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屬劉二最多,他們一起加起來的東西,也差不多相當於一個勳貴世家藏起來的私庫了。


    翌日清晨。


    慕時漪在用早膳,齊嬤嬤送來昨日連夜整理出來的冊子。


    慕時漪伸手接過,隨意翻了翻,當看著上麵記錄的銀錢數量時,哪怕是她見慣了黃金白銀的都愣了愣:“嬤嬤,這些都是昨夜町白他們去那些管事家中搜出來的東西?”


    齊嬤嬤笑著點頭:“可不是麽,町白他們忙了一夜,總算是沒有白忙活。老奴粗略算了算,這些銀錢都夠涼州所有百姓順順當當過個好年了。”


    涼州百姓麽?


    慕時漪眸光閃了閃,她忽然又有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注意。


    她指著冊子裏的名目朝齊嬤嬤吩咐道:“那勞煩嬤嬤想辦法把這些書畫珠寶擺件都換成銀錢,然後去買足夠的種子、米麵。”


    齊嬤嬤微愣:“夫人,買米麵、種子作何,若是為了冬日囤貨,家中的是夠用的。”


    慕時漪搖頭:“不是我們自己用的,是分給涼州城百姓,太子雖不能暴露身份,但是我們可以用商人身份讓百姓認可,得民心者得天下,為日後做準備。”


    齊嬤嬤捏著冊子的指尖微顫,此時的慕時漪坐在臨窗的花黃梨木椅子上,端莊大氣美豔不可芳物。


    她眼中有光,聰慧善良,更有天下之大的格局,具備常人所不及的魄力和手段。


    齊嬤嬤壓著顫顫的心,趕忙應道:“夫人說的極是,老奴等會就吩咐下去。”


    “對了。”齊嬤嬤一拍腦袋,她差點忘了花鶴玉的交代,趕忙恭敬朝慕時漪道:“夫人,殿下昨日深夜在夫人睡下後便出去了,殿下讓老奴和夫人報備一下,若是順利他今日夜裏會回家中,請夫人放心。”


    連夜出涼州嗎?


    馬上就要十二月大雪封山,有什麽事,是需要花鶴玉趕在邊境四州在大雪封閉道路前,連夜出涼州?


    第48章


    朔風寒涼刺骨,哪怕此時已臨近正午,依舊不見任何暖意。


    站在蒼梧邊陲巍峨高聳的高牆遠上,往北邊遠眺,能隱隱瞧見連綿起伏的沙丘戈壁,直衝雲霄的孤煙,風起時漫天的黃沙,海東青從廣袤無邊的蒼穹掠過,發出尖銳的鷹嘯。


    城牆下,就在剛才,蒼梧騎兵和北留草原部落經過一場猛烈的交戰,北留騎兵敗北退去,蒼梧士兵正在打掃戰場和救治傷患。


    冬日嚴寒,慕重雲身上甲胄掛著淋淋血沫子都結出一層冰霜,掛在上頭,他渾身殺肅,大步跨進軍帳中,然而下一刻,這位以手段狠辣無情出名的蒼梧“屠夫”宣威大將軍,他眼神銳利如鷹一般,直直掃向朝軍帳屏風後的位置。


    那裏有道身影立於屏風後麵,明暗交錯,那人負手而立矜貴清雋,一身白衣更是纖塵不染,他身上是與蒼梧軍營格格不入的氣息。


    慕重雲看著那背影先是一愣,而後眸色微深,朝身後親兵吩咐:“你們先退下,在軍帳外守著,任何人不得越過帳中十丈以內距離。”


    “是。”那親兵正要出去。


    慕重雲又補充道:“去把小慕將軍叫來,順便告訴他把刀磨利點,今日本將軍要‘屠仙’。”


    “是!”


    慕重雲冷著臉,往帳中走去:“太子殿下來蒼梧,實屬稀客。”


    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不喜和敵意,一瞬不瞬落在太子花鶴玉身上。


    “宣威大將軍,許久不見。”花鶴玉從屏風後走出,不卑不亢,朝慕重雲行了個屬於晚輩的禮節。


    慕重雲一聲冷笑,往旁避開:“殿下這金尊玉貴的禮,臣可受不起。”


    花鶴玉垂了眼,聽著帳外簌簌的落雪聲,他唇角泛起一絲苦笑:“從十年前初見,將軍似乎就對孤抱有莫大敵意。”


    “哪怕是今年蒼梧缺少輜重,孤千裏急行,暗中解決了將軍的困境,將軍也未曾改變對孤的看法。”


    慕重雲聞言,鼻中冷哼一聲:“太子殿下倒是有自知之明。”


    花鶴玉離得近了,聞到慕重雲身上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他唇色有些淺,應該是受了傷,麵上看不出絲毫不適。


    花鶴玉袖中的手,捏著那把他幾乎從不離身的白玉折扇,扇骨尾端用丹繩穿著一對牡丹花苞小金玲,若隱若現垂在雪白的衣袖外。


    這是他昨夜出門前,悄悄從慕時漪手腕上解下來的。


    慕重雲眼尖,那對熟悉的小金玲他瞧得一清二楚,因為這東西的他家小嬌嬌女兒慕時漪的貼身之物,當年慕時漪出生時,他親手打的一對牡丹花小金鈴,上頭的字,還是他夫人徐含珍親手刻上去的。


    慕重雲冷著臉:“殿下若想緩和同蒼梧的關係,也不是沒有法子,敢問殿下何時把臣家金枝玉葉的女兒從涼州送回來。”


    “隻要我家時漪回了蒼梧,本將軍自然念在殿下救蒼梧於危難,又救了我家小女的情分上,若是奪嫡,蒼梧不會對殿下用兵,也不會彈劾殿下。”


    花鶴玉帶著薄繭的手,下意識摩挲著折扇扇骨上的暗紋,聲音緩緩聽不出任何情緒:“恐怕不行。”


    “不行?”慕重雲氣笑,“怎麽不行?今日就算是你父皇來了也得行!那是本將軍的女兒!不是你花家的階下囚。”


    花鶴玉眯起,烏眸中藏著令人摸不清的情緒:“時漪讓孤同將軍說一聲,等過了新年便回蒼梧。”


    “新年?”慕重雲哼笑,“馬上就要到年末最為嚴寒的時候,那時大雪封山,蒼梧和涼州相隔的伏雁嶺,山巒連綿起伏道路根本不通,新年一過就是連著的寒春一二月,要等天氣好時,車馬順暢,那隻少得等到三月初。”


    “太子殿下倒是好大的算計,這一留,要我家小女留在殿下身旁足足半年,殿下就不怕本將軍忍無可忍,馬踏涼州境內?”


    營帳中左右沒有旁人,花鶴玉立在陰影下,眉眼清冷看著格外涼薄無情:“既然將軍都猜到了,那為何不直接派人在鬱林截停孤的車駕?”


    為何不截停!


    還不是因為鐮伯送回的信中慕時漪親□□代,她與太子這一路,希望他不要出手阻撓,一切如何她自己會有定奪。


    因為她當初隻想同太子交好,是想日後若太子繼位,蒼梧和蒼西不會像如今這般艱難,家中在堰都的長輩,也不用處處受製。


    就算成不了朋友,但至少不會是敵人。


    慕重雲向來知道嫡女有主意,他不喜太子並不是因為太子本人,隻是因為宋花兩家,在他看來實在沒有什麽好人。


    但慕重雲怎麽也想不到,他家女兒抱著與花鶴玉交好的心思,而花鶴玉卻要的卻是要留下慕時漪的心思。


    他唯一的愛女,被狗男人覬覦,他如何能忍!


    慕重雲抿這唇,眼中狠色一閃而過,他下了決定,雖然主將離軍是大忌,但不能再耽擱了,他必須馬上去涼州把慕時漪接回。


    花鶴玉看出慕重雲的意圖,他漆黑眸光落在慕重雲肩膀上那道慢慢透出的血色,眸中染著寒意:“將軍如此重傷,真能能耽擱得起路上顛簸?”


    “將軍還是讓杜掌櫃先進來先治傷吧,免得時漪知曉,又要惱了孤,氣壞將軍。”


    慕重雲這傷並不重,但的確也經不起路上快馬顛簸。


    杜掌櫃早就候在外頭了,一直猶豫這要進不進,他身後還站著一人,正是慕重雲的養子慕行秋。


    慕行秋和蒼西的鎮北王徐仰川一般年歲,比起徐仰川,他哪怕是養子日日呆在一起,但生得一點也不像慕重雲。


    慕行秋身上並沒有鐵血的殺氣,雖在蒼梧戰場上,反而多了一絲書卷氣息,他生得白皙高挑,眉眼也比較柔和,更像書院裏不沾血腥的學生。


    他纖瘦的雙手,卻握著兩把磨得鋒利的大砍刀,寒氣逼人,握刀的人卻是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


    “殿下金尊玉貴,怎麽有空來蒼梧寒舍?難不成殿下有了困難,是來蒼梧借兵的?”慕行秋笑問,眼中不見任何驚訝。


    花鶴玉那雙含著貴氣的眉眼,似笑非笑看著營帳中父子二人:“孤不是來借兵的。”


    “孤是來提親的。”


    “……”


    營帳中氣氛驟然凝重,慕行秋和慕重山臉上的神情同時僵住。


    許久後,慕重山摁著手腕骨節,滿臉殺氣站了起來:“行秋,我讓你磨的刀呢?”


    慕行秋毫不猶豫遞過手中磨得鋒利無比的寒刀,然後慢慢轉身抽出軍帳架子上掛著的長劍,父子二人可沒有什麽狗屁風骨,這時候恨不得套了麻袋把花鶴玉給胖揍一頓才好。


    長刀架在花鶴玉看似脆弱的脖頸上,不過是輕輕用力,轉眼便見了血,慕重雲眼中溢著寒意:“太子殿下想必還在堰都郊區的皇家別院裏拘禁著,就算死在蒼梧,黃沙黑土一埋,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估計也沒人會想到殿下死在蒼梧吧?”


    花鶴玉看著慕重雲手中的長刀,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冷淡疏離:“孤若是死了,時漪會傷心的,將軍舍得?”


    慕行秋站在一旁冷笑:“殿下真是好大的口氣,我們蒼梧多少好兒郎,隻要我家時漪妹妹看得上的,我作為哥哥都能給她搶進家中,還差殿下一個不成?”


    花鶴玉慢慢從袖中掏出一個冊子,放在一旁書案上:“這些是孤這十年來攢下的聘禮,孤已經全部交給時漪打理,這是讓人做好的備份名冊,日後孤身旁隻有時漪一人,這是孤從承諾。”


    慕行秋冷笑:“殿下這般預謀了多久?誰知道殿下是不是為了我慕家手中的四十五萬大軍呢?”


    花鶴玉伸手輕輕翻開那本冊子,上頭寫的明白,臨川的水運,汴州的官鹽還有微州的鐵礦……這些東西看似不起眼,卻已經悄然掌控的大燕半數的經濟。


    四十萬大軍雖厲害,但以花鶴玉的手段,似乎有了大軍於他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


    這一日。


    蒼梧校場上,花鶴玉同慕行秋打了一架,至於誰輸誰贏卻沒有人知曉。


    隻知最後,宣威打將軍發了好大的怒氣,提著酒壇子去他夫人墓前枯坐一夜,眼瞼通紅,咬牙啟齒看著花鶴玉離去,最終沒有親自去涼州接人。


    徐含珍墓前,慕重雲聲音嘶啞:“含珍,我就知道花家這小東西不安好心,當年他昏迷不醒,你悄悄把留在涼州養傷,醒來後找的卻是我們家嬌嬌時漪,我怕和花家再扯上任何關係,就把我們的女兒藏了,卻沒想到十年過去了,最後還是被這小崽子給尋到了。”


    “含珍你說,我們家嬌嬌那般好的姑娘,為何偏偏就這般遇人不淑呢,太子這人瞧著清風朗月不沾人間煙火,可我知道的他的手段,比誰都狠……”


    ……


    當皎月高掛夜空時,花鶴玉終於從蒼梧趕到涼州,他風塵仆仆,潔白無瑕的外衣上都沾了一層薄薄黃沙。


    慕時漪見他從外進來,就像是等丈夫歸家的妻子那般,笑彎了眉眼:“殿下回來了?”


    “嗯。”花鶴玉點頭,垂在袖中的手顫了顫,然後再也克製不住把她緊樓進懷中,眼中情緒瘋狂翻湧,喉間滾動,對著眼前那嫣紅的唇瓣狠狠吻下去。


    “殿下?”慕時漪大驚,眼眸瞬間泛了一層水汽。


    也不知過了多久,花鶴玉鬆開她,眼中泛著一層淺淺的赤紅,他已經快要為她瘋魔,失去全部理智。


    第49章


    十二月中旬,隆冬。


    天寒地凍,大雪堆了不知幾許深,風雪肆虐把四周道路封堵,大燕與外族部落相連的瓊翠河河麵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這般惡劣天氣下,被應該糧草不足需要養精蓄銳的東胡和北留王庭的聯合騎兵,今天卻像瘋了一般,不計後果瘋狂攻打蒼西和蒼梧所處的邊塞防線。


    白皚皚的雪原,嫩得像牧民藏在家中的上好羔羊絨毯,蓋在廣闊無邊的戈壁上,血色殘陽餘暉從天穹灑落。


    雪原最深處,一股數百的人的騎兵小隊,踏馬急行,像一柄鋒利凶悍的刀,從白藍相交的天際破土而出,劃破白雪露出雪下被冰封許久的汙泥血水,還有許多因為天寒地凍未曾腐爛的屍體。


    這些騎兵如鬼魅幽靈,轉眼消失在邊境線巍峨的伏雁嶺山脈下。


    蒼西與蒼梧中間隔著狹長的涼州,涼州就像被保護在最中心的珍珠,伏雁嶺延綿起伏數千裏的山脈,從涼州最北段一分為三。


    伏雁嶺深處,趙夜清站在高高的寒鬆枝頭,負手而立。


    他那張白皙到仿若透明精致無暇的臉上,銀霜般的發絲拂過眉梢,鬆鬆垮垮用錦緞紮了一圈,銀發垂過腳踝的位置,隨風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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