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聲在空蕩的宮殿中回響,炙熱的夏季,屍體卻仍舊透著活著的時的藥香氣。


    任毓最後俯下了身,在那血色淡得近乎無的唇瓣上落下一吻,喃喃道:“我會為你報仇的,原諒我不能同你一起赴死。”


    她直起了身,單薄消瘦又透著韌勁,如同一株在石頭縫裏開出小白花,憑借著對生的向往不甘屈服於命運的安排。任毓低頭撫了撫小腹,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悲慟隻深深地隱藏在心底。


    月光如水,銀光灑在偌大的皇宮,冷淡的光芒撲簌簌地抖著。


    ——


    今日是周晏的頭七,傳說中,人死去的第七日魂魄會回到故居。


    任毓已經接受了,她不得不接受周晏離世的事實。


    宮中一片混亂,眼熟的婢女未能見到一二,每日的吃食都是她自己給自己準備的,她不能不吃不喝。


    她沒有輕舉妄動,韓淮將她塞到宮中後就離開了,但是任毓相信,他遲早還會過來。


    就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韓淮再次出現了,還帶著眾多的將士與大臣圍宮。


    任毓彼時正跪在周晏的棺槨旁,頭靠在冰冷的棺木上閉著眼小憩。聽到外麵的喧鬧聲,心頭一跳。


    來了!


    蟄伏數年,換來的便是輕而易舉地侵入整個皇宮。


    順利得讓人忍不住起疑。


    但是,權勢衝昏了頭腦,闖入的人都帶著狂熱的神情,他們認為自己將會是新朝代的開創者!


    任毓隻能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的喧鬧與肆意的笑聲。


    她些許艱難地撐起身子站起來。


    與此同時,“砰——”殿門被猛地關上了,殿門合上隔絕了外界的喧擾,韓淮眼神陰鷙卻又灼熱地盯著她,用著勢在必得地語氣命令著:“阿滿,過來。”


    穿著一身白色喪服的任毓眼尾通紅,她的手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麵對遽然間闖進宮殿的人,冷聲:“你怎麽敢?”


    韓淮他大步走了過來,長臂一伸就要將人攬入懷中,卻被避開了。


    “這有什麽不敢的?我韓淮,今日這亂臣賊子,當定了!”


    女子的神情冷淡又充斥著仇恨,她沉聲道:“若非你使了不光彩的手段——”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他敗了,就是如此。”韓淮鳳眼微眯,將腰間的劍一把抽出,指著那一紅棕色純木棺材,亮鋥鋥的劍光閃了閃。


    任毓一愣,立即張開雙手攔在棺材麵前:“你要做什麽?!”


    身穿盔甲的男人收了手,方才劍尖距離任毓的脖子不過分毫,他皺眉,眸光陰沉地盯著她,說著喪心病狂的話:“他已經死了,死了再挨一刀又如何?”


    任毓:“……”


    她迎著韓淮的目光,一動不動,就攔在韓淮與棺木之間。


    韓淮的唇線繃直,眼神無聲地語氣對視著,半晌,他重新將劍放回了劍鞘,說道:“瞧把你嚇的,臉色都白了。你看看,我什麽都依著你。你要見他,我讓你見。你要守著他,我讓你守。你要攔著,我也依你。”


    “這些事情難道不足以讓你認識到我的真心嗎?”


    “給予你與她道別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既然今日是他的頭七,就應當填一填喜氣。讓他的魂魄好好看著!”


    “他死了,這天下將會是我韓淮的,你也隻能屬於我。”


    韓淮勾起殷紅色的唇,他揚聲道:“來人!將嫁衣拿進來!”


    任毓不敢置信,唇瓣顫動:“荒謬。”


    深目高鼻,邪氣肆意的笑容在他的麵上呈現,他將火紅鑲著金絲鳳凰的嫁衣拿在手上,一把將呆愣的女子攬入了懷,他貼著其雪白的耳垂,“看看這一套鳳冠霞帔,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你就與我成親。”


    任毓回過了神,她偏過頭去,冷聲道:“瘋子!”


    殿門開上就未閉合,殿外的眾人都能看到裏麵的場景,麵麵相覷。


    早就聽聞,韓淮對當今皇後用情至深,沒想到是真的。


    韓淮對著那張芙蓉麵,眼底有著癡迷與偏執,他不顧女子的掙紮,就要親上去。


    呼吸加重,他就要的得逞之時,手背突然一痛,撒開了手。


    就在此時,外麵傳來一陣喧鬧,那是一名女子的聲音,哀怨又刺耳,厲聲尖叫:“韓淮!韓淮!你這個負心漢!你不守承諾,明明答應娶我為後!”


    女人的臉蛋有著恐怖的潰爛傷口,頭發淩亂,身著一襲紅衣,她瘋瘋癲癲地想要闖進殿內,卻被眾多侍衛阻攔在外。


    “我才是皇後!我才是!”


    “韓淮,韓淮!”


    她用身子撞這由人組成的肉牆,她仰著潰爛的臉,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的駭人。


    “韓淮,你負我,哈哈哈哈!”


    她的聲音刺耳又嘹亮,讓眾人無處逃避,就算捂住耳朵也能夠聽到,耳膜被噪音刺得一鼓一鼓的:“你以為,你以為——你贏了嗎?”音調的升高讓其喊得破了音,嗓子嘶啞難聽。


    韓淮自然是聽到也看到了任羽的出現與鬧騰,但是他已經無暇顧及。


    方才手背不知為何突然一痛,在他低頭的時候,身上的其他部位也被攻擊。


    密密麻麻的攻擊從暗處襲來,讓他防不勝防,頗為狼狽地躲閃著。


    殿外女子被人壓著,雙手都被別到了身後,人也在大力的壓迫下跪了下來。


    她仍舊不放棄地掙紮,士兵都抽出了劍來警告她,她不怕死地往前湊。


    任羽失去了所有的神誌,她已經瘋魔了,雙目不錯眼地盯著殿內的男人,視線模糊,看到的人影都掀獻出了重影。喉嚨裏有著血腥氣,這是長時間嘶喊導致的,身上的骨頭逢都透著疼,她掙不開這些人的手,心灰意冷地說道:“韓淮,我恨你!”


    侍衛們見她放棄了掙紮,手上的力道就鬆了些,還不等他們反應,女子不知從哪來的氣力,突然暴起,力道極大,脫離了桎梏。


    她仰起頭壓到侍衛的劍,脖子頓時被割了一個大口子,猩紅色的液體噴薄而出,最近的那名侍衛被嚇得後退了一步。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著你陪葬!”


    任羽發出嗬嗬嗬的氣音,眸子死死地盯著裏麵的人,她的嘴角詭異的上揚,終究是沒再看清那人的模樣,轟然倒地,死去了。


    眾人被任羽弄得懵了半晌。


    “這女子是何人?從哪冒出來的?”


    “誰知道,看來韓大人欠下的情債不少!”


    “嘖嘖,那臉都爛成那樣了,也不知道這般醜,怎麽被人看上的?”


    他們還在樂嗬地討論著八卦,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開始發生了轉機。


    一聲命令突然在眾人的耳邊炸開。


    “圍住他們!”


    刀劍出鞘,兵刃相向,將士們中瞬間大半的人倒戈,另一部分的人都被抹了脖子,倒地死去。


    血液蜿蜒流淌成了一條小河。


    擁護著韓淮的臣子們都立在原地,神色震驚,接受不了這突然的變故,脖子上架上了刀,雙腿一軟,被脅迫著癱軟在地。


    “什、什麽情況?”


    “有有有內鬼!我們中計了!”


    韓淮被壓在地上,他抬起頭,眼底空洞間帶著死寂,注視著眼前的相擁的兩人。


    那應當已經死去的人正將女子攬入懷中,溫聲安慰。


    韓淮哈了一聲,他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詐我。”


    “你的手段也不見得光明正大。”


    周晏說了什麽,他都聽不見,耳中突然一陣嗡鳴聲。心髒也泛起一陣又一陣的絞痛,韓淮痛苦地皺起了臉。


    身體裏麵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瘋狂地抽搐。


    他痛得幹嘔了幾聲,幾塊黑紅色的血塊被吐了出來。緊接著就是一大股接著一大股地血液從他的耳朵、口鼻湧出。韓淮滿嘴是血,他慌了。


    死亡的預感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強烈,韓淮看著任毓:“你你……你……給我下了毒?”


    可聲音低不可聞,混雜著血液的聲音也含糊不清。更重要的是,那兩人沒有將他放在眼裏,似乎……自始至終,都沒有將他放在眼底。


    眸光逐漸暗淡,視線突然對上了那攤被他嘔出來的黑塊了,有蟲子正在瘋狂地抽搐。


    他登時想要回頭看,但被人壓著哪能動得了?


    韓淮閉上了眼,頭腦陣陣發暈,四肢百骸都在發冷,他要死了。


    那掙紮著、哭著鬧著想要進來的女子也已經死了。


    他的腦海最後浮現的是任羽巧笑嫣然的模樣。


    殿門外的求饒聲四起。


    “陛下,陛下,我們都隻是一時糊塗啊!”


    “再給老臣一次機會吧!”


    他們是作為新帝的擁護者高高興興地來的。


    他們是作為亂臣賊子狼哭鬼號地離開的。


    三伏天讓血腥味四處逃竄,停留在每一個地方。


    任毓自從周晏活過來後就沒有移開眼睛,她的淚水模糊了雙眼,執拗地凝視著男人。


    聲音帶著哭腔,她虛握著拳頭,捶著周晏的胸口,力道不輕:“為什麽瞞著我?我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


    “我差點就想跟著去了!”


    周晏溫聲哄著,將人按在懷裏輕拍著她的背脊,這麽些天,對方的脊背上骨頭都瘦得有些突出:“是朕不對,是我的錯。”


    “再也不會這樣了。”


    他是傳了消息的,估計是路上消息被誰截了去。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


    謝謝小天使們閱讀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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