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灑灑幾張紙,半數都是她家哥哥徐仰川又給她做了什麽新奇玩意,徐仰川打了勝仗,徐仰川罰她抄書,有時也會添一些她哥哥慕行秋的事。


    他們二人,相似的出身,卻完全不盡相同的命運,徐知意跟著徐仰川上戰場,跟著她父兄學習武藝,成了蒼西將士口中的小將軍,而慕時漪被困堰都十年,成了權利爭鬥中蘇附所有自由的質子。


    所以這十年,慕氏從未給徐知意回過隻言片語,徐知意在心中也從不過問她堰都的一切。


    慕時漪輕咳一聲隻覺有趣,唇角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看向徐知意:“你確定要請我去蒼西喝酒?”


    徐知意霎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但她在蒼西軍營中滾打摸爬十多年,向來嘴硬,更是能屈能伸:“我們鎮北王府雖窮,但請姐姐喝酒還是請得起的。”


    “是麽?”慕時漪步態盈盈走到徐知意身前,二人隔著牢房的木柵欄,不遠不近,正好都能看清對方眼底的情緒。


    四目相對,慕時漪漂亮鳳眸裏閃著戲虐:“那還是算了,蒼西的酒比起蒼梧我爹爹釀的酒,還是少了幾分味道的,不如知意妹妹去蒼梧,姐姐請你喝酒。”


    蒼梧的酒?


    徐知意愣了愣,盯著眼前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小臉蛋,半晌她才回過神了,這人不是慕時漪還能是誰!


    徐知意隻覺晴天霹靂,渾身上下雞皮疙瘩都泛了起來,她瞠目結舌,隻覺丟了麵子,正準備髒話輸出。


    不想她身後下屬,求生欲極強提醒:“小將軍,將軍說過你再罵人,是要被罰抄兵法的。”


    “誰說我要罵人了?閉嘴。”徐知意氣惱。


    慕時漪看著她,意有所指道:“原來十年過去了,知意妹妹犯錯,還是要被哥哥罰抄呀?”


    徐知意知道先前對慕時漪撒嬌賣萌已失了先機,這會子總不能再輸氣場,她篤定道:“我家哥哥哪能管束得了我,你別聽他們亂講,倒是你,嘖嘖嘖~多年不見,你怎麽就生得這般好看了。”


    徐知意說著,突然伸手在慕時漪嬌嫩臉頰上掐了一把。


    慕時漪的皮膚天生白皙嬌嫩,稍稍用力就會留下粉粉的印子,被徐知意這麽輕輕掐,霎時紅了一小片。


    她不覺有什麽,但站在她身後的花鶴玉,瞧著徐知意的放肆動作,霎時沉了臉,烏眸含著冷光,牢房裏氣溫瞬間冷得嚇人。


    “時漪,過來。”男人聲音黯啞克製,隱著薄怒。


    “可真凶。”徐知意嘟囔一聲,求生欲讓她悄悄往後退了一步。


    慕時漪被男人有力的手掌心握緊手腕,他帶著薄繭的指腹小心從她泛紅的臉頰上劃過:“可會疼?”


    她搖遙頭並不覺得疼,畢竟與徐知意從小就這般相處,早就習慣了。


    “那回去吧,夜裏寒涼,莫凍壞了身子。”花鶴玉牽著她手腕,語調淡淡。


    “那關戾州,殿下今日不審了?”慕時漪指著另一件牢房內,倚在一旁看好戲的男人。


    花鶴玉彎下腰來,動作親昵用棉帕她擦了臉:“無礙,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他這話一語雙關,既不給關戾州麵子,也狠狠刺了徐知意一句。


    誰讓她動了慕時漪的臉,畢竟平日花鶴玉給她擦臉時都舍不得用力,這會子卻給徐知意掐了一道紅痕,他哪能善罷甘休。


    徐知意那雙狐狸一般狡猾的烏眸,從二人身上劃過,她自小仗著有徐仰川這個哥哥護著,無法無天慣了,這會子知道太子殿下喜愛的人是她家親表姐慕時漪後,徐知意反而不怕了。


    她立馬改變策略,慘兮兮道:“時漪你就不管我啦?我們可是嫡親的表姐妹,嗚嗚嗚嗚嗚這十年惦記終究是妹妹我錯付,年年給你寫信,你從未回過,難道你忘了我們曾經同床共枕的情分了嗎?”


    回應她的,是牢房門被人狠狠摔上的聲音。


    “唉,終究是癡心錯付。”徐知意歎了口氣,用繡帕擦了擦自己臉頰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淚。、


    蹲在她身後的屬下,忍不住吐槽:“小將軍,您還是口下留德吧,自從你及笄後,單單蒼西把你癡心錯付的姑娘,屬下估摸著都能排到堰都了。”


    徐知意翻了個教科書級別的白眼:“你懂什麽,本將軍這叫天生麗質,但我家表姐好手段啊,才聽說她和方晏儒那個賤人和離。”


    “哎喲,這才過去幾個月,就已經是太子殿下的小心肝了,你們瞧瞧我,時漪表姐也就比我早出生幾日而已,我至今除了我家哥哥外,連小郎君的小手都沒摸過。”


    徐知意那六個下屬一陣牙酸:“小將軍及笄那年,周家小公子上門提親可是被你胖揍成豬頭丟出去的,第二年王家嫡子不過是在街上多看了小將軍您一眼,夜裏就被您找人套了麻袋,打得三天下不了床……”


    “嗷,對了去年堰都不也說要給你賜婚嗎?將軍是怎麽說的,鎮北王妹妹挑選郎君,與宮中何關。”


    徐知意:“……”


    花鶴玉才牽著慕時漪的手腕,穿過長長的回廊,外頭又落雪了,鵝毛一般的雪花,打著旋兒從四周飛過。


    “太子殿下,許久不見。”回廊盡頭屋簷下站著一個高挑英俊的男人,他深刻淩厲的眉峰,微微上挑,帶著與生俱來的涼薄,身上穿著厚重盔甲,來不及換下,還沾著未被白雪洗淨的血沫。


    白雪落得他滿肩都是,男人絲毫不在意,身上透出的氣勢不同於花鶴玉的清冷不沾凡塵。他是那種相反的,在凡俗中、在屍山血海裏打滾出來的狠戾。


    花鶴玉眼中沒人任何驚訝,他薄唇微挑:“你倒是來的快,徐仰川。”


    慕時漪呼吸微頓,愣愣盯著眼前男人,不知是不是因為久經沙場的原因,徐仰川長得和他父親慕重雲很像,隻是五官稍稍多了她母親徐含珍的柔和。


    “仰川哥哥,許久不見。”慕時漪壓著心頭怪異,乖巧朝他屈膝行禮。


    徐仰川看著慕時漪,在花鶴玉幾乎殺人的眼神中,伸手親昵拍了拍她腦袋,眼裏壓著喜悅:“十年不見,妹妹越發好看了。”


    當著花鶴玉的麵,被人這般誇,慕時漪多少還有有些不好意思的,她垂眼看著自己繡鞋鞋尖:“仰川哥哥可要去牢房中看看,知意妹妹就在裏頭關著。”


    徐仰川輕咳一聲,嗓音中透著無奈:“讓她先長些教訓,省得愈發的無法無天。”


    花鶴玉不動聲色跨出一步,把慕時漪藏在身後,冷冷盯著徐仰川:“趕緊把人帶走,麻煩,你也走。”


    徐仰川才下戰場,他氣都來不及喘一下,就聽暗衛稟報徐知意偷偷去了涼州,還在涼州城中被人給一窩端了。


    這一路上趕得急,都幾天幾夜未曾合眼了,就算要走肯定是要在太子宅中休整一夜的。


    他似乎沒有把花鶴玉的嫌棄放在眼裏,神色如常道:“明日就走,今日你得給我和知意留間屋子,睡一夜。”


    花鶴玉冷笑:“這住宿的錢孤就免了你的,但徐知意怎麽說也是你鎮北王幼妹,如果不用百金來贖,又怎麽對得起你堂堂鎮北王的名聲。”


    徐仰川隻覺頭大,他算著要不等開春再去東胡王庭打劫一次,不然他哪裏來的錢,理所應當道:“欠著欠著先欠著,等開春了,我去東胡搶一筆錢再還你。”


    慕時漪瞬間懂了,原來徐知意這打劫的調調是和徐仰川學的。


    等徐知意被徐仰川從牢房拎到花鶴玉的府上,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時了,徐知意這些年懟天懟地,最怕的就算自家哥哥徐仰川,這會子跟霜打了茄子一般,沒精打采趴在榻上,雙手捂著臀部,委屈極了。


    “啪。”


    “說吧,怎麽跑涼州來了。”徐仰川冷冷看著她,很是嚴厲。


    他打了她十下,沒有絲毫放水的意思,再不好好教訓一次,日後真是要吃大虧的。


    徐知意抿著,眼尾都氣紅了:“我都十八了,你還打我屁股,不是說好了罰抄書就行了麽?嗚嗚嗚我不是覺得府中沒錢了麽,得了消息說涼州有寶藏,就、就去了。”


    “是麽?”徐仰川把尾音拖得長長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徐知意心底發怵,小心翼翼把自己腰部一下卷進被褥中藏好,試探道:“我這次不也是有收獲麽,還遇到時漪表姐,剛好我們把她接回蒼西,再順道送回蒼梧多好,想必姑父也是擔心時漪姐姐的。”


    徐仰川隻當沒看見徐知意的小動作,他冷哼了聲:“若太子殿下問起,我就告訴他這是你的注意。”


    臥槽!


    她家哥哥也太不是人了吧,徐知意內心髒話輸出,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翻個巨大的白眼,氣呼呼道:“那還是算了,我覺得她呆在涼州挺好的。”


    徐仰川拿她無奈,隻得揉亂她滿頭烏發:“你知道就好。”


    二人相繼洗漱後,徐知意穿的是慕時漪的衣裳,衣裳穿在她身上有些小了,渾圓飽滿曲線勾人,那細腰更是如掐出來那般。


    徐仰川洗了冷水澡出來,就看見徐知意放肆的在他要睡的床中打滾,他眸色暗了暗:“那你睡這處,我去隔間誰。”


    熄了燈,徐仰川躺下沒多久,床榻旁窸窸窣窣,下一刻有個柔軟的身體從外邊溜進溫暖被窩中,徐知意抱怨道:“哥哥隔壁屋太冷了,今夜我還是同哥哥一起睡吧。”


    徐知意習以為常,閉眼就睡了。


    徐仰川縮在被窩中的身體微僵,輕瞌的眼皮藏著湧動的情緒,他聲音有些啞:“下不為例,你如今是大姑娘了,不能再日日跟著我睡了。”


    徐知意懵懵應了一聲,咕噥道:“等日後哥哥娶妻,我就不再同哥哥睡。”


    ……


    屋內的燈已經熄了,慕時漪蜷在錦被鍾聽著隔壁淨室傳來的沐浴聲,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她身旁微陷,男人的氣息鋪天蓋地籠罩在她身側。


    今夜花鶴玉並沒有乖乖去睡臨窗的小榻,他連著錦被把慕時漪摟緊在懷中,聲音發緊:“孤的卿卿,孤的時漪,和徐家兄妹的感情似乎格外的好。”


    他滾燙的唇,抵在她圓潤耳珠,懲戒一般摩挲著她嬌軟的耳骨,語調似笑非笑,緊實有力的手臂,挑開錦被,箍上慕時漪嬌軟纖腰:“孤今日心中,嫉妒得快瘋了。”


    第41章


    他的語調是臨近崩潰的瘋狂,有力臂膀隔著厚厚錦被把她整個人摟在懷中。


    “殿下。”此時慕時漪背對著他,在一片漆黑的夜裏,所有的感官隻剩他身上特有的旃檀冷香。


    “時漪,不要拒絕我。”花鶴玉溫熱的唇擦過她耳廓肌膚,寬大掌心停在她白皙後頸下方,漂亮的蝴蝶骨上。


    男人掌心稍稍用力,把背對他的小小嬌娘,轉了一麵,漆黑屋內兩人四目相對,隻剩烏眸中亮閃閃的光,她眼中似藏天光,浩瀚星海置身於其中。


    慕時漪輕顫了下,紅唇抿著,眼底情緒無由慌張,輕輕捏著她下頜的手,覆著一層薄薄的繭,是他常年執筆和練劍留下的。


    “卿卿,我快被你逼瘋了。”花鶴玉叫著她的小字,低沉黯啞的嗓音從他唇中溢出,滾燙炙熱,盛著他滿滿的情。


    慕時漪已經猜到他想做什麽,潛意識裏身體往後挪了挪。


    下一刻,他的吻先是落在她的光潔的眉心上,然後是臉頰那一道被徐知意掐出顏色緋紅痕跡。


    慕時漪的掌心落在心口的位置,胸腔中是心髒怦怦有力的跳動聲。


    “殿下。”她眼尾泛著如桃花般的胭脂紅,紅唇抿了抿,眼中慌亂一閃而過,鋪天蓋地的窒息感,讓她懵懵情緒中清醒過來,下意識想開口拒絕,奈何喉間嘶啞隻剩細細嬌哼。


    唇角似乎破了,她纖長睫毛顫了顫,上頭掛著薄薄水霧,聚成一滴滴珍珠淚。


    昏昏夜色,男人眼中神色壓抑克製,下一刻,花鶴玉倏然變了臉色,渾身僵硬,眼神漸漸恢複清明,他心底那隻嘶吼掙紮,即將脫籠而出壓製多年的瘋獸,終於被他再次壓回最肮髒的深淵。


    “抱歉。”他唇角掛著鮮色的血珠子,微闔的黑眸中,藏著隱忍到極致的赤紅。


    慕時漪把自己身子全部蜷縮進寬大錦被中,她眼中霧蒙蒙的,聲音前所未有的疏離冷淡:“殿下,我要睡了。”


    “好。”花鶴玉點頭,緩緩從榻上站起來。


    慕時漪隻覺得身後灼熱的溫暖,忽然消失,她莫名有些不適應四周空蕩蕩的,本該鬆口氣的,心底卻隱隱升起不可控製的失落。


    “睡吧。”男人俯身,散落的長發擦過她臉頰,動作輕柔給她掖好微微翻卷的被角。


    屋裏地龍燒得足,外間臨窗的桌案下也放了銀絲炭盆,一點都不冷,但慕時漪縮在錦被中,無故覺得有些寒涼,總不及他身上溫暖。


    這一夜她輾轉反側,目光總會不經意間落在遠處臨窗的小榻上,太黑了,她並看不清他有沒有睡下,夜裏簌簌的落雪,她心中發慌蜷在錦被中,纖長睫毛顫顫。


    翌日清晨,暖陽細碎從白雲中探出斑駁光影。


    大雪壓在園中光禿禿的樹枝上,搖搖欲墜,鳥雀餓得發慌,冒雪在四下覓食。


    夜裏慕時漪睡得不安穩,天蒙蒙亮時她便早早的醒了。


    喚山梔進來伺候她洗漱穿衣,視線卻下意識落在臨窗的小榻上,那裏被褥折疊整齊鋪麵幹淨沒有一絲皺褶不像是有人睡過的痕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偏執太子的掌心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鹿時眠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鹿時眠並收藏偏執太子的掌心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