    楓荷看著喬清樂嘴臉,不禁小聲嘀咕一句:“那刻薄樣子,簡直和二姑奶奶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可真是親娘倆。”


    “小姐,若你嫁給這樣的人家,隻這一個姑奶奶,便能攪個翻天覆地,哪裏還有安穩日子過。”


    婉婉自小家裏人口簡單,她自然不會趟這趟渾水,讓自己落在姑母手裏。


    她瞧著陶安欣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倒是有些同情這個寄人籬下的姑娘。


    楓荷卻說:“姑娘離這位陶小姐,也還是遠些的好,那位陶小姐思慕喬大公子,得知姑娘和喬公子有了婚約,悶在屋裏整整哭了三天才起。”


    那就是暫時的情敵了?


    那還是離得遠些吧。


    這時安國公府的洪箐箐大步走過去,氣衝衝的,伸手便給了喬清樂一個巴掌。


    “翊王喜歡桃色這事,我隻跟你一個人說過,現在整個園子的人都知道,你說是不是你說出去的?”


    喬清樂教訓陶安欣正來勁,突然一個耳刮子從天而降,打得她兩眼冒金星,就連額頭上的飛天發髻也歪了。


    她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含淚道:“我沒有!”


    她的確沒說,可她身上這身精心挑選的桃色衣裙卻也證實,她亦有狼子野心,也企圖做王妃,便是背叛了洪箐箐。


    洪箐箐是安國公之女,喬清樂一個伯府小姐和國公之女處成手帕交,本就是高攀,洪箐箐其實壓根就沒把喬清樂放在眼裏。


    這邊的異響吸引來了不少人的目光,三五個穿著桃色衣裙的貴女們好信走過來。


    婉婉說:“楓荷,咱們走吧。”


    任那些人小姐們明爭暗鬥,爭個你死我活,她不喜也從不摻與,這些都與她無關。


    婉婉見不遠處有一處傍水暖閣,暖閣兩側種有翠竹屏風遮擋,阻隔了外麵的喧囂,很是幽深僻靜。


    她方才一路走過來,都沒尋到鬱司寧和丁懷柔的身影,約摸著時間她們也該來了,許也同她一樣,正在園子裏找她。


    於是便叫楓荷,“你去尋一尋柔姐姐和司寧,我就在這裏等她們。”


    楓荷應聲去了,婉婉便進了那暖閣。


    暖閣曲靜,背依著柳湖,對麵則是座弄景假山,假山高處上落得一處涼亭。


    垂柳將涼亭隱去大半,隻剩下彎彎簷角和兩個漆紅柱子,山下人看不見涼亭,但亭中人卻可居高臨下,俯視園會全貌。


    此刻蕭合正倚著欄杆看著環廊裏的熱鬧。


    一眼望去,不禁疑惑:“這些姑娘怎麽清一色都穿粉色,難道上京城裏布莊子的布都隻掉進這一口染缸裏不成?”


    “哪裏是都掉進了一口染缸,分明是一夜之間,上京城所有的染缸都換成了這一個色,所有的姑娘都要買這一個顏色。”


    提起這上京城的趣聞,良王如沐春風般笑得和煦,手中折扇搖擺,緩步走到亭前。


    “這倒是出奇。”蕭合也來了興致,“好端端的,為何都買這一個顏色?不知良王殿下可知這是為何,能否解答一二?”


    良王含笑:“自然知道。”


    世人都知當今大皇子體弱不與朝政,卻無人知道,上至金國機密政要,宮內秘辛的大事,下至百姓生老病死,雞毛蒜皮的小事,當今天下事,隻要是良王高澤想知道的,便沒有他不知道的。


    良王回眸,隻見石桌旁那始終默不作聲的男子,正事不關己的悠閑敲著桌麵。


    他調侃道:“你說這世間,比你還要叫女子趨之若鶩的,是誰?”


    蕭合沒做他想:“那自然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戰無不勝的戰神,翊王殿下,我又怎麽能與之相提並論。”


    他這話是在有意拍翊王的馬屁,卻也並非是虛的。


    若說上京城女子將蕭合視為白月光,傾慕的對象,那麽高湛則是高高在上,恐一輩子都無法觸及的雲端。


    嫁進蕭國公府做小公爺的妻子這種夢恐還可以做一做,可做翊王妃,嫁入皇家……許多人這一輩子連想都不敢想。


    蕭合一頓拍馬屁,說完,偷瞥了眼身後男子的神色,見並無甚不悅,這才小聲和良王道了句:“殿下,您拿我和翊王殿下相比,可險些要害死我。”


    良王笑笑,他深知高湛在意的從不是這些。


    隻道:“幾日前,不知是誰透了風,說咱們的翊王殿下曾給長公主選過一匹桃色的料子,如此便斷定翊王喜歡桃色,一時間這顏色在上京城竟成了搶手貨,許多綢緞莊都賣斷了貨,如此才就成就了這番情景。”


    這事,蕭合倒確有印象,他母親有那麽一套桃色宮裝,據說是好巧翊王殿下來請安,順手挑的。


    他瞧著廊下清一水的粉,這麽多嬌豔的姑娘,原該是百花齊放,各自明豔,賞心悅目場景,結果卻因為這鬧得粉花花的一眼看去,竟分不出個數來,不禁覺得有些遺憾。


    忽得眼眸一轉,便見柳湖旁暖閣裏,坐著一翩然女子。


    那女子一身月白衣裙,手持團扇,素雅嫻靜,和那些粉花花成群結隊的貴女很是不同。


    她身後是波光粼粼的柳湖,此刻日頭還不算媚,可她的衣裙卻像是那湖水一般,泛著淡淡的綺色,淡雅又不失絢麗,將那張巴掌大的臉兒映得,更是明豔動人。


    她正依著軒窗出神,如水的發絲垂順在胸前,不知是在想些什麽。


    蕭合眼前一亮。


    “這位小姐特別,是個不走尋常路的。”蕭合眼睛一定,心道不止特別,還是位十足十的美人兒。


    一旁的良王順勢也看過去,笑道:“這是容太傅家的獨女,我前幾日聽聞她父親已經為她選定了夫家,隻是麵上還未過明禮,此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


    蕭合心裏不免有了幾分失落,這麽好的姑娘,竟是早早已經有了婚約的,真是可惜了。


    “這麽美得如畫裏的姑娘,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匹配得上她?”


    良王道:“是永昌侯府的喬大公子。”


    這事雖還未擺在明麵上,可消息卻是早已被有心之人傳出去了。


    蕭合疑惑,“永昌侯府的喬大公子,這人我怎麽沒聽說過?”


    蕭合混跡的都是上京城裏富家勳貴的圈子,永昌侯府日漸衰敗,其永昌侯又沒有什麽實職,二人不認識也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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