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讓一個完全沒做過家務活的人剝玉米實在有些難度,遲越怕把玉米掐壞,裏麵濺出來的玉米汁會弄髒手,每一粒都剝得格外小心。等溫降大刀闊斧地剁完肉餡調好味,和好麵團擀好餛飩皮,他才揉揉僵硬的指節,總算把剝出來的半碗玉米拿給她。


    溫降把玉米和進肉餡,抬抬下巴示意一旁的黃瓜,用著之前一模一樣的話術:“你能不能再幫我把黃瓜皮削一下?會用削皮刀嗎?”


    “……”遲越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帶著冒了一層汗的黃瓜離開。


    餛飩做起來實在麻煩,大半個小時後,兩人總算在餐桌前坐下,溫降還多煮了兩碗蛋花湯,免得幹吃拌餛飩太噎。


    隻是早餐吃到一半時,門口突然響起門鈴,溫降放下筷子,一邊起身一邊問他:“你點外賣了?”


    “沒有。”遲越正喝著湯,頭也不抬。


    溫降想想也覺得他不至於這麽離譜,一頭霧水地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男一女,看起來接近中年,打扮得很得體,那位女士看到有人應門後也鬆了口氣,問她:“你好,這裏是九幢吧?”


    “嗯,”溫降點點頭,禮貌地問,“你們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我們看到鍾女士掛出來的購房信息,已經提前和她溝通好了,她說家裏有人,可以隨時過來看房。”對方回答。


    溫降被“購房”兩個字砸的懵了懵,片刻後,隻得轉頭看向廚房的方向,提高聲音問:“遲越,他們說是來看房子的……你要不出來看看?”


    第23章 、降溫


    遲越聽到她的話, 臉上的表情一冷,垂下眼睫。片刻後才站起身過去,把某個狀況外的人拎到身後, 抬手撐著門框,嚴嚴實實地擋住她和家裏的景象, 隻問:“誰叫你們來的?”


    麵前的女人沒料到第二個來應門的人語氣這麽差,簡直像是在拷問他們, 皺眉瞥他一眼後,查了查手機上的信息, 回答:“鍾女士, 鍾安妮。”


    話音未落, 麵前的門已經“砰”一聲關上了。


    “你……”溫降被遲越不留情麵的動作嚇到了,張了張口,“人還在外麵呢……”


    “沒關係,回去吃飯。”遲越已經越過她邁步離開,聲音很淡。


    但門鈴聲再次響起,隨後是“砰砰砰”急促拍門的動靜,夾雜著“怎麽回事啊你這人, 我們看房呢”的叫喊聲。


    溫降的心跟著提起,轉頭看了一眼,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不遠處的遲越隻丟給她一句:“不用管, 你過來。”


    她聞言, 在原地猶豫一二,隻能跟上他。


    這棟房子是遲越現在正住著,顯然不可能是他想要賣掉, 那就隻會是他父親那邊的人。


    鍾安妮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有可能是他之前提到過的、和他父親組建了新家庭的人, 直白點說, 就是那個上了位的二奶。


    所以也不怪他一聽見這個名字就關上門。


    現在的狀況聽起來像是、那個女人在打這套房子的主意,想把它給賣掉。


    可賣掉之後,遲越住哪兒呢?


    溫降越想越覺得不解,響徹門廳的鈴聲依舊刺耳,墜得胸口沉甸甸的,隻能握緊湯匙攪動碗裏的蛋花湯。直到幾分鍾後聲音總算停息,才讓她稍稍鬆一口氣。


    麵前的遲越就像什麽都聽不見似的,一言不發地把碗裏的東西吃完,收拾碗筷丟進廚房,轉身回客廳。


    她見狀,也囫圇吃完早餐,從房間裏拎出書包,到茶幾前坐下。


    兩人一個打遊戲一個寫作業,就像平常一樣,像剛才的不速之客從沒出現過。


    但溫降腦海裏依舊纏繞著剛才那兩個人,擔心他們可能還會在門外蹲守,思路斷斷續續地,看不進書本上的字。


    最後不得不從書包裏找出耳機給自己帶上,給自己放了一首音樂。


    是之前和遲越看的那部電影的主題曲,名字叫《summer》,溫降下載音樂軟件後的第一時間就找到了這首歌,鋼琴聲靈動輕快地條約流淌,一聽就會讓人的心情變好。


    然而《summer》放到第十遍的時候,門鈴聲再次響起。


    遲越依舊充耳不聞,屏幕上的賽車遊戲速度飛快,在空中懸浮衝刺,偶爾剮蹭賽道,火星飛濺。


    直到門廳傳來密碼鎖輸入的“嘟嘟”聲,隨後是解鎖成功的聲音,有個女人一邊推開門一邊開口:“真對不起啊,剛才是我老公的大兒子,青春期叛逆期……你們快進來看看,這套房子戶型很好的,南北通透……”


    “青春叛逆期也不能這樣啊,直接摔門是怎麽回事?有沒有教養?”其中一個男人憤然回答。


    “實在不好意思,要不咱們先去看看餐廳?”鍾安妮繼續給人賠禮。


    遲越聽到最後,握著手柄的動作一頓,手背的青筋向上蜿蜒,清晰可見,末了摔下手柄,站起身來。


    溫降光是聽見那個人說的話就氣結,什麽青春叛逆期,什麽沒教養,眼下看狀況不對,趕忙摘下耳機跟上遲越,怕他一個衝動做出什麽不好的事。


    但遲越的反應出乎她意料的冷靜,隻是提步走近那個女人,問:“你怎麽敢來這兒?”


    語氣淡得幾乎沒有起伏,隻透出一股森冷。


    鍾安妮早料到今天過來這趟會遇到他,是件棘手事,所以特意帶上了鍾博文,反唇相譏道:“我有什麽不敢來的,遲越,你搞清楚,這套房子是你爸的,你現在隻是借住在……”


    “你沒想過我會殺了你?”遲越打斷她的話,問得平靜。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跟著愣了一下,包括溫降,包括來看房的那對夫妻。


    鍾安妮仰了仰頭,伸手扶住身邊的人,提高嗓音:“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姐,別跟他一般見識,咱們先帶人看房。”鍾博文出聲勸道。


    但遲越隻是一步一步走近她,死死盯著那雙眼睛,徑自道:“他沒告訴你嗎,我連他都殺過,你倒是主動送上門來。”


    溫降心裏微緊,默默走到他身後,擔心地望著他的背影。


    雖然不知道他口中的“我連他都殺過”是什麽意思,但她聽出這不是遲越平常開玩笑的語氣,他是認真的。


    一米八幾的人站在跟前的壓迫感十足,鍾安妮被他逼近的腳步和幽幽的視線盯得有點喘不過氣,扶著肚子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他的目光,嘴裏喃喃地啐:“真是瘋了……”


    一旁的那對夫妻總算看不下去這出荒唐的鬧劇,其中的男人不耐煩地開口:“我們今天是來看房的,你們家裏有糾紛能不能先——”


    “她沒告訴你嗎,何止有糾紛,這棟房子還死過人,”遲越移開視線,冷不丁丟出這一句,漆黑如墨的瞳仁攝著他,扯起唇角,“凶宅你們也敢買,是不是嫌命太長了?”


    “什麽?”對方剛剛才吃了個閉門羹,這會兒又聽見“死人”“凶宅”這些不吉利的字眼,臉色登時一變。


    溫降的喉間微微發緊,沒料到遲越會拿這句話來堵人,他口中這棟房子裏死了的人……應該是他媽媽吧。


    她驀地想起他喝醉酒的那晚,他抱著她不斷喃喃“媽媽”,還希望她“不要這樣”,不要哪樣呢?


    ……不要主動結束自己的生命嗎?


    這句話對他來說,無異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卻說得如此譏嘲。


    鍾安妮聽風向不對,趕忙開口找補,抬手指了指腦袋:“沒有的事,這孩子以前受過刺激,這裏不太正常……”


    遲越沒忍住嗤笑出聲,幾乎捧腹:“是,這兒不但死過人,還住著神經病,你們要是不信,就找附近的人問問,誰不知道九幢出了名的鬧鬼,想買就買吧。”


    這話可比輕飄飄的“這孩子腦子有問題”來得有信服力,那個女人已經有些動搖,轉頭看向鍾安妮:“鍾女士,這是真的嗎?”


    鍾安妮咬咬牙,要真讓他們去附近問過一圈,不就什麽都知道了,隻得勉強擠出笑臉,好聲好氣地開口:“李女士,江塘再想找這麽好的別墅可不容易,價格咱們好商量……”


    她一鬆口,對方立馬什麽都明白了,女人厭惡地擰眉,推推身旁的丈夫,背過去跟他說了句什麽,轉而回過身來,道:“這樣吧,房子我們今天也看到了,大致情況都了解,你也有我的聯係方式,我們商量好了再跟你聯係。”


    鍾安妮臉上的笑意一僵,聽出這是委婉的回絕,隻能回:“好,那你有意願再跟我聯係。”


    等那對夫妻嘀咕著離開,遲越抬抬下巴,睨著他們:“還不快滾?”


    鍾家姐弟倆剛才已經憋了一肚子氣,隻是礙於有人在場不好發作,鍾博文聽見這個“滾”字,火“噌”一下就上來了,罵道:“你他媽的小兔崽子,怎麽說話的?我姐好歹也是你後媽,你——”


    話音未落,遲越怒極反笑地點點頭,抬腿重重踹在他肚子上。


    對方身量不高,毫無防備地受了這一下,仰麵跌坐在地上,尾骨撞上大理石地麵,震得臉上的表情都懵了懵。


    溫降早就看出遲越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心裏一驚,趕忙上前拉住他,怕他補上第二腳。


    “博文!”鍾安妮幾乎和遲越沒怎麽接觸,沒料到他真這麽瘋,二話不說就動起手來,趕忙過去扶地上的鍾博文起來,氣得抬頭大罵,“神經病,我看你就是神經病!有媽生沒媽養就是這麽——”


    即便溫降不知道遲越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光聽他被人用和媽媽有關的字眼侮辱,氣得她胸口都發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某人待在一起太久,連她都止不住地冒出想動手教訓這兩個人的衝動。


    但遲越的動作永遠比她的想法更快一步,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俯身掐住了鍾安妮的脖子,明顯是下了死手,骨節分明的大掌用力到微微發白。


    “呃——”鍾安妮瞪大眼睛,拚命掙紮,想把他的手指掰開。


    遲越低頭逼視著她,聲音很沉,但還是能聽出其中隱隱的顫抖:“我有沒有警告過你,不要用你的髒嘴提我媽媽?”


    “我——”鍾安妮嗓子梗著,隻能發出艱難的氣聲,臉色瞬間憋得通紅。


    鍾博文看到這一幕也嚇壞了,撲上來想把這兩人扯開。但遲越的力氣太大,即便用盡力氣捶打他,也像感覺不到痛似的,仍舊死死地絞著女人的脖頸,仿佛入魔。


    溫降的胃裏一墜一墜地作疼,明明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她不知道該怎麽阻止他,隻注意到鍾安妮帶來的那個男人在拚命對他拳打腳踢,遲越半跪在地上,單薄的背脊晃動著,隻有手死也不鬆開,仿佛攥住了經年的執念。


    於是她下意識上前拖住那個男人,不讓他伸手去碰遲越。


    他是無辜的。


    鍾安妮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隻感覺到那道黢黑的目光緊緊落在自己臉上,瘋狂又偏執,仿佛要把她嚼碎。


    她在這一刻終於過遲地感覺到了恐懼,也總算知道遲盛運為什麽不但不管束他,還要每個月給他打十幾萬生活費,仿佛在忌憚著什麽。


    他肚子上有一個刀口,是四年前的,出院之後連著好幾個晚上都要從睡夢中驚醒,哆嗦著喊:“別殺我,別殺我……”


    直到鍾博文總算把糾纏著自己的女生扯開,拎著她纖細的手腕甩到一旁,啞著嗓子嘶吼:“你瘋了!我姐懷孕了!你還不鬆手!”


    遲越聽到這句,頓了整整三秒,才如夢方醒般地抬起臉來,臉上寫著無助的茫然。


    他手上的力道陡然一鬆,鍾安妮脫力地滑落在地,過了一會兒才深吸了一大口氣,拚命咳嗽起來,仿佛被打撈上岸的失水的魚,臉色難看得可怕。


    遲越的大腦仍然是空白的,隻知道四年前,也是因為懷孕和新出生的孩子。


    所以這次要死的是誰呢,他嗎?


    這個念頭堪堪浮現,下一秒就是一陣讓人眩暈的耳鳴,身體為了保持平衡,條件反射地撐住地麵,撞得手肘空靈的一聲響。


    良久的出神過後,遲越才感覺到嘴角傳來的刺痛,嘴裏泛起甜膩的血腥味。


    作者有話說:


    兩口子都有點瘋批勁在的……


    降妹純純護夫狂魔……


    第24章 、降溫


    鍾博文那一拳打得他的關節也生疼, 甩了甩手,正準備上前揮出第二拳,就聽鍾安娜突然尖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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