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肯定,他沒有尾巴。


    月色下,男子身形頎長,而婉婉隻及他的肩頭,那如鬆柏偉岸的身影,幾乎將小小的姑娘整個籠住。


    可她並不覺有任何壓迫感,反之這個人從骨子裏透著一股淡漠世俗的疏離感。


    婉婉將這感覺總結為,飄然仙氣。


    “所以……你是神仙嗎?”


    她望著他,眼中帶著期許,又泛著無限微光。


    清風拂過少女發梢,她隻簡單挽了一半的頭發,插著一根可愛的布娃娃發簪,那一頭烏黑秀發如瀑般垂順在身旁,發髻上的布娃娃露出開心的笑。


    男子喉頭一哽,良久他才回道:“受你母親囑托,她叫我來守護你。”


    婉婉:這聲音……怎麽聽著這麽耳熟呢?


    作者有話說:


    海上沒信號呢,生死時速開船前發出來(我真的害怕極了)寶貝們的留言和紅包,等我下船(也就兩個小時)會在作話和後台裏補上哈,感謝寶貝們,麽麽噠!


    第十三章


    這聲音……怎麽聽著有點耳熟呢?


    起初男子的聲音帶著愉悅,婉婉還不大能夠聽出。


    可剛剛那句,他明顯壓低了嗓音,鄭重又認真,而那深沉的男音就……


    與夢裏那個男子的聲音無限重合,所以小姑娘清澈如水的眼眸,對上那雙淡靜如海的漆黑鳳眸,絲毫不加掩飾的,仔細打量過去。


    高湛是覺得,他若是再不承認些什麽,以她的想象力,什麽魑魅魍魎,牛馬蛇神,給他按一個千年王八萬年龜倒也不是做不出。


    所以,至少神仙在她眼中帶這崇拜與光芒。


    可那崇拜也隻是曇花一現,轉瞬就變成了直勾勾的打量。


    婉婉不得不承認,這位神仙給自己修了張極俊郎清逸的容貌,龍眉鳳目,挺鼻薄唇,五官深邃立體,棱角工整分明。


    他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無法言說的尊貴之氣,那刻畫在骨子裏得矜貴與桀驁,就算他什麽都不說不做,仿佛隻一個眼神,都可讓眾仙跪拜,俯首稱臣。


    所以他在神仙堆裏,應該也是個挺大的官吧?


    不然怎麽會架子這麽大,肅著一張臉,好似誰都欠他錢似的疏離。


    婉婉看了半天,除了他個子太高,她看起來脖子有點酸之外,其他沒有任何缺點,誠然也沒看出半點異常。


    置於那酷似夢裏男子的聲音,算了,婉婉有些頭痛。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聽到和夢中男子一模一樣的聲音了,她實在不能將眼前這個清攜俊逸,仙風玉骨的高冷神仙和那個暴力陰鷙,鬼麵獠牙的地獄閻羅重合在一起。


    她思來想去,也許夢裏的男子生了一個大眾嗓音,這就好比有些人長了一張大眾臉一樣,總是時不時能遇見與之模樣相似的人,但也隻是聲音相似而已,並非是同一個人。


    婉婉覺得這解釋甚有道理,這世上有那麽多人,而聲音也就那麽幾個調,有相似也是說得通的。


    畢竟哪來得那麽多巧合的事兒,還通通發生在她的身上?


    小小的姑娘,全部的心思起伏皆掛在臉上,高湛看著她一會陰雨綿綿,一會又晴空萬裏,驕陽嫵媚。


    也不過轉瞬的功夫,一年四季的變化都被她轉了個變,果真是女兒家的心思,易懂難猜。


    他正饒有興趣看著她一會還會不會下雪,自己的這張臉她望到何時才肯收回目光。


    小姑娘卻是得到答案後,先一步回過神來。


    神仙誒!


    她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有一日竟能見到神仙,還是受母親托付的神仙!


    可母親能托神仙來看她,為什麽不能自己親自來呢?


    她忽然發現,自己有好多好多的問題想要問,都是關於母親的。


    於是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閃爍著星光,她想都沒想,脫口而出,“你這聲音我覺得很熟悉,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好吧,她承認,無論她怎麽說服自己,還是不得不正視,她很介意聲音這個問題。


    男子明顯有一瞬微怔,喉結一滾,想說的話卻被小姑娘接下來的話,先一步堵在了口中。


    “不過雖然耳熟,但是我確定你不是我說的那個人。”


    她夢裏的男人隻會用各種各樣的的手段欺負她,哪裏會好好的站在她麵前,似現下這般霽月清風的與她平靜對話?


    婉婉每每夢見,不是正逮著她,就是前來逮她的路上,不由分說,無可救藥。


    他怕是有病吧?


    高湛……


    憶起夢中之事,小姑娘的臉兒一陣緋紅,一陣青白。


    男子身上有一股好聞的菩提香,聞之叫人莫名安心。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不知多久,高湛極有耐心的等著她思緒遊離,轉一圈再回到他身上。


    這時寂靜的小院突然傳來一道聲響。


    婉婉聞聲望過去,是衣媽媽披著衣裳從廂房走出來。


    上了年紀的人總是睡不長,衣媽媽一覺醒來發現姑娘的屋子還亮著光,便出來瞧瞧,這麽晚了若還沒睡,便該勸姑娘睡覺了。


    果然一出來,便見婉婉站在院子裏。


    “姑娘,深更半夜,這是要去哪?”


    婉婉原是想要去廚房找棗子,所以穿得很是暖和,一看便知是要出去的。


    衣媽媽突然出來,婉婉第一反應便是再轉回頭去看男子,果然,方才還在身後的人,一轉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悄無聲息,神出鬼沒,果然是神仙的風格……


    這時衣媽媽已經走到了跟前,她顯然是什麽都沒看見,


    若衣媽媽看見了,婉婉必不會瞞著,可現在她若如實說了,媽媽不是認為她夢遊,就是覺得她又衝撞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滿口胡話,不但不會相信,還會惹她擔心。


    婉婉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不說了。


    她重新將盤子拾起,端到麵前,那原本盛滿棗子的盤子此刻光禿禿泛著光兒。


    婉婉很是委屈,可憐巴巴的道:“媽媽,我想要吃棗子,可是沒找著呢。”


    -


    遇見活神仙,這種隻能在茶樓畫本子裏聽到的故事,活生生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換作誰都需要有一段時間來消化。


    婉婉一夜無眠,這導致她第二日醒來時,眼睛青腫了一圈。


    楓荷見了,嚇得“媽呀”一聲,“姑娘您就是再下功夫,也不能不要命似的,看您的眼睛都熬成什麽樣了!”


    婉婉下床,跑到銅鏡前一照,自己也“媽呀”一聲,怎麽成這樣?難道是她昨晚肚子空,夜裏吃了桂花糕,多飲了幾杯茶的原因,水腫了?


    “楓荷,快去廚房拿個用涼水拔過的煮雞蛋來,我要消腫。”


    楓荷知道,她們姑娘素來愛美,容貌更是姑娘最最在意的地方,平日裏就是冒一顆小米粒大小的豆都要緊張的用蘆薈汁敷下去才徹底安心。


    眼下眼睛青腫成這樣,若不消,姑娘這一日怕是都不能消停了。


    可……


    “姑娘您忘了,這是寺院……吃素呢,哪兒來得雞蛋?”


    楓荷提醒,婉婉這才恍然,她剛才一時著急,忘了此時身在寺院,不禁默默道了幾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她怎麽能在寺院提煮雞蛋呢!這也太殺生了。


    沒有煮雞蛋,婉婉就隻能叫楓荷去拿瓜片來敷。


    用過齋飯後,婉婉在母親祠堂裏誦經,眼睛上貼著兩片冰冰涼涼的瓜片。


    在美顏這方麵,她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辦法來解決,一計不成便另想一計,反正就是不能有任何瑕疵去見人就是了。


    她昨晚的佛經不是白練的,臨近中午的時候,婉婉已經可以一邊敲木魚兒,一邊誦經了。


    眼睛上的瓜片不知換了幾岔,楓荷說:“姑娘都誦了一上午了,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婉婉隻抿了一小口,她不敢多喝,怕把剛消下去的眼睛再喝腫了。


    揭下瓜片,婉婉對著鏡子反複的看,她生得嬌美,一張小臉也嫩得似是剝了殼的荔枝,恨不能掐出水來。


    楓荷也在後麵仔細的瞅。


    “還是不行。”婉婉認真看著鏡中自己,歎氣道:“敷了一上午竟還沒有完全消腫。”


    最好消腫去青的辦法是雞蛋加冰敷,姑娘每回浮腫都是這樣做的,煮雞蛋在浮腫的位置滾上幾圈,再用冰敷一敷,很快就消散了。


    可眼下這兩種在寺院都是尋不得的。


    楓荷知道今兒這腫不消,是過不去的。


    “姑娘,寺外不遠就有農戶,我來時看見有雞,要不我去農戶家買個雞蛋回來?”


    婉婉覺得楓荷這主意甚好,隻不過這雞蛋不能帶回寺廟裏來煮,是犯戒,但她出去滾個雞蛋再回來,就不算破壞規矩了。


    世上無難事,隻要肯用心,這辦法總是有的。


    婉婉道:“不要你去買,我跟你一起去弄完再回來。”


    婉婉隻是暫居這裏的女客,出入隻要報備一聲,並不受限。


    她出門帶了輕紗帷帽,將整個窈窕身姿遮住,隻露出一截齊地裙擺,可即便是這樣,楓荷還是覺得姑娘太惹眼。


    這周圍都是村子,種田務農的婦人大把都是,可像她們小姐這樣,綾羅綢緞,蓮步翩翩,每一步都走出搖曳生姿的大家風範,屬實與這樸實無華的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果然這一路突兀的,不知引來多少好奇目光。


    好在出了寺院不遠處就有村子,村頭一家老夫婦賣了她們一顆煮雞蛋,於是主仆二人便在這對夫婦震驚錯愕的注視下,完成了一整套的眼部消腫護理……


    楓荷拿出巴掌大的小銅鏡,婉婉仔細看著鏡中自己,滿意的點點頭,瞬間覺得整個人都心情舒暢了。


    臨走時,婉婉留下了遠遠超過那顆雞蛋的碎銀子。


    老頭子掂著手裏沉甸甸的銀子,望著那貴小姐身影,不可置信的道:“活了這麽久,我竟不知雞蛋竟不是用來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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