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父皇如今還能心安理得裝做重症不治模樣,日日昏迷不醒騙過宋太後,大抵也是打著我與宋家相鬥,他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主意。”


    花鶴玉扯著唇角,嘲諷一笑:“可孤的身子骨若是好了,孤的父皇還能如此高枕無憂?”


    “孤這半生,從母後腹中出生伊始,就是一枚棋子,隻不過出人意料,多了幾分常人難得的聰慧,便被父皇防範猜忌多年。”


    “殿下在我心中,哪裏是棋子,分明就是凡塵難尋的璞玉,是世間唯一入得了我眼的郎君。”慕時漪心底鈍痛,她緊緊握著的手,堅定且自豪。


    花鶴玉眼中看似透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然而他微顫的掌心,卻透出他的執著。


    慕行秋沉默許久,斟酌問:“殿下一直不用解藥,日後可會影響身體恢複?”


    “無礙的,除了毒物發作時有些許疼痛外,因自小習武又與這毒相伴十來年早已習慣,這影響可以忽略不計。”


    花鶴玉說得不輕不重,慕時漪卻難受得呼吸都有些不暢。


    她想到自己平日連指尖破了一小口子,殿下都要蹙眉心自責許久,可現在,他卻把自己的苦痛風輕雲淡一筆帶過,想著這些,慕時漪隻覺堰都那些人實在可恨。


    夫妻二人在蒼梧邊界休整了莫約半日,馬車繼續朝大皇子所在的天渡軍營方向駛去。


    馬車車廂裏,慕時漪攥著花鶴玉衣袖,因用力過度細白的指尖沒了血色,她眼中的要不掩飾的心疼,聲音嬌嬌喚道:“殿下。”


    “嗯?”花鶴玉垂眼往懷中看去。


    隻見懷中的小姑娘仰著腦袋,睜著濕漉漉的眼眸,目光含情,手掌心小心翼翼貼著他心口位置。


    用軟得不能再軟的聲音,嬌嬌顫顫道:“殿下日後若是毒發難受,殿下就……就咬我吧。”


    她伸出手,撩開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慕時漪卻沒注意到,花鶴玉漆深眸色落在她手腕往上半寸的地方,那裏有一道極淺的疤,哪怕每日慕時漪熟睡後,花鶴玉都會拿出極珍貴的傷藥給她塗抹,但小半年過去了,依舊留了疤痕。


    此時他眸色再也無法保持淡定,忽而低頭,滾燙唇輕輕觸貼了一下那個位置,眼底憐惜自責一閃而過,卻真的抿唇用牙齒碰了碰她嬌嫩肌膚。


    花鶴玉這一舉動,嚇得慕時漪一時間動也不敢動,鳳眸緊眯著:“殿下若、若真的痛了,就咬我吧。”


    花鶴玉哪裏舍得,不過是逗弄她罷了。


    這瞬間,慕時漪隻覺手腕上濕濕熱熱,像被什麽東西舔過。


    等睜眼看去,羞得她低聲驚呼,趕緊把手腕藏在身後,嫩白指尖指著花鶴玉微微顫栗:“青天白日還在外頭,殿下怎能如此孟浪。”


    花鶴玉心情甚好,他低低悶笑出聲:“毒物發作時不痛的,我若是難受,日後時漪親親便可緩解。”


    “至於咬你?”


    花鶴玉挑眉:“我哪裏舍得。”


    這會子她渾身上下都滲著一層薄汗,加上又被男人抱在滾燙懷中,慕時漪輕咬著唇,聞著他身上好聞的旃檀冷香,隻覺心安。


    至於花鶴玉說舍不得咬她這個問題,慕時漪想了想,忽然想到前幾日他從阿古達木草原行回來那夜,夜裏他可不見得有多舍不得。


    就如餓了許久的狼一般,把她整個人都“吃”了一遍,弄得她雪白肌膚上,如雪中盛開的紅梅。


    雖那印子一兩日就能消,但也確確實實是他用牙弄出來的,四舍五入,不也算是咬了麽。


    他們一行人在殘陽沉落地平線前,到達天渡境內。


    馬車停下。


    花鶴玉率先掀開竹簾走了出去,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被燕北冷厲的風一吹,衣袖蹁躚,出塵氣度,此時的他又成了堰都不食人間煙火的太子殿下。


    下一刻,一隻玉白皓腕從馬車車廂內伸出,纖纖玉手,修長如骨瓷,那手慢悠悠搭在花鶴玉的張開手心,裏頭的人被花鶴玉扶著,緩步走下馬車。


    大皇子花上章就站在城樓下。


    遠遠的他就認出那是花鶴玉的馬車,所以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隻是當花鶴玉親自從車中牽出一個絕世美人時,這才讓花上章愣住。


    他眯眼看去,這兩人竟登對得如同仙君蓮座下的金童玉女般,說不出的和諧。


    無由的,花上章心裏掀起一股無名火,他臉上笑意絲毫微變:“二弟,許久不見。”


    “嗯。”


    兩人遙遙對望,曾經都是帝王最為寵愛的孩子,後來一個年少離都,另一個死了母親,漸行漸遠,再相見時都已不再是當年的模樣。


    花鶴玉的冷淡,換來了花上章許久的沉默。


    “既然遠道而來,不如去城中多留幾日?”


    “隻是不知,這位是?”花長章暗藏深意的眼眸,便落在了一旁的慕時漪身上。


    對於慕時漪的身份,花鶴玉並不打算掩飾,他伸手親密把人攬過:“我妻。”


    “是麽?”


    一抹嘲諷,極快從花上章眼中劃過:“本王若是沒記錯,父皇並沒有給二弟賜婚,這‘我妻’二字又算作什麽?”


    “二弟向來是有規矩的人,皇兄我倒是沒想到,二弟也有這般隨性胡來的時候。”


    花鶴玉隻勾著唇,似笑非笑睥向花上章:“何為胡來?”


    “難道皇兄也是迂腐之人?”


    花上章笑而不語,視線看向慕時漪:“不知姑娘是堰都哪個勳貴家中貴女,竟得本王二弟如此看重?”


    慕時漪眼簾稍抬,語調疏離淡漠:“我不是什麽堰都貴女,入不得大皇子殿下的眼。”


    “不過生來幸運了些,托生在蒼梧宣威大將軍府上,是他唯一的嫡女,所以可比不得大皇子口中那些勳貴隻女。”


    蒼梧?


    慕家?


    慕重雲的嫡女?


    花上章隻覺內心翻湧,垂在袖中手不住微顫,雖早就猜到花鶴玉與蒼梧之間似是而非的那層關係,但他怎麽也沒想到,他那個謫仙般不染凡塵的弟弟,竟會娶一個和離過的女人為妻。


    看他那模樣,還是奉若珠寶的寵著的。


    他隻覺不能接受。


    第76章


    各種紛亂情緒從花上章眼眸深處閃過,他目光凝滯一瞬,自認掩飾得極好。


    垂眸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唇,笑著看向花鶴玉:“既然二弟帶著慕家姑娘遠道而來,不如就留在天渡多呆些時日?”


    花上章打心眼裏不承認慕時漪是花鶴玉的妻的,其一是慕時漪和離二嫁,他認為這樣的女人怎麽能嫁入皇家為妃, 第二卻是花上章不能接受,憑什麽花鶴玉能娶到手上有四十五萬兵權,宣威大將軍家的嫡女為妻。


    他自認自己娶的大皇子妃,明州盧氏嫡女身份能給她帶來的益處,已經勝過堰都所有貴女,可四十五萬兵權,實在是令他嫉妒。


    花上章閉了閉眼,在睜眼時,眼中隻有淡淡的不及眼底的笑,他朝身旁侍衛使了個眼色,也沒有等花鶴玉出聲同意或是拒絕。


    他自顧自道:“天色已完,府上已經準備好宴席替皇弟接風洗塵,。”


    “請吧。”


    厚重城門,在這一刻轟然關上,慕時漪和花鶴玉,還有他們帶來的幾十護衛,被關在了這座足足鎮守了二十萬大軍的天渡主城內。


    花上章眼中得意一閃而過,他還要再繼續同花鶴玉說什麽時候,


    慕時漪驀的眯了眼,拉著花鶴玉衣袖,嬌聲道:“夫君,我累了。”


    以至於後麵花上章還說了什麽,花鶴玉連眼鋒都沒留給他,全身心都在慕時漪身上。


    叫西風牽來馬車,親手扶著慕時漪上去,在車簾放下的瞬間,花鶴玉朝花上章淡淡點頭:“大皇兄,那就勞煩前邊帶路吧。”


    敢情這是直接把他當小廝使喚了,花上章眼底神色陰沉得嚇人。


    馬車車廂內,慕時漪懶洋洋倚在花鶴玉懷中,她有些不滿的嘟著唇:“夫君,原來傳言中愚忠固執的大皇子殿下,竟是這般的人。”


    “他承不承認我的身份,我並不在意,但是他對我家夫君這般態度,的確是令人心生不喜。”


    花鶴玉低頭,輕輕咬了一下懷中人兒紅潤飽滿的唇:“他向來謹小慎微,想必宮中父皇是給他傳了什麽消息,才讓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放肆。”


    馬車穿街過巷,慕時漪依舊懶洋洋的蜷縮在花鶴玉懷中,沒了精神。


    花上章帶人騎馬走在最前麵,他本是抱著為難慕時漪的心思,帶著他們一行人走回大皇子府的。


    天渡主城建在臨川和蒼梧涼州交界處。


    天渡有著十萬大山的稱號,和鬱林香雪海的十萬頃梅林,並列大燕奇景。


    山脈多,連綿起伏,所以天渡的士兵並不是以騎為主,而是以擅長用□□和潛伏的步兵為主,因為和蒼梧北留交界的原因,其中自然也有少部分輕騎。


    三麵環山,前邊有蒼梧擋著北留,背後又是臨海,有發達的水運,正南方又比鄰著富饒的臨川和微州,天渡可畏是易守難攻的一塊寶地。


    這些年間,大皇子花上章在天渡的經營,要說天渡是大燕獨立出來的一處小國也不足為奇,畢竟稅收和糧草輜重方麵,大燕帝王對於大皇子的要求不止是明麵上的大方,私底下也不知補充了多少東西,給他加強軍隊裝備。


    這一路上,慕時漪掀開車簾一角,眯著眼睛看著馬車外頭的夜色。


    雖然天色已然擦黑,城中依舊燈火通明,四處都是熱鬧繁榮的景象,熙熙攘攘街頭,不光是大燕子民,還混著不少遊牧民,和皮膚略黑,生活在東邊小島上的外族。


    不得不承認仗著天時地利大皇子多少也有些手段,天渡比慕時漪預想中的更好上幾分,但比起地方誌上所記,北歧滅國前三十年,這處的繁榮程度還是不可與當年想比。


    “二皇弟覺得如何?”花上章打馬跟在馬車旁,他眼中有自得。


    從始至終,一口一個二皇帝的叫著,明擺著就是沒有承認花鶴玉是大燕太子這個身份的。


    對於花上章語調上的張狂,花鶴玉也隻是抬眸,漆黑眸色泛著淺淺的冷,他並沒有回答花上章的話,而是從暗格中拿了一塊點心,喂著慕時漪小口小口吃著。


    花上章無由一陣煩躁:“二皇弟難道不覺得不公?父皇把你困在堰都城中,而本王無所拘束。”


    他緊緊盯著花鶴玉,隻想從他眼中看出哪怕一絲不甘也好,偏偏對上的那雙烏眸,如寒潭一般深邃沒有絲毫波動。


    當年誰不知,帝王登基前最為寵愛太子,還是皇孫的太子出生後,更是恨不得為他尋遍天下名師,而虛長花鶴玉七歲的花上章卻是宮女所出,從不得帝王正眼相看。


    還未成年後,就被早早封王打發去了封地,連王府都沒建的那種。


    隨著時間過去,太子哪怕跌落塵埃,他依舊那個謫仙般的太子,被帝王以寵愛和病弱為由困在堰都。


    而大皇子花上章這些年的蜇伏和韜光養晦,他早早就在暗中積蓄了力量,本以為迎接他的是花鶴玉的失措,和被攆入凡塵的狼狽,這一切並沒有如同大皇子預料的那般發展。


    他這個自小聰慧,生得如謫仙一般的二弟,時至今日依舊是那種纖塵不染,高高在上,他永遠都不可匹敵的模樣。


    夜色漸深,一路車馬勞累,哪怕慕時漪有小歇一回,但是也沒了白日的精神。


    她同花鶴玉進入大皇子府邸後,就被下人安排進後院稍作休息。


    屋內。


    慕時漪慵懶靠在臨窗美人榻上,鳳眸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殿下,你這兄長可真是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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