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心口一顫,她終於想起來,這熟悉的味道哪裏來的了,這分明是太子殿下花鶴玉身上特有的藥香。


    明明她都盡量避開,二人並沒人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慕時漪扯著衣袖,她忽然心下一驚,驀然發現,那把被她還回去的白玉折扇,不知什麽時候又落回她的衣袖中,上頭還掛了那顆牡丹花小金蓮。


    這旃檀藥香,就是從這東西上散出的。


    慕時漪撫著心口,小聲道:“我也不知,可能是哪處不小心沾染上香味。”


    慕窈窕分明不信,但也為多說什麽,眼神依舊是一副冷漠的樣子。


    宮宴結束後,各家女眷三三兩兩陸續離宮,卻也都頗有默契,盡量遠離慕家三人。


    漆黑的宮道,連個打燈的內侍都不見。


    二夫人崔氏帶著慕窈窕走在最前麵,慕時漪則同山梔走在最後。


    就在這時候!


    從黑沉沉的夜色中,突然跳出一人:“哈!讓我逮到你了。”


    “說說吧,你是誰?與我皇兄又是何等關係?”


    “嗷,我都瞧見了,遊湖泛舟,嘖嘖嘖,你與我皇兄真是郎情妾意呐。”


    “時漪。”崔氏聽見聲音回頭,大驚失色。


    慕時漪穩穩往身後退了一步,朝慕窈窕道:“窈窕,帶你母親先走,快些!”


    二夫人崔氏還想說什麽,卻被慕窈窕和身旁的丫鬟拉扯著,出了皇宮。


    此時把堵著慕時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讓那位貴妃娘娘頭痛不行,整日裏惹是生非的大燕國三皇子花正禮。


    “喲。”花正禮吹了個做作至極的口哨,上上下下打量著慕時漪婦人的裝扮,怪聲怪氣道:“我家太子哥哥的品味不一般呐,你竟然還是個有夫之婦。”


    慕時漪悄無聲息與花正禮拉開距離,麵上神色瞧不出任何慌亂,冷漠道:“臣女不知殿下說的是什麽?”


    “今日貴妃娘娘在宮中辦賞花宴,女眷甚多,殿下莫不是看錯眼了?”


    花正禮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背著手,邁著留情不認的步伐嚷嚷道:“怎麽可能,我眼神最好了。”


    “分明就是你,誰讓你是這次宮宴中最漂亮的貴女,本殿下識人無數,怎麽可能看錯眼。”


    這般說著,他突然朝慕時漪逼去:“你看不起本皇子?”


    慕時漪被三皇子花正禮堵在宮中一處角落,遠離眾人,若是拖到宮中落鎖還出不去,她為了自證親白,不連累娘家,最終結局也隻有自盡一死這條路。


    山梔不由焦急,偏偏這位三皇子殿下似乎腦子有點不太清楚,油鹽不進,大有一副你不承認,你就是看不起我的架勢。


    慕時漪靜靜盯了他片刻,眼前他已經高了許多,卻早已不複當年在她姑母身旁爭寵時,那副乖乖小孩的姿態。


    三年時間真的能改變很多,慕時漪歎了口氣,用的卻是平日作為家中長姐訓斥弟弟妹妹們的語氣:“花正禮,你若是不乖,我便告訴我姑母慕妃去”


    “你、你、你。”花正禮狠狠愣住,臉上神色瞬間蒼白無比,他渾身顫抖著,眼中帶著壓抑又瘋狂的殺意:“你是誰?”


    慕時漪想也不想,狠狠的踹了他一腳,涼颼颼道:“蠢貨!我還能是誰!”


    這一腳直接把花正禮給踹清醒了!


    能肆無忌憚罵他蠢貨的人還有誰!


    也隻有慕時漪,三皇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記事起就養在慕時漪的嫡親姑母,慕貴妃膝下。


    而慕時漪自從蒼梧回堰都後,就時常被進宮中小住,一來二去,兩人年齡相仿,自此也結下深仇大怨。


    三年前慕貴妃突然病逝後,三皇子就開始性格大變,他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這位慕家掌上明珠天之驕女。


    花正禮嚇得往後一跳,掩去自己心裏的雀躍與狂喜,垂眼打量著慕時漪嘖嘖稱奇。


    還不忘用一副陰陽怪氣的語氣道:“三年不見,你怎麽嫁人了,你嫁的是哪個廢物,我哪天得空幫你打斷他的腿,你覺得如何?”


    花正禮繼續自言自語:“嘖嘖嘖,看不出來啊慕時漪,你竟然跟我太子哥哥有一腿,嗷……”


    花正禮又被慕時漪麵無表情踹了一腳,以示警告。


    他這人雖然貴為三皇子,但自從回到宋貴妃膝下後,就一直變得賤兮兮的,卻也不是真沒有腦子的蠢貨,要把人攔在宮中。


    他見天色不早,趕緊知趣讓開:“對了,你現在嫁了哪戶勳貴,我得空一定去幫你打斷他的狗腿。”


    “隻是沒想到那,你竟然與我太子哥哥有【奸】情呐,震驚堰都啊。”


    本要麵無表情往外頭走的慕時漪,忽然又往後退了數步,冷眼瞧著花正禮:“我與花鶴玉清清白白,你要敢四處亂說,我就托夢給姑母,讓她夢裏撕爛你的嘴。”


    花正禮被唬了一大跳,看著慕時漪越走越遠,直至消失不見的身影,嘖嘖稱奇:“還說沒有一腿,我太子哥哥的名諱是你能隨隨便便使喚的麽。”


    他話音剛落,就見身後麵無表情站了一人,嚇得他差點當場去世。


    等僵著身子好不容易轉過去,才看清是誰,顫著聲音道:“花鶴玉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又毒性發作,病得起不得身了麽?”


    此時的太子麵色煞白,鼻尖上盛著細密冷汗,他冷冷盯著花正禮,眼中神色前所未有認真警告:“別動她,否則我就打斷你的腿。”


    花正禮:“……”


    第二日清晨。


    慕時漪伸了個懶腰,幽幽從睡夢中轉醒。


    “山梔。”她啞著嗓音喊了聲。


    山梔趕忙端過早早就溫好的蜜水,一口一口喂她喝下後,又趕緊吩咐身後等著的丫鬟婆子,開始伺候穿衣洗漱。


    慕時漪用膳時,聽得浮光院外一疊聲的吵鬧,她擰眉吩咐:“寶簪,你去外頭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不一會兒功夫,寶簪就從外邊回來了,臉上神情透著古怪。


    慕時漪攪著粥碗裏的瓷勺,問道:“怎麽了?”


    寶簪一臉震驚道:“世子今早上朝時,在太和殿的禦階上,被人帶著一幫紈絝打斷了腿。如今太夫人正哭喊著要去宮中找一個說法。”


    慕時漪一愣,隻覺得眉心隱隱作痛,擱了手中玉筷,有些不敢置信道:“誰打的?”


    寶簪無辜的大眼睛眨了眨,那話幾乎是飄著說出來的:“是,是三皇子。”


    “也不知世子是如何惹怒三皇子,三皇子帶著一群紈絝突然從寢宮殺出,逮著世子就一頓胖揍。”


    “隻是奴婢也未曾打聽清楚是何種緣由,三皇子在堰都這些年來,一向名聲狼藉,平日裏最喜歡無理取鬧了,但是打斷朝中臣子的腿,這事奴婢也是第一次聽說。”


    山梔雙眼瞪得滾圓,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昨夜是她陪著慕時漪進宮的,宮內發生了什麽事,她最為清楚不過,但是怎麽也沒想到三皇子竟然說打,就真的打了。


    慕時漪也是大為震驚,她眼裏泛著笑:“傷得重嗎?”


    “可別打殘廢了,到時候影響我和離。”


    寶簪終於忍不住噗呲笑了出來:“請姑娘方向,聽外頭小廝說,三皇子力氣不大,隻是輕微骨裂,並沒有真的打斷,宮中已經派了最擅長跌打損傷的禦醫上府中診治。”


    “對了。”寶簪掩唇輕笑:“奴婢還聽說,三皇子被帝王關起來的時候,一路嚷嚷著是太子叫他這麽做的。”


    “氣得帝王一個石墨砸了過去,直接把三皇子給當場砸暈了。”


    慕時漪摁著眉心,麵上神情簡直一言難盡,關太子什麽事,這個蠢貨!越描越黑!


    到了晚間,宮中又傳出消息。


    據說是太子在太和殿前長跪不起,竟是為護無腦幼弟,主動承認這人是他指派花正禮去打的。


    帝王被氣得倒仰,指著他們兄弟兩連罵都罵不出來,險些氣暈過去。


    因為在所有人看來,也隻有花正禮這種惹是生非的廢物,才會做出這種,又離譜又蠢的事,又關金尊玉貴的太子何事。


    這日深夜。


    方晏儒身邊的小廝默岩來到浮光院外,恭敬行禮:“夫人,世子請夫人去書房一敘。”


    慕時漪把手裏的賬冊一丟,施施然起身,帶著寶簪和山梔一同千萬。


    方晏儒臉色蒼白臥於病榻,他那雙雅潤的眼,一瞬不瞬的盯著慕時漪,許久後,他才有些不可思議問:“因懷恨在心,又不能親自動手,便趁著這次宮宴,與三皇子聯係讓他打斷我的腿。”


    “慕時漪,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慕時漪站那雙清淩淩的鳳眸,冷漠盯著方晏儒:“方晏儒,你不要憑空捏造。”


    “你沒有?”方晏儒根本就不信,難不成三皇子瘋了,所以好端端要打斷他的腿。


    要說這事與太子無關,他還能信。


    畢竟太子是什麽人,太子那種謫仙的存在,怎麽會垂眼看他這種凡人呢。


    也隻有那種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三皇子,才會無故被人使喚。


    越發接觸,慕時漪越發覺得方晏儒這人,怎麽看著都是一副長了腦子,卻比三皇子那個不長腦子的還蠢的樣子。


    她冷笑了聲,覺得無趣,,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方晏儒躺著不能動,他死死的盯著慕時漪離去的方向,心裏不甘又憤恨。


    這一刻不禁想到,若是柔婉在府中,絕對會對他噓寒問暖,做不出她那冷漠無情的一套。


    方晏儒被三皇子打斷腿一事,鬧得沸沸揚揚。


    太子和三皇子同時被帝王禁足,貴妃宋氏氣得恨不得把兩人都掐死去算了,免得糟心。


    第7章


    宮中賞花宴後,第三日。


    慕時漪收到了西風小公公親自送到府中的信帖,太子花鶴玉親筆寫的,拜托慕時漪是否能引薦妙春堂那位醫術了得的掌櫃。


    以花鶴玉作為太子的身份地位,他若真找妙春堂掌櫃,這根本就無需慕時漪出麵。


    這種稍顯刻意的聯係,慕時漪本想拒絕,但思索一番後,她又點頭應承下來。


    翌日清晨,她用過早膳,讓山梔聯係鐮伯備好馬車,主仆二人悄悄從府內一處專供下人采買的小門溜了出去。


    地點是慕時漪定的,位於堰都南側的明滄湖畔。


    這處向來是文人雅士流連忘返之處,更是堰都城內頗負盛名的銷金窟。


    慕時漪定在這處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明滄湖畔向來晚間熱鬧,白日清冷,而且這裏魚龍混雜,就算真讓人碰到她與太子同時出現,那也能解釋為偶遇,不會過分打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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