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不過整個縣醫院都沒有合格的精神病醫生,沒法確診。我叫馬老五找人給她洗個澡,明天送去檢查隊檢查一下身體。不能說咱們社會主義國家居然還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大活人遭罪。要是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還是要管的。”


    想想有什麽地方不對,忙問:“假瘋是什麽意思?是說她裝的?”


    “對啊,她要是被拐賣的,誰能樂意呢?馬老五比她至少大十幾二十歲,換了你,你樂意嫁給一個4、50歲的老頭嗎?”


    薑明光暗笑,一本正經的說:“要是像老宗同誌那樣的,也不是不可以。”


    宗齊光笑著捏了捏她臉,“爸爸同誌雖然也不錯,可難道不是我更好嗎?”


    倆口子笑鬧了一會兒。


    “但你要說馬老五沒資格娶媳婦生孩子,那似乎也有點不對勁。說起來是人人都有資格擁有婚姻和家庭,但我覺得吧,馬老五要是連養活自己都困難,那還是別娶媳婦生孩子比較好。不然他一年純收入300元,肯定脫貧了。但現在300元的收入要分成三份,根本達不到人均150元的貧困標準。”


    “那當然了,沒收入或者收入不足夠生活支出,就不要結婚。不然憑什麽呢?憑你媳婦要跟著你吃糠咽菜嗎?”宗齊光表示同意。


    “就是啊。唉,那孩子可憐了,太瘦,頭發也黃,一看就是營養不良。”


    “這事你不能管太多,交給他們村裏解決。不然你管著全縣20萬女性,你管得過來嗎?”


    她歎氣,“我知道。反正別的不說,要讓孩子吃飽、有學上,至於別的,暫時顧不了。下麵婦聯也難,沒錢怎麽辦事呢?每年的經費是有限的,她們也管不了太多。”


    “是挺難的。”


    “都是錢鬧的,我看啊,歸根結底還是太窮了,群眾窮,地方上窮,縣裏窮,省裏窮,國家窮。”


    宗齊光蹙眉,“你啊,想得太多了。你就想你現在管的事兒就行了,等你坐到領導的位置,再來操心領導們需要考慮的事情。”


    “事情總是要一步一步來做的嘛。一年、五年、十年,我尋思著,有個三十年也差不多了。”


    宗齊光似乎頭一次意識到妻子還挺有理想的。


    “你準備一直幹到退休啊?”


    “你這不是廢話嗎?”


    “不是,我是說,你準備一直在婦聯待下去?”


    “不一定,看情況吧。你呢?”


    “我?我什麽?”


    “你以後想做啥?”


    “做啥?作家,坐在家裏。”他開玩笑的說。


    她當真了,“那也行。我看你的性子好像也不太喜歡這些瑣碎的事兒。”他一直也沒啥大誌,當年下鄉做知青也是一個鍛煉的機會,可他好像也沒做什麽實事,跟哥哥宗齊樾的表現完全兩樣,宗齊樾當年在鄉下就是個頭兒,帶頭搞事總有他。


    “你要是真想待在家裏,那過幾年就回家待著,釣釣魚,溜溜鳥,提前進入退休生活,我看行。”她半開玩笑的說。


    “還別說,我還真想過退休生活呢。到時候你要是因為能力卓絕提拔了,我卻因為天天混日子,一直待著不動,那我麵子不要的嗎?”宗齊光懶懶散散的說:“所以我就在家待著,挺好。我可以當你的賢內助,怎麽樣?”


    “我看行!”


    第二天,薑明光沒有去貓貓鬥,她事兒多著呢。這天還是開會,陳書記上個月去鄰省招商了,對方表示要過來實地考察,各部門都要配合對方企業的考察。


    陳書記還是有點開發方向的,玉龍縣山多,山上除了一些適合種茶的區域之外,還有大部分山林、山頭沒有開發,純天然原始森林。


    俗話說“靠山吃山”嘛,當然要想辦法將山林利用起來。要是平原地區那也不用太發愁,種地、種經濟樹木都可以。


    但山林到底用來幹什麽,幹部們各有各的意見。有人說種果樹,有人說開發旅遊,有人說辦養殖場。


    但首先要先修路,“村村通”還做不到,那麽至少要做到“鎮鎮通”,然後從鎮輻射出去,由近及遠,爭取在十年內達成“村村通”。


    這種基礎建設工作倒不用擔心繼任不做,交通問題幾乎是基層的基礎了,“要想富先修路”這個口號已經深入人心。


    陳書記已經來了玉龍縣快兩年,幹了不少實事,修路就是其中一件。財政撥款一年就那麽幾千萬,下麵卻有20個鄉鎮伸著手嗷嗷待哺。該搞的基建是不管怎麽樣都得上馬的,修路是大事,申請預算的時候就要先把修路這一塊打出來。


    路修完了不能算一勞永逸,還得保養呢,路麵壓碎了要保養,窨井蓋子丟了還得裝個新的,雞毛零碎的別看不起眼,一年也得十幾萬幾十萬的。


    陳書記做了個“五年計劃”,修路是其中最大的事務;招商引資主要是開發山區,這是另一樁大事。


    已經在下麵幾個鎮找了合適的村子開始改種果樹,去年引進了皖南的獼猴桃,今年準備引進蘋果和水蜜桃。


    然後是準備找地方開辟養豬場。


    養豬場必不可少,目前玉龍縣人均食肉量不足一年一斤,可以說少得可憐,有相當一部分家庭仍然隻有過年才舍得買上一斤半斤肉,這可都是八十年代了呀!


    養豬場的地址選了好幾個,現在就是找合作方,於是到鄰省取經去了。玉龍縣在當年的人民公社時期也沒有開展過大規模的養殖產業,沒人有經驗,養幾百頭豬跟散養個十幾頭豬的養殖方法肯定不一樣。


    還有豬種的問題,陳書記想上馬“四月肥”那種快速出欄的豬,這樣今年就能出成績,那就會是年終報告上很好看的一筆了。


    陳書記的想法當然沒有問題,先要讓群眾吃得起肉,然後再考慮“吃得好”。


    這部分的工作說起來跟婦聯關係不大,她在會上提出,養殖業說起來是體力勞動,但男女體力區別不大,希望養豬場能夠多招女職工,解決婦女不好找工作的問題。


    玉龍縣因為耕地麵積不足,采茶季節一過,大部分農村群眾就沒工作了。沒工作就沒收入,沒收入怎麽能提高年人均收入呢?這不僅僅是農村男性的事情,肯定也是農村女性的事情。


    陳書記表示“可以有”,但也要跟對方企業商量,沒工作的女性多,但沒工作的男性更多啊。


    薑明光準備以後不管什麽新項目上馬,都要盡量為女性爭取更多的工作機會。


    散會之後,她又去找了陳書記談話,說為什麽讓女性有更多的工作機會很重要,農村女性現在自殺率高得嚇人,比男性自殺率高至少30%,一個地區自殺率太高了總歸不是好事,會嚴重影響當地政府在群眾心目中的地位。


    “你是不是有點危言聳聽啊?”陳書記有點懷疑她太誇張了。


    “可以先試點嘛。現在20個鄉鎮,桃花鎮因為是城關鎮,自殺率是最低的,我想可以先從自殺人數最多的梧桐鎮試點,我看這次養豬場的經營地點裏也有梧桐鎮。”


    陳書記想了想,“就一個小小的養豬場,行嗎?他們頂多招個30人,就給你一半的名額招女工,你看怎麽樣?”


    “行啊。”薑明光很知足,“試點就是一個樣板,真能有一半女職工就行。要讓對方企業和群眾們看看,女人一樣能做男人的工作。”


    陳書記笑著搖搖頭,“行,我懂你的意思。不過現在都是剛開始,樣樣都難。”


    作者有話說:


    書名改啦!


    第61章


    萬事開頭難,她懂。


    前任縣委書記、縣長都還是特殊時期的老思想,隻肯守成,不敢也不懂搞創新,也沒有更進一步的思路,全縣經濟幾年沒有好轉。兩年前換了新的領導班子,新的縣領導來了,陸續換掉了不幹實事混日子的部門主管。


    貧困縣之所以會成為“貧困縣”當然是有原因的,玉龍縣地處皖省邊境,當初因為交通不便成為革命老區,敵人很難進來;現在這一點卻成了劣勢,同樣因為交通不便,成了“窮山溝”。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了好幾年,玉龍縣多了不少“個體戶”,作為城關鎮的桃花鎮這幾年建設的比較快,除了一條主幹道之外,向兩邊輻射出去不少街道。縣政府在鎮中心,縣公安局、縣中學、縣醫院、縣供銷社、縣農林局、縣農機所、縣種子站,散布在四處;不遠處是一個新建的小區,隻蓋了幾棟新樓。


    其他居民住宅散落在各處,有些相當陳舊,還是50年代的建築物。桃花湖邊上原先有一棟當地大財主的住宅,可以算得上是庭院,隻是破四舊的時候被拆了,現在隻留下一點遺跡。


    整個玉龍縣說起來也隻有革命老區紀念館可以算得上是“旅遊資源”。


    其實就是一個桃花湖開發出來,也是很不錯的旅遊景點了。不過現在全國人民都在想辦法“吃飽”,還沒有到人人都能有閑錢來旅遊的時候。


    做一個“當地領導”需要考慮的問題很多,事情得一步一步做,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她現在是下屬,用不著為陳書記考慮他的難處,她隻管多為女性著想就行。女性手腳更快、更細心、更聰明;論起體力,農村婦女的體力跟同年齡層的男性差別不大,玉龍縣也沒有什麽必須有極為強大的體力才能幹的工作,實在沒必要限製性別。


    到了下午,貓貓鬥醫療隊打了電話過來,說金蘭香去檢查過了,有婦科病。農村男性普遍衛生習慣不好,已婚女性婦科病很常見,多是生殖係統疾病,滴蟲、炎症等等。縣醫院印發了幾萬張單張的基本衛生知識宣傳單,要求婦女在同房前後要清洗,男人也得清洗。高錳酸鉀之類的藥片發了不少,好在高錳酸鉀藥片也不貴,這筆費用是縣醫院掏一半,縣婦聯掏一半。


    至於金蘭香的精神問題,他們檢查不出來,說檢查的時候倒還好,就是檢查完了不肯走,在醫療隊的臨時大院牆角蹲著。馬老五家的親戚送她來的,想把她拉走,她就扯著嗓子哭嚎,醫生嫌吵,把親戚趕走了。


    醫療隊問怎麽辦,他們晚上就收拾東西走了,要去下一個村。


    “那就讓她待在院子裏,叫她女兒過來看著她,”薑明光想了想,“我明天再過去一趟看看。你們晚上吃飯給她們母女倆弄點吃的,別餓著。她隻要不打人不亂跑,你們就隨她去,等我明天過去處理。”


    隔天,上午先去辦公室掛個號,交待一聲下去貓貓鬥了,有事給貓貓鬥村打電話。


    宗齊光整天坐辦公室,沒什麽事,主動要求跟著下去看看。


    又到縣公安局借人,仍然是胡隊和詹恒春。


    這次開了警車下去,比三輪摩托車舒服多了。


    胡隊跟薑明光套近乎,“薑主任,您看,今天坐這個警車是不是比三輪摩托舒服多了?路再顛,車裏也不怎麽顛。”


    “是挺好的。哎,我不是才看你們局裏配了兩台新車?”


    “是啊,之前隻有這一輛警車,這怎麽也是個縣公安局,隻有一輛警車也太不像話了,還不如城裏一個派出所。”


    “那倒是,我家那邊派出所都至少兩輛警車了。”


    “薑主任哪兒人?”


    “省會的。”


    “哎,那是,不能比不能比啊。我們劉局長年年打報告申請警車,去年說沒錢,今年總算批了兩輛。按說一個縣公安局至少也得有六七輛警車吧?”


    薑明光不太明白胡隊跟她說這個幹啥,她又不管財務。“一年批兩輛也行吧。”


    胡隊笑了,“現在是沒事,三輛車湊合著用,萬一有點什麽事,咱們都隻能跑著去。”


    “咱們縣公安係統一共多少警察?有編製的。”


    “700多吧,還有800多聯防隊員。”


    “人確實太少了。”這是縣公安局加下麵20個鄉鎮的分局、派出所,才隻有700多人,算上輔警也才1500多人,確實不多。全縣人口40多萬,隻有這麽一點警力,少得可憐。


    “這還算是比較多的,有的縣還沒這麽多人呢。就像貓貓鬥吧,連個派出所都沒有。”


    “啊,對哦,貓貓鬥沒有派出所。因為太小了,對嗎?”


    “對,下麵的村子往往好幾個村才有一個派出所,交通工具隻有自行車,一個派出所最少隻有三個人,一個所長,兩個警員。”


    就連不懂這些條條道道的薑明光也覺得警力嚴重不足,也不怪下麵的群眾根本不畏懼公安。上次胡隊閑聊的時候便說過,下麵派出所很多民警同誌都被群眾打過,聽得她都呆住了:從沒想過代表了強製機關的公安部門的公安人員還會挨揍!


    “這還是人手太少,警力不足。”


    胡隊搖頭,“咱們是人民的公仆,不能隨便掏槍,對吧?不然可不好說會怎麽樣嘍。”


    胡隊的語氣有點無奈。


    “不怕的人還是少,要是有人鬧事,先抓住帶頭的那個,擒賊先擒王嘛。”


    胡隊笑笑,“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們人手少,掏錢出來能震赫住還行,要是震赫不住,那就慘嘍。輕則被奪走槍,重則——”他做了個手勢,用右手食指中指並攏,指著自己的太陽穴。


    懂的。


    普通群眾或許朝天鳴槍就能嚇住,亡命之徒卻能跟你拚個你死我活。


    “胡隊以前是不是經曆過這種事情?”她問。


    胡隊笑了笑,“以前待過一個分局,兩村械鬥,分局死了一個重傷兩個,事後擼了好幾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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