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稍許, 寶燕來了溫印跟前,“夫人,水被好了, 按照鍾大夫要的水溫備下的,可以讓殿下沐浴了。”


    溫印溫聲應好。


    “那, 夫人,奴婢們扶殿下去吧, 夫人先歇著,這兩日夫人都方才合了一會兒眼。”寶燕擔心她。


    溫印搖了搖頭, 輕聲道, “沒事, 我來就好,明日要啟程去定州,你們先去收拾吧,別弄太晚了。”


    寶燕笑道,“黎媽已經知會過奴婢們了,清維姐姐在帶大家收拾了。”


    “好。”溫印點頭。


    寶燕這才福了福身,往閣樓下去。


    溫印轉眸看向一側的安潤, “安潤,來幫忙。”


    安潤連忙上前,“來了來了~”


    李裕還躺在床榻上未醒, 溫印還是柔聲朝他道, “李裕,我們要先去沐浴,你燒得太厲害了, 大夫讓沐浴降溫, 不然燒退不下去, 稍後讓安潤扶你起來。”


    不管李裕能不能聽到,她還是知會他一聲。


    等溫印朝安潤點頭,安潤伸手扶起李裕。安潤是男子,力氣大些,有安潤架著李裕,溫印隻用在一側稍微扶著,照看著就好。


    安潤不由皺了皺眉頭,收起一慣的嬉笑,“夫人,殿下身上好燙啊!”


    就連安潤心中也不免擔心起來。


    溫印沉聲,“是啊,不然鍾大夫也不會讓沐浴降溫,先去耳房再說。”


    安潤應好。


    熱水是新置的,整個人耳房中水汽嫋嫋,這樣也不會冷。


    行至浴桶前,溫印吩咐道,“先把人放進去,衣裳先不用脫了,進去再說。”


    “好。”安潤照做。


    幸好有安潤在,李裕雖然年紀不大,終究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寶燕幾個未必這麽容易扶得住他,安潤都有些吃力。


    入水的時候,李裕口中不由呻.吟一聲。


    聽不出是難受還是舒服。


    溫印輕聲,“李裕。”


    李裕渾渾噩噩中,除了呻.吟聲,什麽聲音都沒有,也意識不清楚,聽不到溫印說話。


    “夫人,鍾大夫走前留下的草藥包好像落案幾那處了,我去取了來。”安潤才想起落了東西。


    溫印點頭。


    安潤的腳步聲蹬蹬蹬在屏風後響起,溫印轉眸看向李裕。


    李裕口中的呻.吟聲斷斷續續,溫印先用毛巾給他擦了擦臉,隔著毛巾都能觸到額頭的滾燙,溫□□中的擔心一點點加重。


    安潤不在,溫印伸手替李裕慢慢解開衣服,但從衣領處開始,比額頭上還要再燙些。


    溫印指尖微微滯了滯,“李裕。”


    溫印忽然明白他口中的呻.吟聲,應當是身子極度不舒服。


    脖頸處,胸膛,手臂……


    沒有一處不是滾燙的,整個人都似煎熬一般,溫印忍著心中的難受,將他的衣裳都鬆完。


    溫印想起上次見他沒穿衣裳的模樣,還是在侯府的時候,那時候的李裕還好好的,喝多了,有些暈暈乎乎的,她入內告訴他水用過了,他拾起衣服圍在腰間,有些害羞,還問她要不要一起洗。


    不過才兩三日,就是眼下這幅模樣。


    溫印又用手中的毛巾給他一點點擦臉和額頭,讓他盡量舒服些。


    李裕沒有意識的轉頭,因為太燙,整個人都似往一處蜷去。


    她的手在這處,他靠近,然後枕著不放。


    溫□□底再次如同針紮一般,想起早前他迷迷糊糊喚得阿茵兩個字。


    她也不知道這樣的事,有第一次,會不會有第二次,第二次會是什麽時候,第二次會不會更讓人難受,更不知道什麽才能真正的否極泰來,但她心中卻又清楚,不會那麽早,李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這樣的苦頭,他不會少吃,他自己甚至都很清楚。


    溫□□中輕歎。


    他枕在她手中的手,她伸手撫了撫他發間。


    安潤折了回來,往浴桶中添了藥。


    “夫人,我守著殿下吧,夫人去歇著吧,明日還要出發呢?”安潤見她眼中都是疲憊之色。


    溫印輕聲道,“不用了,我睡到黃昏呢,鍾大夫早前說就泡一刻,等不了多久。”


    他眼下這麽枕著她的手應當舒服,不像剛才那樣難受出聲,溫印想讓他盡量多舒服些。


    安潤知曉是夫人不放心,安潤也沒再提此事。


    一刻鍾很快就會過,夫人若是回屋中,也不安心。


    “夫人。”安潤又開口。


    “怎麽了?”溫印看他。


    安潤支吾道,“其實,也沒什麽事,就是,就是方才還是第一次見扇人耳光……”


    溫印看他:“……”


    她是厭惡茂竹。


    早前成親當日,茂竹在侯府迎親,那時侯府還在操辦哥哥的喪失,他一口一個晦氣,讓喜樂吹奏大聲些;後來又來過離院一次,讓禁軍按著李裕,他夾了地上的魚要往李裕最裏塞;這次更是……


    茂竹是李坦的人,她很清楚她這一耳光要承擔的後果,但她也清楚,她就是打了茂竹也不會有什麽,因為如果她以婁長空的名義將鐵礦給李坦,一個鐵礦,一個茂竹,李坦肯定要的是鐵礦。


    這是李裕告訴她的。


    所以她心中有底氣,她就是鐵礦不要了,也不想在今日聽茂竹說這些晦氣話。


    茂竹她遲早會收拾。


    是貴平替她省了座鐵礦……


    溫印思緒間,安潤湊近,輕聲道,“夫人,那一耳光扇得真過癮,我聽著都覺得過癮!”


    溫印看他:“……”


    安潤輕咳兩聲,當即會意不說話了。


    “安潤。”溫印喚了他一聲。


    “夫人。”安潤重新抬頭。


    溫印卻不是同他說茂竹之事,“這一路去定州我是希望能平風浪靜,但也許不會。李裕還病著,就算能慢慢康複,這一路上也都不安穩。雖然有禁軍在,但我還是想你跟著李裕,由你照看他的安全,我才放心……”


    安潤眸間微訝。


    他很清楚,如果路上真的遇到不安穩的時候,他隻有餘量能護著夫人安全,夫人是讓他照看殿下的意思。


    安潤遲疑,“夫人,老夫人是讓我照顧夫人安穩的……”


    溫印看他,安潤奈何,“知道了。”


    溫印沒說話了。


    又隔了些許時候,安潤看了看一側沙漏,“夫人,差不多了。”


    沙漏漏完是一刻鍾,眼下差不多見底了。


    “好。”溫印搭手幫忙將李裕從浴桶中扶起來,衣裳是溫印早前替他脫掉的,安潤看了看溫印,眼中微妙閃過些東西,但沒說旁的。


    溫印給他裹了浴巾,又披了一層厚厚的大氅。


    等回到床榻上。


    安潤將碳暖都置了過來,溫印替李裕換衣裳,這樣不會著涼。


    等溫印替他將衣裳都穿好,又伸手摸了摸他額頭,額頭的溫度是降下來了,身上別處的溫度也降下來了,身上沒早前那麽燙得怕人,許是方才泡了藥的緣故,也許是早前喝的那些藥,藥效開始起作用的緣故。


    總歸,眼下李裕應當舒服了,安靜得睡了過去,耳邊除了呼吸聲,沒有早前的呻.吟聲在了。


    溫印坐在床沿邊看他,想起鍾大夫早前交待過,應當半夜還會再燒起來,到時也別慌張,是正常的,能喂水便喂水,如果燒得比剛才更厲害,就再下水沐浴,等天亮後再服藥。


    那眼下應當是李裕最舒服的時候,溫印在他身邊安靜坐著,沒出聲擾他。


    溫印也一宿沒睡,下午趴得那一小段補回來的精神,也似是在方才的緊張和擔心中慢慢用盡,溫印趴在床沿邊睡著。


    等清維來的時候,見她跪坐在床下,雙手趴在床沿邊守著李裕,人睡著了。


    清維叫醒她,“夫人,地上太涼了。”


    溫印睡迷糊了,看向清維的時候還睡眼惺忪。


    清維扶她起身,“殿下這裏奴婢照看著就好,夫人您先去小榻那裏休息,殿下還病著,夫人再著涼怎麽辦?”


    溫印問道,“東西收拾好了嗎?”


    “差不多了,奴婢先空了出來,寶燕和魚躍,塘間她們三人在收尾了。”清維應聲。


    “好。”溫印是真困了。


    上了小榻上側身睡著,正好能正對李裕的方向,隻是中間隔了一道披風看不見,但隱約能看到清維的身影守在床榻一側。


    清維細致耐性,有清維在,她差不多放心。


    溫印闔眸。


    她是真疲倦了,原本以為下午做了許久的噩夢,今晚應當一宿無夢,但她還是做了稀奇古怪的夢。


    夢裏小奶狗長高了,還不止長高了一頭,能高出她一個半頭,她要看他,都要仰頭看他。


    他伸手抱起起到腰間,唇瓣勾起,“這樣看得見?”


    溫印:“……”


    小奶狗不僅長高了,連聲音都變了,低沉渾厚裏帶著溫和不說,語調也變了。


    他俯身喚她阿茵,唇瓣觸上她唇瓣……


    她忽然從睡夢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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