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但她們對於老師還是有所忌憚的,平日裏做得最出格的事情,不過就是特意經過一班這邊,跑來看霍澤明一眼;又或者是像現在這樣,偷偷往霍澤明書桌裏塞情書。


    而每次放學回去,霍澤明隻要從裏麵拿東西,就總是能翻出一大遝情書來。


    他看都沒有看情書一眼,隨手將那些東西放在一處,等離開時再統一扔掉。


    霍澤明拿起筆,在幹淨平滑的紙張裏記下這兩天來的上課筆記。


    他才剛寫到一半,餘光處忽然被其中一封特殊的信件吸引去了注意力。


    霍澤明輕皺著眉,伸手將裏邊一封貼著卡通貼紙的信拿了出來。


    在看清上麵收件人的名字時,眼神頓時冷凝下來。


    上麵寫著一個人的名字——慕思思。


    霍澤明跟慕思思同桌,外班的人不知情,就常常會把情書塞錯位置,有時候慕思思書桌裏也總是能翻出一堆屬於他的告白信。


    他攥著情書,神色淡淡,手卻無意識地攥緊了些,關節骨微微泛白。


    “你愣在這兒幹嘛?”耳畔突然響起了慕思思的聲音,霍澤明下意識將情書往後一放。


    慕思思剛從洗手間裏回來,手上的水還沒幹,她甩了甩手,打算晃幹手上的水珠。


    可就這麽隨便一甩,部分水滴頓時飛向了霍澤明臉頰,他有些無奈地擦了擦臉,見慕思思的手還是濕的,拿出手帕來,一一給她擦幹淨。


    霍澤明麵不改色地把情書放在了邊上,隨手用筆記本蓋住。


    慕思思被他執起手,認真地擦拭著,細軟的手帕觸碰到指尖,弄得她有點癢。


    慕思思輕笑起來,實在是忍不住了,她輕聲催促道:“好了沒有呀!”


    霍澤明笑:“就快好了。”


    慕思思坐了下來,準備抄筆記。


    她見霍澤明還沒弄好,便東張西望的,轉眼瞥見他桌麵的一大堆書信,嘻嘻地笑道:“又收情書了啦?”


    霍澤明將手帕放回到書包裏,“嗯”了一聲,“麻煩。”


    每次塞進來,他還得再扔一次,著實是浪費時間。


    慕思思卻很無所謂,“那不是說明你受歡迎嗎。”


    霍澤明正欲再拿起筆,聽到慕思思的話動作又停滯了下,看向她,輕聲問道:“妹妹,你喜歡情書嗎?”


    慕思思覺得他這句話問得莫名其妙的,搖頭道:“當然不喜歡,我可是要努力讀書,把你從第一名的位置上踢下來的。”


    霍澤明聽到她天真單純的話語,嘴角也不由抿起了一絲弧度。


    慕思思繼續說道:“而且就算是情書,也得是喜歡的人來寫才有趣呀,其他人的收到有什麽用。”


    霍澤明愣了下,嘴邊的笑意消散了點,放下筆,又問:“妹妹,你有喜歡的人了?”


    慕思思對上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也是一愣,“啊?”


    霍澤明垂下眼,把筆記收起來,說道:“你剛才說喜歡的人……”


    慕思思做了個鬼臉,“我說的是就算,就算!打個比方懂嗎?”


    霍澤明抬起眼來,“你現在還小,不能早戀。”


    慕思思撇嘴,輕哼一聲道:“你也就比我大一歲,別弄得跟長輩一樣的口吻。況且你收了這麽多,我還沒說你早戀呢。”


    霍澤明淡淡道:“不會。”


    慕思思再次愣住:“你說什麽?”


    霍澤明把書本都收了起來,放進黑色書包裏,自顧自地說道:“我不會早戀。”


    慕思思聽見他那口吻,更是小嘴一撇,說:“不會就不會嘛,語氣這麽嚴肅幹嘛。”


    隨後她見霍澤明居然都打算收拾東西回家去了,連忙攔住了他:“住手住手!我還沒抄筆記呢!”


    霍澤明對著她笑,方才的不愉神色早就煙消雲散,他輕聲道:“回家再抄,現在很晚了。”


    慕思思聽到這句話,不由轉頭看了眼課室的時鍾。


    居然都快六點了。


    “我居然磨蹭了這麽久啊……”慕思思嘀咕了下,索性也不等了,便也收拾桌麵,準備回家。


    霍澤明看了眼那幾封情書,其中送給慕思思的那封被他握在手裏。


    他喉嚨動了動,似是有話要說,攥著信封的手更是一緊。


    霍澤明再次垂下眼睫毛。


    慕思思見他許久都沒有動作,不解地轉過臉來,“怎麽?你被人點穴啦?”


    一動不動的。


    霍澤明搖頭,低語道:“沒有。”


    慕思思拿出水杯來,喝了口水,就聽見霍澤明問:“妹妹,你真的不喜歡情書嗎?”


    慕思思沒好氣地說道:“你好煩呀,這句話都問了我好多次了,不喜歡不喜歡!”


    說著,她又補了句:“比起情書,我更喜歡吃的。”


    霍澤明眉頭輕展,點頭道:“嗯,我也不喜歡。”


    說著,他就把那封情書與其它的幾封放在一起,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裏。


    慕思思都已經提著自己的藍色書包走到門口了,可霍澤明還磨磨蹭蹭的,在課室裏沒出來,她見霍澤明反倒是最慢的那個,不高興地回頭,“你再這樣,我就不等你了。”


    霍澤明跟了上去,接過她的書包,一道背起來。


    霍澤明說:“妹妹,我們走吧。”


    慕思思看了眼天色,不由輕哼一聲:“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這麽慢,我們早就回去了。”


    盡管最初其實是因為她去洗手間折騰了很久,才會磨蹭到這個點的,但慕思思甩起鍋來也是毫不心虛,十分的理直氣壯。


    霍澤明穩穩當當地接下鍋來,誠懇認錯,笑道:“是,都怪我。”


    這會兒夕陽早就已經降落下來,昏黃的日光映照著兩人的身影,教學樓越來越安靜。


    除了還沒搞好清潔的值日生,其餘人早就已經回家了。


    他們來到單車棚,把自行車的鎖給解開。


    因為學校離他們住的小區有點遠,所以慕爸爸早就給兩個孩子買好了自行車,方便他們上下學用。


    不過慕思思方向感不好,學了很久都沒有學會,反倒是霍澤明,上手第一天就已經騎得很熟練了。於是慕思思在掙紮了無數次後,終於放棄了學車的念頭,索性讓霍澤明乘著她去學校算了。


    霍澤明把兩個書包放在前麵的車籃上,回頭對慕思思說道:“妹妹,扶穩了。”


    慕思思敷衍地嗯嗯兩聲,“知道啦。”


    霍澤明有時候比她爸還要囉嗦。


    霍澤明不放心地看了幾眼,見慕思思的確是扶穩了,不會摔下來之後,才收回視線。


    霍澤明踩下腳踏板,輕輕鬆鬆地就帶著她駛出了教學樓。


    慕思思感受著呼呼的風聲,抬頭望見天邊的晚霞,彎眼嘻嘻地笑著:“回家啦!”


    她揪著霍澤明的衣角,笑得一臉明媚。


    霍澤明聽著身後歡快的笑聲,眼底亦是浮現起一抹淡淡的漣漪來。


    *


    兩人回到家之後,隨便熱了點剩飯剩菜,又再喝了點湯,就這樣簡單地解決了一頓晚飯。


    慕思思在旁邊看著電視,霍澤明則是在邊上的桌子寫著筆記,等到他整理完後,才將本子給她,“妹妹,給。”


    慕思思放下遙控器,看了眼霍澤明寫的筆記。


    他的字體實在是跟同齡人不太一樣,其他這個年齡階段的男生寫的字大都歪歪斜斜的,看不清寫的具體內容,反觀霍澤明的字跡,則是端正秀麗,整整齊齊的,讓人一目了然,看上去十分賞心悅目。


    慕思思大致把筆記過了一遍之後,才拿著自己的本子出來,打算照著重新整理一次。


    等慕爸爸回來的時候,她已經寫得差不多了。


    慕思思一聽到動靜,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書包拎了起來,拿給父親看:“爸爸,我的書包拉鏈壞了,你幫我修一下。”


    慕爸爸看了眼,忍不住笑:“寶貝,你都弄壞多少條鏈子啦?要不咱們就換一個,不要這個書包了好不好?”


    慕思思皺眉,拒絕道:“不好,我就要這個。”


    這個書包還是她之前參加作文比賽,拿到三等獎後的獎品,慕思思可愛惜這個書包了,天天背著它,哪怕拉鏈壞了也舍不得換。


    慕爸爸見沒法說服女兒,唯有接過她的小書包,點頭:“好,爸爸等下就幫你修。”


    慕思思抄完筆記,把書包塞給父親後,就跑去房間拿衣服,準備洗澡了。


    她出來時還很不放心地叮囑爸爸:“記得要幫我修哦,明天上學要背的。”


    慕爸爸失笑:“爸爸知道了。”


    慕思思得到允諾後,才跑去浴室洗澡去了。


    霍澤明在旁邊看著,見慕思思開始修書包,遂也過來看了眼。


    慕爸爸停下動作,笑問:“小澤也想學?”


    霍澤明點頭,目不轉睛地認真觀察著,他輕聲說道:“這樣的話,下次就不用麻煩您,我也能幫妹妹修東西了。”


    慕爸爸哈哈一笑:“還是哥哥懂事,知道心疼人。”


    他們說話的時候,浴室那邊已經傳來了嘩嘩的水聲,慕思思在洗著澡了。


    慕爸爸修好鏈子,正打算試試能不能拉好,打開書包時卻“咦”了一聲。


    他拿出一封明顯是情書的信,眉開眼笑道:“喲,囡囡也收到情書啦?”


    慕爸爸顯然是個很開明的家長,並不會過多幹預孩子們生活上的事情,對於戀愛的事也不像其他家長那樣草木皆兵。


    這封信也不知道在裏邊放了多久,都已經開始有些褪色了。要是慕爸爸沒有發現的話,光憑慕思思那遲鈍的反應,恐怕等到她換新的書包了,都不一定能發現得了這份情書。


    霍澤明看清上麵的字跡,發現與他今天在課桌看見的那封是一樣的。


    看來送信的人知道慕思思也許發現不了那封信後,就又再送了一封。


    慕思思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發現客廳裏的兩個人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聽到聲音後更是不約而同地朝她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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