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改變不了一點。


    與以前一樣。


    無論什麽場合,她多認真地講任何屬於自己的觀點,沒有人願意聽,隻當是小女孩的任性之談。


    杜窈還小的時候以為是自己說的不對。


    直到一天逛街回家。看見常來做客的李家伯伯在廊下與母親交談。


    談話的內容也飄進她的耳朵。


    “小窈這個樣子可不行……主意太多,沒有人家裏願意娶一個想法太多的妻子。你要讓她改一改,不然……”


    樹枝上的鳥唧唧地吵得她頭暈。


    杜窈生理性的反胃,再聽不下去一個字。轉身,大風呼嘯卷起裙邊。


    她逃也似的離開。


    其實很早就知道自己要去聯姻。


    做維係公司與人情的紐帶,嫁給不喜歡的人——還好吧。


    她也沒有特別喜歡的人。


    隻想要漂亮的衣服和鞋,舒舒服服地被人供著過完這一輩子。


    但是這一刻。


    她真是厭憎透了。


    南城腐舊的規矩不僅要安排她的未來,還要改變她的現在。


    杜窈想反抗。


    但是甚至沒有一處能讓她發泄的地方——


    “聽說你們班轉來一個帥哥?”


    “是呀,”兩位黑白校服裙的女孩兒結伴從杜窈身邊走過,“還是混血。他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曆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的眼睛是藍灰色的——你懂嗎,簡直是被看一眼就能流鼻血的程度。”


    杜窈腳步停下。


    “叫什麽?”


    “……程京聞。”


    風與鳥雀聲席卷南城朽敗的空氣。


    杜窈的手指攥緊了裙邊。


    輕輕呼出一口氣,心裏也悄悄飄起一個——大膽又旖旎的想法。


    作者有話說:


    這一章讓程老板出個差下章再回來


    小別甚新婚(


    第35章 白夜


    杜窈沒有進病房。


    與婦人在門邊僵持一刻。終於, 慢慢呼了一口氣,“說完了。”


    “進來,”婦人看她的手, “白長年紀,也不會照顧自己。”


    杜窈咬了下嘴唇。


    關懷與忽視的兩種情緒把幾乎要把她拉扯散架, 一種更強的無力感席卷。


    “……你聽見我剛才說的了嗎?”


    “我耳朵還好, ”婦人皺了下眉, “你想表達什麽——讓你戒備一點有錯?”


    聽起來是杜窈的不對。


    她頓了頓, “沒有錯。”


    “杜窈, ”婦人了然地笑,“你講這麽多大道理, 還不是在替那個小雜種說話。但是來與我說有什麽意思?反正,你已經為了他,不要這個家了。”


    杜窈低下眼。


    片刻,“我以為你在南城給他打電話,至少已經不介意了。”


    “不介意什麽——身份?”


    婦人輕蔑地一揚唇角, “可笑。”


    杜窈心裏頓時泛濫一種很難受的感覺。隱隱的抽痛從胸口擴進骨縫, 叫她喘不上氣。


    “不,”兩次深呼吸以後,“是不介意關心我的方式, 是否讓你們蒙羞。”


    婦人稍怔。


    才認真去看眼前的女兒。


    臉色發白,六七分相似的眉眼。有很倔的情緒, 便不算像。


    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常寧不由懷疑自己的教育方式。不明白是哪裏出岔,把她養出一種英雄主義的情結。自小就對南城的舊製不滿, 像要推翻腐朽王朝一般在桌上激慨地指責他們一群大人, 好像他們是多麽十惡不赦。


    好在沒有人會與一個小女孩計較。


    依舊有人私下朝常寧告誡兩句。這樣的性格長大了, 在南城, 活不下去。


    她當然知道。


    每次聽杜窈講話,與杜漸成都膽戰心驚。盡管杜家是南城百年的老牌舊貴,尚能照拂她一二——要是他們離世以後呢?


    於是他們隻能選擇不聽不聞,企圖在沉默裏消殺杜窈出格的想法。


    現在看來——


    婦人輕笑,“杜窈,你真是從來沒變。有時候我和你的父親會想,是否把你保護得太好了,沒讓你見識險惡,才會讓你成天生出不切實際的幼稚想法。”


    “我告訴你,既然生在南城,就要遵照南城的規矩,沒有地方會願意接納一個出格的人。”


    杜窈抿住略白的嘴唇。


    “……您說的對。”


    聲音很輕,幾乎要融進走廊流動的氣流裏。


    “可能,這也是我永遠成為不了你們想要的家人的原因吧。”


    她往後退了兩步,站遠。


    語氣客套又疏淡,“謝謝您還願意關心我,再見。”


    -


    接近晌午的日光燦金。


    直曬在身上,有輕微的熱。杜窈在醫院的馬路邊站了很久,依舊手腳冰涼。


    半晌,叫了一輛車回家。


    睡得渾渾噩噩,抵達。走路打飄似的下車,差點撞到門廊下的柱子。


    揉了揉臉。


    去包裏找鑰匙,插進門鎖裏轉動了兩圈——江柔不在家裏。


    沒人在家裏。


    杜窈推開門,站在玄關。


    沒撳燈,於是家裏的一切都是灰色的。收拾齊整,更有一些空蕩蕩。


    杜窈默然地脫下鞋子。


    踩進毛絨拖鞋,恍惚地走回房間,把自己摔在床上。


    閉眼,渾然的噩夢襲來。


    一紙紙的條例與婚契風似的卷在她身後,化作凶惡的虎與豹,嘶吼地朝她撲來。


    杜窈尖叫一聲。


    踉踉蹌蹌地朝前跑,從南城的大街小巷逃到上京的車水馬龍。


    腳下一絆,摔倒。


    水泥路麵一霎融成泥潭,整個兒裹住杜窈,把口鼻堵塞。


    耳邊窸窸窣窣的議論像蚊蟲爬進耳朵——


    “你不能這樣……”


    “……你怎麽可以這樣,丟人。”


    “你要這樣……”


    別說了。


    “你這樣沒有人會娶你……”


    “你要和他們處好關係。”


    停下。


    不要再說了。


    “……李家的小兒子挺喜歡你的,去跟人家說說話。”


    “他要喝酒你就陪他喝一點。”


    “真是的,女孩子要乖點才好嫁……”


    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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