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媽才忽然反應過來,但陸大人什麽時候成陸國公了?


    溫印語氣平靜,“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看來,陸家這次替東宮做了不少事。”


    溫印話音剛落,馬車外的聲音傳來,“這麽巧啊,溫印,竟然在這裏遇到。”


    黎媽看向溫印,溫印頷首,黎媽這才撩起簾櫳。


    對麵馬車走下一個妙玲女子,衣著華貴,模樣俏麗,由身側的侍女攙扶著,手中還揣著暖手爐,言辭間帶著奚落,“你好久沒回京中了,回京當日就要嫁給廢太子衝喜,我特意來看看你,看你眼下是什麽模樣?”


    “哦,那你看過了。”她不想同陸江月浪費時間,她想先回侯府見祖母。


    溫印朝禁軍吩咐,“走吧。”


    見溫印根本不搭理她,陸江月微惱,“溫印,你跑什麽!”


    溫印平靜道,“狗咬人不稀奇,人咬狗才稀奇。”


    “你什麽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走吧。”溫印放下簾櫳。


    馬車緩緩駛離,馬車外,陸江月的聲音還從馬車後傳來,“溫印,你們永安侯府已經落魄了,等廢太子一死,看日後還有誰護得住你,等你日後去了那種當去的地方,有的是苦頭吃……”


    馬車中,黎媽憤然!這都不是落井下石了,簡直不堪入目,哪有本分世家貴胄的模樣在!


    溫印不關心,“何必管她,又不是什麽要緊的人,又沒什麽腦子,被人當刀子使罷了,何必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她擔心的是祖母和府中。


    作者有話說:


    女鵝是美人,但不是嬌軟美人~


    ————


    第003章 阿茵


    馬車在永安侯府門口緩緩停下。


    “二小姐,我等先送至此處,要回宮複命了。”禁軍頭領在馬車外拱手。


    “有勞了。”溫印應聲。


    駕車的侍衛置了腳蹬,黎媽撩起簾櫳,扶著溫印下了馬車。禁軍頭領看了看溫印,目光稍有些許複雜,而後沉默低下頭去。


    溫印才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侯府門口掛了白事才用的白布和喪幡,門口的小廝也各個素衣,腰間纏著白布。


    黎媽和溫印都怔住。


    大門處的小廝原本見馬車停下,前來護送的也是禁軍,都紛紛低頭沒有作聲,再等見到溫印和黎媽從馬車上下來時,為首的小廝快步迎了上來,“二小姐,您回來了……”


    溫印哪裏還有心思去顧身後的禁軍,身後的馬蹄聲和車輪聲傳來,溫印也沒有回頭,羽睫連著霧氣,盡量平和冷靜,但聲音裏還是帶著輕顫,“怎麽回事?”


    小廝喉間哽咽,低下頭去。


    溫印攥緊掌心,臉色忽然煞白,沉聲問道,“串子,府中誰過世了?”


    她前幾日才見了肖媛,肖媛並未提起府中白事。


    是這幾日在途中的事。


    串子用衣襟擦了擦眼角,聲音裏帶著哭腔,“二小姐,是世子……”


    世子?!黎媽倒吸一口涼氣。


    溫印也僵住,哥哥?


    怎麽會……


    溫印懵住,就算是在定州聽到侯府出事,就算聽到禁軍接她回京,是要給病榻上將死的李裕衝喜,她也不曾這樣慌亂過。


    回京的一路上都沒有!


    但聽到串子口中這聲“世子”時,溫印的眼眶突然便紅了。


    起初還以為聽錯,但見串子已經低頭哽咽,也伸了衣袖擦著眼淚,低聲啜泣聲著,十一月的寒冬裏,溫□□底仿佛墜入深淵冰窖中,掌心都已冰涼沒有暖意……


    黎媽腳下踉蹌,若是不是溫印伸手,黎媽已經昏厥在地,語氣中的悲痛更多了幾分無所適從,“世子……”


    “什麽時候的事?”相比黎媽的無所適從,溫印更冷靜。雖然眼底通紅,眼淚也噙在眼眶裏打轉,還是尋了串子問起。


    串子應道,“幾日前,送回來的是世子的骨灰。”


    溫印沒再說話,也鬆開扶住黎媽的手,往府中去。


    “二小姐!”黎媽喚她。


    溫印沒出聲,也沒停下腳步。


    侯府中人人身著素衣,腰間纏著白布,見了她都紛紛低頭行禮,“二小姐。”


    溫印一直沒有應聲。


    —— 馬上生辰,想要哥哥送你什麽?


    —— 我要月亮,哥哥給摘嗎?


    —— 摘~我們阿茵想要什麽,哥哥都給摘!


    —— 那你去摘呀!


    —— 嘶,那我得周密計劃下,我們阿茵要是喜歡圓月,就要十五前後摘;要是喜歡月牙,哦對了,月牙還分上弦月和下弦月呢……


    —— 我都要!


    ——那你這就是難為哥哥了,圓月都摘了,怎麽還會有月牙啊?而且,全都給你摘了,旁人還要不要了?


    彼時她笑得多開心,眼下,眼底的碎瑩就有多少。


    靈堂前,腳下似有萬千藤條,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周遭的素白,壓抑得讓人窒息,腦海中也都是早前那道溫和如玉的身影。


    —— 阿茵,你當姑姑了。


    —— 那我肯定是世上最好的姑姑!因為,我有世上最好的哥哥呀~


    “哥……”溫印喉間嘶啞。


    溫印眸間濕潤,方才壓在心口喘不過氣的,終於順著臉頰滑落,“哥哥,我回來了……”


    “二小姐。”


    溫印不得不移目,雖然眼前都是朦朧一片,但她認得劉媽的聲音。


    劉媽是祖母身邊伺候的人。


    溫印輕聲,“劉媽……”


    劉媽朝她福了福身,“二小姐,老夫人有話要同二小姐說,二小姐先隨老奴去見老夫人吧。”


    溫印木訥點頭,也學著串子一樣,用手臂上的衣襟直接擦著眼淚,但怎麽擦,眼前仿佛都看不清楚一般,眼淚好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往下落著。


    劉媽心疼,便話說到一半,“二小姐……”


    溫印深吸一口氣,“劉媽,我知道了。”


    劉媽頷首,二小姐一慣聰慧,點一聲便通透。世子是在老夫人跟前長大的,如今世子不在了,老夫人是最傷心的那個。老夫人年事又高,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楚難以言喻。所以老夫人才不在靈堂見二小姐,而是在自己屋中。


    劉媽一提,溫印便會意。


    臨到祖母苑中,溫印又用手帕擦了擦眼角,還能看得出哭過,但眼底不似早前紅透。


    劉媽在前,“老夫人,二小姐回了。”


    溫印也跟在劉媽身後,“祖母!”


    祖母一身素衣,眸間的睿智沾染了幾分倦色,聲音蒼老朝著劉媽等人道,“都下去吧,我同阿茵單獨說會兒話。”


    劉媽等人相繼退出了外閣間中,外閣間中隻剩了老夫人與溫印兩人在。


    “祖母。”溫印上前。


    老夫人眸間溫潤,“讓祖母好好看看阿茵。”


    溫印在老夫人跟前跪下,鼻尖忍不住一酸,卻又強忍著將眼中的氤氳抑回。


    老夫人一麵仔細打量她,一麵伸手撫上她臉頰,唇畔勉強擠出一縷笑意,“我們阿茵長大了,女大十八變……”


    “祖母。”溫印眼眶又紅。


    老夫人扶她起身,“今日是大喜日子,我們溫家的人不哭。”


    溫印聽話點頭。


    老夫人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握住她的手,輕聲道,“阿茵,宮中馬上會派喜娘來,祖母還能同你說話的時間不多。日後未必有機會像眼下一樣,不必忌憚。所以今日祖母說的每一個字,你都要聽好。”


    溫印點頭。


    老夫人鬆開她的手,換作雙手拄上拐杖,沉聲道,“祖母從小就教你,不知前朝事,何來後宅安寧。閨中時,朝堂之事家裏就未曾避諱過你,你比旁的閨閣女子都更清楚前朝,這次京中變故,你一定要心中有數。”


    溫印頷首,“阿茵聽著。”


    老夫人繼續,“這次長風與東陵交戰,原本應當打不久,天家才讓會太子同陶煜焯陶將軍一道出征,增長眼界,也增加在軍中的威信,結果太子卻在邊關意外中了東陵的埋伏。阿茵,你想,太子身邊跟得都是什麽人?不止環洲駐軍,還有京中禁軍的額精銳,但怎麽就這麽巧,太子所在之處遭遇了伏擊,而且全軍覆沒?此事從一開始就有蹊蹺,也藏了旁的內情。”


    長風同東陵交戰一事是導火索,肖媛同她說起過。


    但肖媛能探到的消息,同祖母這裏沒法相比。


    老夫人繼續道,“此事微妙就微妙在,東陵明明處於弱勢卻處處占盡先機;而太子一出事,東陵又很快退兵,這事後來給陶煜焯陶將軍招來了殺身之禍。從頭到尾,這場仗都是為了除掉太子和陶家做的局。”


    陶家是太子的臂膀,先殺太子,再做局嫁禍給陶家,一石二鳥,還是借東陵之手,連查都無從查起;而陶家想要洗清嫌疑,陶煜焯就必須親自護送受傷的太子回京;而陶煜焯一回京,當即就在金殿上被圍殺,陶家滿門都未幸免……


    環環相扣,好厲害,也好陰狠的手段。


    溫印微微攏眉。


    老夫人眸間生了氤氳,“這其中還有一事,祖母要說與你聽,阿茵,同你哥哥有關。”


    溫印攥緊掌心。


    “天家知曉你哥哥穩妥,這次出征,天家讓你哥哥私下跟隨太子護衛。此事機密,府中隻有你爹與我知曉。這次在邊關遭遇東陵伏擊,最後是你哥哥將太子從屍山火海中背出來,太子才殘餘了半口氣。但你哥哥身中數箭,自己沒能逃出來。直至幾日前,才有這麽一捧骨灰送回京中,侯府上下才都披麻戴孝。這是不是你哥哥的骨灰,我不知道,但這是李坦送來的,府中的喪事就要辦。無論這是不是你哥哥,他都死在環洲了,但他做了應當做的事,站得直,也死得壯烈!原本太子應當死在邊關的,是因為你哥,太子才留了半條性命。太子剩的這半口氣,是你哥哥拿命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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