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安排老夫人到後花園的亭子裏坐著,囑咐她在此處遠遠地看著就好。他一會兒帶著皇後經過此處:“不要讓皇後發現了。”


    任毓等待著周晏歸來,期盼著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在屋子裏麵走來走去,引得那隻玄鳳鸚鵡歪著腦袋盯著她看。


    “皇後,朕帶你到花園逛一逛可好?”周晏甫一進來,便是開口說話。


    任毓有些懵:“祖、祖母她已經出宮了嗎?”


    “自然。”


    “她與陛下說了些什麽呀?”她惴惴不安地問道,低垂著眼。周晏待她的態度還是好的,所以應該不是什麽要緊事吧?


    “就是問問皇後在後宮過得如何,身子可好,看朕是否照顧好皇後。”周晏單手托著下巴,手肘擱在桌麵上,對她說道,眸光溫和。


    任毓鬆了一口氣,抿嘴笑了笑。


    “皇後與祖母的關係不太好嗎?”周晏瞧著她如釋重負的樣子,忍不住問了一嘴。


    “尚、尚可。”她不知道,不知道任羽與祖母的關係如何啊。這些她怎麽知道?心裏一沉,周身的氣壓又低了。


    周晏站了起來,上前牽上任毓的手:“走罷,朕帶你去逛逛後花園,引進了一些在冬日也會綻放的植株。”


    關係究竟如何,他也無法得知。不過至少是親人,他都沒有一個親人在世上了。


    任毓感受到手上的溫度,倒是平複下內心的不安了,知道這件事應該揭過去了。她神情放鬆,低頭看了一眼被牽起來的手,暗自回握了。陛下的手還是那般涼,不過她是暖的。


    第39章 天造地設


    隻是踏入了冬天的蟄伏期, 萬物都蕭瑟極了,後花園那幾株顏色極為豔麗的花朵就更為顯眼。這般逆時節開放的植株,讓任毓忍不住俯身端詳, 她感到新奇。


    周晏讓裴康給皇後介紹,他將目光移到了不遠處的亭子, 老夫人的目光投了過來。


    任毓俯身的時候,側臉恰好能讓老夫人瞧得清楚。這、這皇後怎麽長得和任羽有幾分相似?


    但待她再細看, 卻又覺得與她兒子忠勇侯很像。老夫人覺得是自己看錯了,心裏卻是激動了起來, 拄著拐杖想要走過去, 但是一道不容忽視的視線阻止了她。


    身前也有太監和侍女將她攔住了:“陛下說過,您隻能在此處看一看。”


    老夫人遏製住心中的波瀾,維持著麵上的平靜, 重新坐了回去。眼睛卻是一直追隨著少女的身影,手上撥動佛珠的動作緩慢又堅定。


    這時,少女抬起頭對著周晏露出笑容,老夫人看到了全臉, 她忍不住將少女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這世上會有這般湊巧的事情嗎?會有長得這般相似的人嗎?這個假皇後究竟是何人?


    任羽雖說和侯爺眉眼不太相似, 但更多的是像她那個母親。若不是她從小看著任羽長大, 此刻看著這個假皇後, 都要覺得這就是她的親孫女了。


    難怪,難怪陛下一點異常都沒有察覺到。這女子的氣度也是極好的, 模樣與忠勇侯很像。這般要是先前沒有瞧見任羽,都要以為這假皇後是忠勇侯的女兒了。


    老夫人神情又是一變, 帝王眉眼溫和, 抬手撫了撫假皇後的鬢角, 低聲說著什麽。而假皇後更是牽著帝王的另一隻手, 笑得很甜,珍貴的植株都為之失色。


    天造地設。任何人見到這幅情形第一個想法就會是這個吧?


    她歎了一口氣,看來任羽已經沒有機會了。這假皇後深得陛下寵愛,又是國師大人的弟子,就算她說這人是假的,帝王也不一定會相信。相信了怕是也會直接否定吧?


    她家任羽真是命苦,明明與那丞相的兒子韓淮兩情相悅,因為國師賜婚被分開,大婚之日更是直接被人劫走了。幸好完好的逃了回來,陛下也不一定適合她,丞相的公子說不定還能聯係一番。


    回府的路上,老夫人一直閉著眼睛為任羽謀劃出路,想著想著,腦海中又浮現那位假皇後的臉。


    長得真像啊。


    馬車壓過路麵,街上人聲鼎沸,熱鬧繁華。世人對當今聖上評價,是低了些。怕是隻有如她這般年紀,經曆過亂世的人才能懂聖上究竟是不是傀儡吧。


    “我和你說,上次我到祈天宮求姻緣,遇到了國師大人。大人當時心情應是極好,給我算了一卦。就讓我到東街與賣菜的王二娘聊一聊。”


    “然後呢?”


    “你猜怎麽著,那王二娘的女兒過來了,這一下……”


    “國師大人的占卜真的神了!”


    風掀起了車窗簾,將行人的話語吹進了車廂。


    老夫人聽著這些,突然意識到自己忽視了什麽。國師的占卜是不會出錯的,當今聖上需與侯府千金成婚,不然會影響國祚。


    這麽些時日,並未有動亂。國師甚至將假皇後收為弟子,大人會不知道這假皇後的身份嗎?


    她撥著檀木佛9時光獨家禁轉珠的手頓住了,串著珠子的絲線驟然間斷裂,圓滾滾的珠子摔落在地上,發出脆響。


    “老夫人,這珠子……”一旁的婢女立馬矮身撿了起來,“有幾顆滾出去了!”


    老夫人垂頭看著這四散的珠子,沉聲道:“我們去祈天宮!”


    -


    上京一處偏遠的宅子。


    韓淮手指敲著桌麵,麵色凝重,地上跪著兩個侍衛,他們垂著頭,聽著手敲桌麵的聲音,不敢再說一句話。


    人不知逃去了何處,他們追了許久都未瞧見,而且是雨天,雨水將痕跡、氣味全都衝散了。


    原本是想直接去丞相府的,但是因為韓老丞相在府裏的原因,丞相府守衛森嚴,府外的守衛都不是熟悉的麵孔的,沒有通行令就不會放行。又不能停留太久,若是被老丞相發現他們做了些什麽,那就小命不保了。


    沒有辦法,隻得重新回到住宅看能否找到蛛絲馬跡。一夜未眠,才休息兩個時辰,少爺竟是來了。他們戰戰兢兢地向韓淮說了事情的原委。


    蓬一被派去重新找人,少爺周身仿佛籠罩著一片黑雲,他們隻能跪在此處以求寬恕。


    “你們真是行事愚蠢。”


    良久,他們才等到這一句話。隨著腳步聲的接近,黑色的靴子映入眼簾。緊接著,冰冷又殘忍的懲罰落在他們耳邊。


    “少爺,少爺,求求你,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當時羽夫人房裏憑空出現了一具屍體,我們才會中計的!”他們想要拉住少爺的腿求原諒,但是在碰觸到之前就縮回了手。少爺是最討厭他們這些下人接觸的,碰觸了隻會被懲罰得更狠。


    韓淮垂下眼簾,下顎繃緊,唇色紅的不正常。那具屍體就在不遠處,兩個侍衛沒有來得及處理。他睨了一眼:“這具屍體能夠出現在此處,不也是你們的失察嗎?!”


    “你們已經不需要眼睛了。”


    話音落下,兩名侍衛皆失去了自己的眼睛,他不顧這兩人的慘叫。擰著眉頭,招了招手,讓人過來仔細查看這具屍體,再去調查這人是什麽來頭。


    嫌惡地看了地上的髒汙的液體,韓淮抬步走了出去。


    昨日與父親長談,又是不歡而散。醉酒那事又不是他故意的,都怪林歸凡那個小子。沒想到林歸凡也能被委以重任……


    今日過來不過是想紓解心中的鬱氣,竟是不知道任羽妹妹起了離開他的心思。要知道,他可是一直為她想著後路的。韓淮的眼神不禁有些恍惚,回想著與任羽在一起的畫麵,以及最近的。


    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手背青筋突起,指節發出聲響。


    真是不乖。


    真是……讓人心寒。


    好好的待在他身邊不好嗎?唇角一扯,自嘲地笑了笑。逃,又能逃到哪裏去呢?若是被他重新逮到了……


    第40章 瘋了


    任毓這些天一直都試圖向周晏提出再次出宮, 她想要去承和縣。紅棉不能說話,識字也不多,但是能夠點頭和搖頭。她已經知道王嬤嬤是真的離世了, 有些事情不是她躲避就能躲過去的。


    但是陛下又開始忙碌了起來,看著他疲憊的模樣, 她不好意識提出,再加上上次侯府老夫人的事情, 周晏當晚就告訴了她這件事。


    任毓一開始很是驚慌,那老夫人瞧見她一定已經知道她是假的了, 但是一點水花都沒有。這也太奇怪了, 那老夫人的眼睛是不太好嗎?還是……被韓淮壓下了?


    沒有多久,又得到韓淮成親的消息,娶的是忠勇侯府的千金。據說是老夫人到山上上香的時候遇到的一個孤女, 因為這孤女救了她的性命,便讓其成為忠勇侯的義女。韓淮也恰巧經過,見此女子容貌,頓時傾心, 上門求娶。而那女子也是直接應允, 不顧老夫人的反對就同意了。


    動靜很大, 整個上京都知道了。因為隻是一個義女, 隻是用了一頂小轎將人抬入了府中成了韓淮的一個妾室。


    聽說,有人瞧見這女子的容顏與原侯府千金是一分不差, 讓人不由得懷疑韓淮是對原侯府千金餘情未了才會娶了這個孤女。


    這件事也是周晏與她說的,任毓還記得, 他一直看著自己, 語氣也是譴責韓淮的。將其說成了一個負心漢一般, 還彎著眉眼讓她多看看眼前人, 不要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她低頭應好。


    目光遠遠地看向窗外,蕭瑟的風刮過,樹枝半掉不掉的葉子晃了晃,終究是受不住,褐黃色落在地上,幾個小太監彎著腰掃著落葉。


    再過不久,就要入冬了。一年也走到了盡頭,姿容華貴的女子將手上的書籍輕放在紅棕色的桌麵上,將目光收了回來。


    神情恬淡,她微仰著頭問一旁的青梨:“明日又是朔日了吧?”


    青梨點了點頭,但是遲疑地說道:“娘娘,最近就算是朔日也是無法獨自出宮的。每到年底,這守衛就不是陛下能夠掌控的了。若是娘娘想要出去,最好是與陛下一起。”


    任毓愣了一瞬,手無意識地撥弄著書籍的邊角,她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


    “好,我知道了。”


    她覺察到紅棉焦急的視線,讓青梨退出去了。紅棉立馬靠近,嘴巴一張一合想要出聲,但顯然是徒勞,隻有氣音。


    任毓抬頭看著她的眼睛,微抿了唇:“姐姐是不想讓我去嗎?”


    -


    “羽兒,”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搭上嬌豔滑膩的麵容,指腹稍用力地摩挲著。若是湊近,還能看到臉上細小的絨毛,“到底發生了什麽?”


    女子隻是眼神無波地看向韓淮,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殷紅的唇動了動,無聲地說著什麽。


    韓淮皺了皺眉,並非他不想給其正室的身份,但忠勇侯府的動作太快,他調查到任羽的去向在侯府時,任羽已經成了義女。這樣的身份,是無法當做正室的。


    而忠勇侯府的態度也是極為古怪,他本想再等等,但是任羽又從侯府逃了出來,找到了他,求他救救她,快些娶了她。


    原本想要懲罰她,見其可憐的模樣,韓淮的心就軟了。應了她的要求,不顧父親的反對,也強迫自己忽視忠勇侯府的古怪,將她娶了回來。


    但是,婚夜那天,任羽瞧著十分的不正常,模樣恍惚。


    而婚夜一過,任羽的狀態極端了起來,不是麵無表情如同沒有生命的木偶就是——


    一聲尖銳又淒慘的喊叫刺痛了他的耳膜,他皺著眉拉著任羽的手,製止她下一步的自殘行為。她麵容驚恐,喉間發出如同瀕死動物一般的吼聲,纖細的手臂力道大得驚人。


    這等畫麵是極為恐怖的,一聲又一聲,直到聲帶變得嘶啞,掙紮的幅度減小。任羽整個人都如同煮熟的蝦一般,麵色通透了,手上也都是用力得發緊。攥著她的手,韓淮隻覺得其燙的驚人。


    他已經數日沒有休息好,請了巫醫來看診,卻是什麽都瞧不出來。任羽在侯府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會變成這般模樣?


    韓淮心煩意亂,床榻上的人才消停一會兒,又開始癲狂。雙手捂著耳朵,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裏神叨叨地念著含糊的話語:“不要……不要……”


    門外守著的蓬一垂著頭,掩下眸中的驚駭,任千金瘋了。


    “滾開啊啊啊啊——不要靠近我!!!”女子用嘶啞的聲音發出瀕死般的尖叫。眼睛向上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韓淮站在原地,按了按鼓起的太陽穴,極為疲憊地喊道:“蓬二,讓人進來伺候她梳洗,還有……將這些換掉。”


    蓬一不敢多說,不敢多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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