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蘇標從前並不熟悉,僅僅一天,言語之間便好似認識許久一般,顯得十分親密。


    崔道之眸光微沉,臉上閃過一絲不知名神色:


    “我本不欲同這樣的人計較,既然殿下說情,臣自當遵從。”


    大皇子露出滿意的微笑。


    兩人分道揚鑣,一人去了皇宮,一人回了國公府。


    “還不下來,難不成要叫我抱你?”


    簾子被掀起,馬車裏霎時變得無比光亮,秀秀從睡夢中起身,瞧見崔道之一張臉正冷冷地看著她,隻當沒瞧見,抱著那壇從河州帶回來的桂花酒便下了馬車。


    崔道之再次被她無視,不免沉了臉。


    趙貴遠遠地瞧見崔道之的身影,趕忙過來接,然而瞧見走在他身前的秀秀,不由得驚訝地張大嘴巴。


    乖乖,秀秀姑娘沒死,還被二爺給找了回來……


    “趙貴。”崔道之抬腳往裏走,指著秀秀道:“叫她住到——”


    他本想說叫她住到自己房間裏去,然而想到她昨日的言行,生生止住了到了嘴邊的話。


    他扭頭不看她,甩了下袖子,抬腳回房,獨留秀秀一人在身後。


    趙貴正等著崔道之的後半句話,卻見他忽然走了,不免有些傻眼。


    二爺到底想讓秀秀姑娘住哪兒?從前她都住在崔宅,如今二爺既然把她領了回來,又說了那半句話,勢必是想要她住在這裏的,可……


    二爺喲,您倒是把話說完呀,這可怎麽弄才好……


    他扭頭去瞧秀秀,有些犯愁。


    崔道之丟下她不管,秀秀卻並不怎麽在意的模樣,隻道:


    “隨便給我安排個地兒就成。”


    “啊?”趙貴點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


    哪能給她隨便安排地兒,若是給她安排到馬棚裏,二爺知道還不宰了他?


    趙貴想了想,腦海裏終於定了一地:


    “姑娘隨我來。”


    -


    崔道之先是沐浴焚香進宮麵聖,等傍晚從宮裏出來,便直接去了老夫人處。


    老夫人幾個月不見他,眼眶微紅,對著他說這些天家裏發生的瑣事,半晌,見崔道之仿若心不在焉的樣子,不免開口道:


    “聽說你把那丫頭給找回來了?”


    崔道之回過神,點了點頭:“是。”


    老夫人歎了口氣,她沒想到過去這麽久,他這兒子還念著她,趁著平叛的機會都不忘找人。


    “為了她,你當初鬧出多少事來,怎麽就非她不可了呢,當初薛家的婚事你說退就退,弄得人家在長安丟了好大的麵子,這不,你走了,人家立馬嫁進了大皇子府上,當了側妃,別提有受寵。”


    “兒啊,眼下王貴妃岌岌可危,七皇子地位不保,大皇子便極大可能即位,你得罪了他的寵妃,將來——”


    崔道之聽了,默不作聲,半晌之後,看著老夫人道:


    “娘放心,將來的事哪裏說得這樣準,薛家想起風浪,他們還嫩了點。”


    大皇子在他眼中都不過爾爾,更遑論依附於他的薛家,不過是草蟲而已。


    老夫人不大同意他的話,她總怕將來會出什麽事,又想起崔道之如今將那丫頭帶回來,怕是更無人家願意同他家結親,一時之間頭疼不已。


    正要再說他兩句,卻見他已然起身,恭敬行禮離去,像是急著去見什麽人。


    老夫人扶著椅子,不住唉聲歎氣。


    崔道之回了院子,想問趙貴秀秀在哪兒,可還是生生忍住,等到了夜間睡下,他在榻上,頭一次體會到輾轉難眠的滋味。


    竹影不斷在紗窗上搖晃,樹上的蟬叫個不停,吵得他心煩意亂。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起身,叫來趙貴,沉聲道:


    “人呢,帶我去找她。”


    第74章 “我討厭你。”


    夜靜時分, 明月高懸,打更的梆子才剛剛敲過,便有人提著羊角燈踏夜而來。


    守門的丫頭正睡著, 忽聽見敲門聲,不免起身問:


    “是誰?”


    國公府家規極嚴,過了一更便不許人在府內隨意走動,如今已然三更,是哪個敢大著膽子這時候出來?


    “開門。”


    “趙管事?”聽見外頭人的聲音,丫頭嚇了一跳, 趕緊披上衣裳出去, 將院門打開。


    “趙管事, 您——”


    話剛出口,便看見隱沒在趙貴身後的男人的臉。


    她呼吸一窒,趕忙跪下:“二爺。”


    崔道之抬腳, 走至她身邊時, 問道:“她可睡下了?”


    丫頭磕了個頭,飛快答道:“是,姑娘已經睡下。”


    本以為崔道之問完這話便罷, 誰知他卻站在那裏許久, 像是在猶豫什麽似的, 半晌, 又問:


    “她提沒提起過……我?”


    這話可將丫頭給問住了, 下意識要搖頭, 卻見趙貴一個勁兒給她使眼色。


    她知道不能直接回答沒有,但又著實不敢對崔道之撒謊,一時間猶豫不決,大熱天裏, 後背不斷冒出冷汗。


    崔道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當即微沉了臉,抬腳大步往裏去。


    秀秀好容易睡著,乍然於睡夢中聽見開門的動靜,不禁微蹙了眉頭,睜眼瞧見崔道之正站在床前看著她,翻了個身繼續睡。


    崔道之被她當麵把自己當空氣的動作氣笑了,坐下俯身扭過她的臉麵朝自己:


    “沒瞧見人麽?”


    秀秀深呼一口氣,略有些不耐煩道:“瞧見了。”


    崔道之暗自咬牙:“瞧見了也不喚人,你這沒心肝的,到底要同我鬧到什麽時候?”


    鬧?她把自己的行為稱之為鬧?


    秀秀拍掉他的手,不願意同他交談,閉了眼。


    崔道之不喜歡她這樣對待自己。


    她可以哭可以鬧,甚至可以發脾氣打他罵他,可她不能這樣視他為無物。


    然而過往的經驗告訴他,激烈的手段隻能換來她更深刻的厭惡,於是他開始放輕聲音,輕聲哄她:


    “是怪我昨日朝你發脾氣?我雖言行不大妥當,可你好歹想一想,我把奴籍給你撤了,原是想對你好,可你昨日那樣想我,分明是把我的心意往泥裏踩,我酒意上頭,可不說話重了些……”


    秀秀仍是不理他。


    崔道之抿唇,靜默片刻,直接撈起她的腰肢,緊緊扣在懷裏。


    秀秀終於忍不住睜開眼,蹙眉道:


    “你做什麽?!有完沒完!”


    “沒完。”崔道之見她終於有了反應,神色微鬆,將她抱於自己腿上,輕啄了下她的唇角。


    秀秀竟不知他何時臉皮這樣厚,推搡他,可她又哪裏是他的對手,被他鉗住雙手,上半身被迫微微拱起,與他親吻。


    秀秀要咬他,卻被他趁機撬開唇舌。


    等結束時,秀秀已然氣喘籲籲,崔道之鬆開她的手,鼻尖在她臉頰輕蹭,仿若心中所有的鬱氣盡皆消散:


    “……下回記得換氣。”


    懷裏人長久沒有聲音,崔道之微微起身,卻見她正靜靜地看著他,那眼神叫他心頭一跳,緊接著她一個巴掌就扇了過來,然而也不知是不是沒了力氣,手失了準頭,落在他下巴上。


    長長的指甲劃過他的脖頸,在皮膚上落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你還是這樣,做事隻管你自己高興。”秀秀輕聲開口:


    “我討厭你。”


    崔道之還未從她的巴掌上回過神來,便聽見從她嘴裏說出這樣一句話拉來,原本饜足的神色出現一道裂縫,一時之間愣住。


    “你說什麽?”


    討厭……她說她討厭他……


    從未有人敢在他麵前說這樣的話。


    崔道之捏著她的下巴,冷聲道:“你再說一遍。”


    秀秀推開他,從床上下來,赤腳站在地上,就那樣靜靜看著他,一字一句道:


    “崔大將軍,我、討、厭、你。”


    崔道之臉色變了又變,他覺得自己有病,好好的覺不睡,倒跑到這裏來主動找不痛快。


    秀秀將方才那句話說出來,心中總算痛快些許,見崔道之不動,幹脆繼續道:


    “大將軍,你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是天上的神仙,而我隻是你眼中的雜草,你不喜歡便踩上一踩,喜歡了就澆澆水,還覺得是恩賜。”


    想到遇到他之後的遭遇,秀秀滿心悲憤終於迸發出來。


    “你說你待我好,可你是不是忘了。”她的眼睛看向崔道之:


    “我受的那些苦是因為誰,我變成奴籍,又是因為誰!”


    “是因為你啊,大將軍,是你親手把我變成隻能伺候人的奴婢,是你親手折磨我,讓我受這麽多的苦,結果你昨日還像覺得是在賞賜我一樣,問我高不高興……”


    “我高興啊,我當然高興啊,不用當奴婢了我當然高興,可是崔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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