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溪忍不住挫敗了下,心想著,難道美人計對他真不管用?


    而且她還注意到,見自己湊近,任嶼舟甚至還紳士地往後退了一步,盡力與她保持安全距離。


    她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至於避嫌成這個樣子嘛。


    她抬眸幽怨地盯著人家看,卻不想是任醫生率先不自然地錯開了眼,意外地外顯出冷漠之外,幾絲多餘的情緒。


    隻是她來不及多想,對方也依著禮貌,客氣地回應了她方才的問好。


    “你好,遲小姐。”


    沒有多餘意味,僅僅是禮貌地打招呼。


    可能是她一向被圍簇慣了,又太習慣於享受明星效應帶來的便捷與蜂擁,以至於現在人家平常的舉動,看在她眼裏都顯得有些冷淡。


    遲溪接觸的花花世界,無論什麽人臉上都帶著七分笑意,雖說似真似假,但表麵功夫都做得極好。


    而與之相較,任嶼舟便是實實在在,處在與她相反的另一個世界的人。


    他嚴肅,低調,又真實。


    不知怎的,被潑了冷水的遲溪突然有點愈戰愈勇的想法,她開始好奇任嶼舟所處的那個真實的世界,也忍不住想要接近這個展現著自我的,真實的人。


    因為摘了墨鏡,此刻她能將任醫生俊雅的眉眼看得更加清楚,倏忽間,遲溪覺得此行還是有所收獲。


    不管如何,任嶼舟對於她來說,從此不再僅僅是一張舊照片上的紙片人,而是真實有溫度的存在。


    望著他漂亮的雙眸,遲溪決定暫時收歸住那些風月心思,無論怎樣,她都該認真對他道個謝。


    “謝謝你啊任醫生,謝謝你那天幫我在網上澄清,一直沒有機會當麵感謝你,沒想到今天能碰巧見麵。”


    “舉手之勞。”


    一向的言簡意賅,連一個多餘的字眼都不吝嗇。


    遲溪一時不知道怎麽和他繼續搭話,要是以前她還真不會顧忌這麽多,可任醫生一看就是家教極嚴、矜貴自持的人,她有點怕自己太過主動反而適得其反。


    於是猶猶豫豫,遲溪還是打算慢慢來。


    “那……那你先忙,我先走了。”


    遲溪收了心思,不舍地告完別就準備去李醫生的診室找梁崢,可轉身之際,卻突然被一道聲音叫住。


    任嶼舟:“病了?”


    任醫生居然主動跟她說話?


    遲溪當即受寵若驚地轉過身來,承著任嶼舟平直的視線,心裏隻想著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她靈機一動地壓柔嗓音,隨後故意擺出虛弱狀:“嗯……是有些不舒服。”


    身旁的護士小姐茫然奇怪,心想遲小姐不是陪人來看病的嗎,怎麽任醫生一問,就突然自己變得病怏怏了呢。


    任嶼舟垂眸未言,卻是看了眼她手上拿著的袋子。


    遲溪注意到他的視線後,忙心虛地把手背去身後。


    “手裏拿的什麽?”


    給梁崢拿的消炎藥還在她手裏,眼看就要穿幫。


    她忙把藥藏到身後,當下欲蓋彌彰地解釋,“那個,其實我是和朋友一起來的,他手受傷了,這是幫他拿的藥,不過我……我現在確實有點頭疼。”


    遲溪邊說著,邊順勢抬起右手按了按太陽穴,接著,還有模有樣地微微蹙眉,努力地扮演著病美人。


    終於,演技得到了回報……


    “把藥給張護士,你跟我來。”


    “好!”遲溪答得痛快,眼睛裏都快冒星星了。


    任嶼舟說的應該就是一直在旁邊站著的那位護士,聽了他的話,遲溪立刻把藥遞給了人家,之後不忘道了聲謝。


    “護士小姐,麻煩你幫我跟我朋友說一下,讓他們先走,叫我助理留下等我就行,我突然有點頭痛,去跟任醫生檢查一下。”


    遲溪說完,發現任嶼舟已經抬步走遠,於是抓緊快走幾步跟了上去。


    張護士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的背影,留在原地有點摸不到頭腦,心想著,任醫生主治外科,什麽時候拓展業務,開始給人看頭痛症了。


    她疑惑地看著手裏的處方藥,想了想還是趕緊了去外科b區幫遲溪傳話。


    ……


    遲溪緊跟著任嶼舟,歡喜地進了他的辦公室。


    也是他的,私人領域。


    裏麵空間寬敞擺設卻簡單,書架上有條不紊地擺放著各種醫學資料,辦公桌麵同樣整整齊齊,隻有關著的台式電腦,以及鋼筆書本,除此之外,便再無任何多餘雜物。


    這種工作環境,嚴謹又板肅,想想還真是貼合任醫生不苟言笑的形象。


    此刻,陽光正好隔窗鋪灑,瑩白光線將他的麵部輪廓襯得格外柔和,遲溪不自覺看得有些發呆。


    可從始至終,任嶼舟都仿若無覺地平直視線,不曾看她。


    遲溪略微尷尬地收回了眼,正懊惱自己不敵美色.誘惑,卻不知一隻藏在暗處的手,終於鬆解了握拳的力道,渾身緊繃的僵硬也終於得以寬恕。


    “坐吧。”


    任嶼舟聲音微沉,說完不動聲色地起身。


    他去飲水機那邊衝了一杯茶,泡好之後放到了她麵前。


    見狀,遲溪突然有點竊喜,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他對她的特殊待遇,給病人泡茶,應該不是人人都有的吧。


    她接過抿了一小口,味苦,不過還是笑著捧場道:“茶不錯。”


    話雖如此,可她其實根本喝不出來門道。


    任嶼舟看了她一眼,緩緩開口:“菊花茶清肝明目,女孩子常喝可以疏肝理氣,清除內火。”


    原來不是閑情逸致地想與她品茶,還真成了望聞問切,調理身體,可是哪裏看得出來她有內火啊。


    遲溪又喝了一小口,還是喜歡不起來,“其實我沒什麽火氣的。”


    “不是介意網絡上那些風言風語?”


    遲溪聞言一頓,原來任醫生還真把她的頭痛當回事了,以為她是因為網友們的故意抹黑而感到心情煩悶,有火沒處發啊,怪不得讓她喝菊花茶降降火。


    其實,她在圈裏混了這麽多年,自己又是個招黑體質,那些不中聽的惡言惡語她早都已經免疫了,通常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可顯然任醫生根本不了解這些,想到這兒,遲溪突然計從心來。


    隻見她臉上迅速掛上了一個委委屈屈的表情,拿出要衝獎的演技,“其實被大家這麽攻擊,我心裏特別難受,不過沒關係,有人相信我,願意為我抱不平就好……”


    她一邊說著,腦袋越垂越低,聲音也順勢越來越小,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油然展現。


    接著眼睛輕輕一眨,眼角驀然銜上了些許晶瑩,當真是我見猶憐。


    見遲溪突然這般,向來情緒隻外露三分的任嶼舟也微微蹙起了眉,猶豫半響,還是伸手幫忙遞上紙巾。


    “別哭,如果後續有需要,我可以再次出麵,幫忙澄清。”


    任醫生這般認真態度,叫遲溪當下不禁有些負罪感。


    人家這麽坦誠,她還賣慘……


    遲溪盡量自然地接過紙巾,決定收一收,她擦了擦眼角,之後又趁機看了任嶼舟一眼。


    正巧,他也正在觀察著她,倏忽間的四目相對,兩人誰也沒有料到。


    遲溪自然目光灼灼,可她沒想到,率先錯開眼的,居然是一向定力十足的任醫生。


    “不是說頭疼,現在怎麽樣?”


    他忽的開口,拉回了遲溪若有所思的思緒。


    剛剛為了裝病,臨時找了個比較常見的頭痛症,現在還要把話給圓上。


    她嬌滴滴地回:“還是有點痛的,任醫生可以幫我看看嘛。”


    “你平時說話也這樣嗎?”任嶼舟語氣無波地問道。


    真是直男的致命提問……看不出來她這是在撒嬌嗎?


    遲溪尷尬地笑了笑,“可能是因為不舒服,現在沒什麽力氣。”


    “其實頭痛的話,掛神經內科會更合適。”


    任嶼舟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謹態度讓遲溪有些無奈,雖說他確實是在認真對待工作,可遲溪根本不想隻當他普通的病人。


    “我跟他們不熟,你也知道我工作的特殊性,還是找熟人比較方便嘛,你……不會嫌麻煩不想管我吧。”


    她說完緊緊盯著他,仿佛在說你不管我就是不負責任。


    他默了默,最後還是妥協道:“不會。”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後,遲溪便開始得寸進尺了。


    “我現在好多了,但是擔心頭痛症會再犯,任醫生可不可以和我加一下微信好友,方便以後谘詢病症?”


    她說的以後,含義不淺。


    適時提出加好友的要求,其實也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


    見他猶豫了片刻,遲溪以為自己會被人家婉拒,她剛要說“不加也沒關係”,就看他伸手從口袋裏緩緩掏出手機,解鎖放到桌上。


    “好。”他視線投過來。


    這是同意了?


    遲溪看他把手機放到桌上,隨後淡然地靠回椅背,當下猶疑,難道是想讓她來操作?


    可一般來講,男人不是不喜歡被別人動手機嘛,除非是自己的女朋友。


    當下沒琢磨明白,遲溪也管不了那麽多,隻想著先加上再說。


    遲溪伸手將任嶼舟的手機拿過來,掃碼加上好友,當然也刻意留意了一下聊他的聊天界麵,發現被他置頂的都是一些醫院的工作群,心情便更加暢快。


    “任醫生,你明天有空嗎。”遲溪邊問著,邊將手機遞了上去。


    任嶼舟抬眸問道:“什麽事?”


    “我想請你吃頓飯,單純表達一下感謝,你幫了我那麽大一個忙,我不表示一下過意不去的。”


    “從開始到現在,你已經跟我說過四次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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