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大一會,才又拿起筆,繼續忙起來。


    一直忙到晚上快八點才忙好,傅靖之收拾好東西,拿著公文包鎖好門,開車離開了警察局。


    他先回了一趟家,吃過晚飯,換了衣服,開車去了大上海舞廳。


    一進一樓大堂,就聽到一陣熟悉的歌聲:“高高的樹上結檳榔,誰先爬上誰先嚐,誰先爬上我替誰先裝,少年郎采檳榔,小妹妹提籃抬頭望……….”


    “傅局長,牡丹姐正在演出,我馬上上去給您要個包間。”侍應生阿進和白辛夷關係不錯,知道傅靖之和白辛夷的關係,連忙上來招呼。


    傅靖之知道這個小侍應生,在唐欣找小混混劫辛夷的時候,就是這個小侍應生帶著人過去幫她。


    “謝謝。”傅靖之給了阿進十塊錢小費。阿進向傅靖之道了謝後,飛快地跑上樓了。


    看著阿進和傅靖之離開,旁邊一個侍應生羨慕地說:“阿進這是交了好運了,傅局長每次過來,都會給他小費,牡丹姐對他也很關照。”


    另一個侍應生酸溜溜地說:“何止小費,阿進的哥哥被青幫的人打了,也是傅局長出麵,不但讓青幫的人賠了醫藥費,還保證不再為難他哥哥。”


    “你們就別酸溜溜的了,那也是阿進人厚道,幫了牡丹姐。牡丹姐知恩圖報,傅局長愛屋及烏。”一個年紀稍大幾歲的侍應生說。


    兩個侍應生好一陣羨慕嫉妒,懊悔那次阿進喊人去幫牡丹姐時,沒有跟著一起去。


    不說兩個侍應生如何懊悔,那邊,傅靖之到了樓上,沒有立刻進入包間,而是靠在吧台前,靜靜地聽白辛夷唱歌。


    她的聲音並不是眼下最流行的甜膩嗓音,卻是他最喜歡的。


    她有一副獨特不流俗的好嗓子,聲音清澈純淨。許是她經常練武的原因,她的氣息控製的非常好。她的歌有一種意境,能治愈人的心靈,聽她唱歌簡直就是一種享受。


    白辛夷早就看到了傅靖之,一首歌唱完後,朝著他走過來。


    “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嗎?”


    白辛夷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當然能來,你傅副局長是誰,上海灘還有你不能來的地方?”


    “辛夷!”傅靖之無奈地看著她,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我做封麵女郎了。”白辛夷有些小得意,不知道為什麽,就想得到傅靖之的誇獎。


    “真厲害,為了慶祝你做封麵女郎,我請你喝酒。”傅靖之很配合地說。


    兩人笑著離開了,去了旁邊的包廂。


    酒保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和旁邊的侍者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是誰說牡丹扒著傅局長不放的?明明是傅局長主動對牡丹好的。同樣是男人,哪能看不懂傅局長眼裏的情意。


    白辛夷抱著新鮮出爐的《良友》雜誌,跟著傅靖之去了包廂。


    “喏,你看。”白辛夷得瑟地將雜誌遞給了傅靖之。


    平時要隱藏自己的身份,時刻保持清醒,哪怕是在父母麵前,都不敢暴露出一絲一毫。也隻有在傅靖之麵前,她才能釋放出一點天性。


    她也是個剛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年輕姑娘哪有不愛美的。能做良友雜誌的封麵女郎,不是電影明星就是名媛,像她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歌女,能做蒙麵女郎,全憑美貌和氣質。


    傅靖之接過雜誌,目光定格在雜誌的封麵上。


    “比那些明星和名媛還好看。”傅靖之由衷地說。


    封麵上的女郎單手托腮,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皓腕。她的睫毛很長,眼尾上揚,眼中泛著水光。搭配小巧挺直的鼻子,和微微上翹的嘴巴,中和了眼睛帶來的嫵媚,平添了一絲少女的嬌憨。


    就像雜誌上寫的,嫵媚與清純並存。


    再看看身旁年輕俏麗的小姑娘,傅靖之猛然想起自己足足大了她八歲的事實,頓時壓力倍增。


    以前從不覺得自己年齡大的傅靖之,突然覺得自己滄桑了。


    辛夷不接受自己,難道是因為他年齡太大?


    他不覺得身份地位是阻礙兩人發展的絆腳石,他是國民政府軍師長也好,是警察局局長也好,他都不會在意她歌女的身份。父母做不了他的主,他看中的人,誰都不能阻止他。


    至於兩人政黨不同,他也覺得不是什麽難以逾越的鴻溝。不管什麽黨,抵禦外寇才是當務之急。趕走了日本人以後,哪個政黨為天下百姓謀福利,他就支持哪個黨。


    他也接觸過□□黨人,他們不畏清貧、甘願奉獻。□□黨清貧,中g地下黨的活動經費遠不及他們國民黨,稍微富裕點的□□黨員都是自掏腰包從事革命。


    就像辛夷,明明家裏不富裕,幾個弟弟都要靠她在舞廳唱歌養活,卻還是自掏腰包從事革命工作。光是每次活動出行的黃包車費和每個月的黨費,對於她的家庭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明明是雙十年華的年輕姑娘,一個月也能賺個五六百塊,身上卻沒有一件值錢的飾物。唯一一塊手表,還是她的親生母親在臨死前從手腕上摘下來留給她的。少有的幾件上檔次的衣裙,也是他買的,他好說歹說她才留下。


    再看國民黨,內部腐敗傾軋嚴重,當官的不思進取,隻想著中飽私囊。少數一身正氣,為了民族大義犧牲個人小義的有為官員,卻遭受排擠,被邊緣化。


    白辛夷還不知道一個“封麵女郎”就引發了傅靖之的發散,想了這麽多。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大笑三聲。


    組織上讓她爭取傅靖之,目前還沒有大的進展。可她又不能太過急進,欲速則不達,要是她表現得太明顯,反倒容易引起傅靖之的反感。


    第76章 叔叔好


    舞廳生意火爆, 老板曾二爺賺的盆滿缽滿。年二十九這天,曾二爺親臨舞廳,不但讓餐廳加菜, 還給每個員工發了紅包。


    經理和大班一百塊,舞女和歌女五十塊,酒保侍應生二十塊,就連勤雜工都有十塊錢。也就是大上海舞廳生意好,換做別的舞廳和夜總會, 想都別想。


    還是老規矩, 年三十到年初五放假,年初六上班。


    白辛夷上個月跳了幾天舞, 得了將近兩百塊錢的小費,加上當月的工資和提成五百多塊, 她上個月共賺了七百多塊錢。


    見她才跳了三天舞就得到了將近兩百塊錢的消費,劉靜雅和林茹茹都有些意動。


    白辛夷見狀,提醒道:“有些客人品行不好,會毛手毛腳的,如果你能忍受, 做舞小姐確實賺的多。當然,大部分舞客都是好的。不然, 誰還做舞小姐啊。”


    “那我還是唱歌吧,再說, 我跳舞就一般。”林茹茹立刻打消了念頭。


    黃玫瑰跟著附和:“我當初也想兼做舞小姐的, 可惜身體不夠靈活,隻能專心唱歌了, 好在唱歌賺的也不少。加上歌女比舞女的名聲總歸要好上一些, 也就死心了。”


    “牡丹姐, 你能不能教我跳舞啊?”劉靜雅懇求道。


    她在唱歌上不如林茹茹有前途,提成自然比不上林茹茹。父親又失了業,弟弟妹妹還小,便動了做舞女的念頭。


    可這年頭,誰想多個競爭的對手呢?那些小舞女誰也不想教會別人,搶了自己的生意。姚曼卿和胡莉莉倒是心胸寬,可也是看人的。她們願意教牡丹,不見得願意教她啊。


    “可以,等過年回來我教你。”


    “謝謝牡丹姐,等我學會了跳舞,請你吃飯。”


    “謝什麽,舉手之勞。” 白辛夷爽快地說。


    做歌女沒有舞女忙,火一點的,大半天能唱個十幾首歌,不火的一天也就五六首歌,就是耗時間。她教劉靜雅跳舞,權當鍛煉身體了。


    不說別的了,每天跳舞,對保持身材真的是很有幫助。就看舞廳的這些舞女,就沒有一個身材不好的。


    時間很快就到了晚上十點,白辛夷收拾好東西,和大家找了個招呼回家了。


    第二天,白辛夷睡到快九點才起床。


    她穿上厚厚的夾棉旗袍,新棉鞋。棉鞋是楊愛娣做的,厚厚的千層底,連鞋幫裏的棉花都是新的,穿上又暖和又舒服。


    洗漱好,白辛夷去了客堂間,楊愛娣和白良傑正坐在飯桌前忙活。三個弟弟和樓上的太笙,在天井裏抖空竹。


    “辛夷,你起來了,媽媽去給你端飯。”楊愛娣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就要站起身。


    “我自己端。”白辛夷連忙說道。


    楊愛娣一年到頭,從早忙到晚,買菜做飯,洗衣打掃,還要做全家人的衣服和鞋子,幾乎沒有閑時候。她做女兒的,還是很心疼的。


    “南湘家爐子上坐的鍋,裏麵有包子和粥。”楊愛娣提醒道。


    白辛夷說了聲知道了,去了灶披間。剛到門口,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雞湯香味。


    自家的爐子上正燉著雞湯,砂鍋裏“噗噗”冒著熱氣。


    白辛夷懶得將飯菜端到課堂,幹脆就站著在灶披間吃了。吃了一個豆沙包,一個菜包,喝了一碗菜肉粥。


    她洗好碗筷,又給南湘家的爐子換了新煤球。坐上一壺水,這才離開灶披間,回到客堂。


    白辛夷從白良傑手裏接過菜刀,兩把刀一起,“砰砰砰”地剁起餃子餡來。


    今年過年的人多,楊愛娣前幾天就買好了雞鴨魚肉,該鹵的鹵,該醃的醃。昨天又買了蔬菜,糯米和紅豆。


    程先生一家三口前天回了崇明老家過年,周先生的父親病重,他們一家四口在一個星期前回了老家。現在,整棟房子就剩下白家一家人和南湘姐弟倆。


    以沈瑞林和白家的關係,白良傑和楊愛娣自然對南湘姐弟倆多加關照,加上沈瑞林一家是第一次在上海過年,兩家一合計,幹脆一起過年了。


    “辛夷,你說咱們給太笙和小寶壓歲錢給多少合適啊?”楊愛娣一邊搓湯圓,一邊問白辛夷。


    “一人兩塊大洋吧,還有,你再多包一個紅包。要是沈老師給我壓歲錢了,你就給南湘一個。”以白辛夷對沈瑞林的了解,他肯定會給自己紅包的。


    “兩塊大洋是不是太多了?”


    還沒等白辛夷回答,就聽白良傑說道:“你就聽辛夷的吧,以沈老師的性格,給小祺他們幾個的紅包不會少的。”


    “小叔叔,小嬸嬸。”一家三口正說著話,就聽見太笙欣喜的聲音傳來。


    白辛夷轉過頭,就見沈瑞林一手提著幾盒糕點,一手提著兩瓶酒,沈師母抱著孩子,一家三口在幾個男孩的簇擁下,到了客堂門口。


    楊愛娣和白良傑立刻放下手裏的活,起身迎上去,埋怨道:“不是說了嗎,什麽也不用帶,怎麽還帶了這麽多東西?”


    “一點禮物,不值什麽錢。咱們能從杭州到上海,還在一起過年,這是天大的緣分。今天,我要和良傑哥一醉方休。”


    “小寶睡著了。”白辛夷用手指輕輕戳了戳小嬰兒白白嫩嫩的小臉。


    隻有三個月大的小寶,像是有所感應。嘟著小嘴,吐起了泡泡。


    太萌了,白辛夷忍不住還想再戳兩下,被楊愛娣扯住了:“別把小寶弄醒了。”


    像是怕白辛夷再伸出魔爪,楊愛娣連忙從沈師母手裏接過繈褓,把小寶抱進了前廂。


    這時候,下夜班睡覺的南湘從樓上下來了,楊愛娣從灶披間給她端來了熱粥和包子。


    “謝謝楊阿姨。”南湘感激道。


    適逢亂世,父母雙亡,是人生中的大不幸。遇到仁義的白家人,又是不幸中的萬幸。


    趕上她上班不能回家做飯時,太笙都是在白家吃飯。她過意不去,執意要給生活費。楊阿姨說什麽都不要,說小叔叔是辛夷的老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以兩家這種關係,要是吃幾頓飯還要收錢,就是罵他們。


    南湘沒有白辛夷胃口大,隻吃了一個菜包,喝了一碗菜肉粥就飽了。


    白辛夷看客堂裏都是人,覺得他們幾個在這礙事。餃子餡躲好了,兩家的爐子一個燉著湯,一個燉著肉,他們也幫不上忙,便想出去逛逛。


    聽幾個人要出去,沈師母從口袋裏掏出六個紅包:“你們六個過來,一人一個紅包,一會上街,買點自己喜歡的。”


    “我也有啊!”白辛夷有些激動,她活了兩個二十幾歲,還是第一次在成年後收到壓歲錢。


    “當然有了,你在老師和師母眼裏還是個孩子。”沈師母秀氣的臉上洋溢著溫柔和慈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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