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這一夜,帝王本已經大好的身體似乎嚴重了些。


    太後因永安宮大火的事,暫時遷去了空置了十多年的萬華宮,萬華宮當年是皇後所住,巍峨宏偉,十年間保養得當。


    但是對於移居萬華宮一事,太後似乎不太願意,拖了好幾日也未曾動身。


    後來還是太子親自相請,直接把太後給請到了萬華宮內居住,太後才去的,對於太子這一舉動,又得了朝中大臣的誇讚,說他孝心感人,實為天下人的典範。


    但被強行移居萬華宮的太後,她哪怕在病中也發了好大的脾氣,把殿中東西丟了一地,惡狠狠道:“孝心?”


    “太子對哀家能有孝心?”


    “他是恨不得哀家就死在這萬華宮中,當年皇後不就是死在這裏的麽,這麽晦氣的地方,偏偏要強迫哀家來住。”


    太後罵完,當日夜裏就得了夢魘。


    後來的時日,更是時常被夢中的鬼怪驚醒,她死死的拉著書竹的衣袖:“書竹,這宮中有鬼,可是皇後的怨靈在找哀家的晦氣。”


    “書竹,哀家不想住這萬華宮,明日你去尋陛下說,哀家要換個地方住。”


    “不不不,明日你讓人去宋家,去把我哥哥叫來,我要間老鎮國公!”


    太後似乎有些發瘋的跡象,禦醫給開的藥方用了也沒見多大的效果,後來連禦醫都不讓瞧了,反而信了鬼神的偏方。


    宮中是不是有奇裝異服的人士或是煉製仙丹的道士,在萬華宮中住下,隻因為太後夜裏要時時驅鬼,若是不驅鬼她夜裏定然睡不著。


    轉眼從新歲伊始,一個月時間悄然過去。


    太後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她時常白日睡覺,夜裏就讓宮人把萬華宮點滿了燭火,見不得一絲黑暗的影子。


    至於太後要離開萬華宮的事,她數次找了帝王,帝王以政務繁忙退了,那些送到鎮國公府的消息,更是石沉大海,連一絲信件都未回複。


    在這期間,也隻有令不清的宋貴妃,時不時往宋太後宮中走一走,因為宋貴妃這人,心思不壞就是蠢得夠可以,隻要三皇子沒在她麵前拘著她,她還想著和宋太後搞好關係,拉攏朝臣,為自己兒子日後登基做準備內。


    春轉眼過去。


    夏初時節,百花繁盛綠意盎然,陽光更是前所未有的明媚。


    冬雪已悄然融化,滋養著腳下的土地。


    各家各府被今年難得大雪困了一整個冬春的宴會,終於如雨後的繁花,開始悄然複蘇。


    無數請柬像雪片一樣往永安侯府中飄去,往日無媒婆上門問津的慕家二姑娘慕窈窕,更是成了堰都人人想娶回家中作正妻的對象。


    至於兩年前和輔國公府世子方晏儒和離後的慕時漪,竟然也莫名其妙成了搶手的對象。


    以宰相府獨子悄悄爬牆想要給慕時漪信開始,老鎮國公長孫因為和宰相府獨子爭風吃醋,還從馬上摔斷了腿,據說還是因為宰相嫡子爬牆送信的事。


    可是人人都知道鎮國公府宋家和慕家可是素來不和的。


    而這之中,那個因為某些事情被禁足在公主府中半步不能出公主府的慶安長公主也給慕時漪送了請柬,據說要給慕時漪做媒!


    郡王世子更是過分,他原本日日和花三皇子鬼混在一起,自從花三失蹤回堰都後,郡王世子也不鬧騰去青樓了,酒也不喝了,整日逢人就說慕時漪是他嫂嫂。


    比起之前和花三瘋批,現在整個人都有種腦子不太清楚的瘋傻。


    至於這事件的女主角慕時漪,她連麵都沒有露半分,總人隻打探到她從上元節宮宴回府後,就日日呆在府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那些宴會請柬更是一概不理。


    堰都皇宮,東宮寢殿內。


    慕時漪幽幽從花鶴玉床榻上醒來,她揉著酸脹的胳膊和後腰,咬牙喚山梔進來伺候她穿衣。


    從堰都皇宮上元節宮宴後,慕時漪就悄悄在東宮住下了,她日日帶著宮中陪著花鶴玉,平日裏練字看話本子,不出門似乎也不會無聊。


    花鶴玉下朝後,便會回來陪她,二人就像真的夫妻哪怕。


    東宮中人少,物也少,宮殿奇大怪冷清的,加上平日裏花鶴玉就不喜歡人近身伺候,慕時漪在東宮住了這麽久,倒是沒人發現她的存在。、


    她捏著永安侯府送來的那些給她的拜帖,唯獨把安慶長公主那一張抽出來:“殿下,你說我要去嗎?”


    花鶴玉摟著慕時漪纖細的腰身,語調淡淡:“當年皇後暴斃的那杯毒藥,就是安慶親手喂下去的。”


    “她求你,不知是想保住自己的命,還是想保住她的女兒蘇長樂?”


    第98章


    慶安長公主給慕時漪送的那張請柬慕,時漪到底還是接了。


    當初她在堰都遭難時,慶安長公主不知出於什麽目的,但終究是在和離那件事上幫過她的,慕時漪也不是那般不記恩情的,於情於理慶安長公主被禁足公主府內,辦的這個宴會,她如何都得去,哪怕緊緊隻是露一個臉。


    三日後。


    夏末朝陽明媚,堰都花團錦簇一片,金燦燦的光落在樹梢葉縫間,慕時漪離開太子東宮,町白駕車山梔作陪,一行人從永安侯府正門出來,浩浩蕩蕩去了青桂巷深處的慶安長公主府。


    慕時漪去的不算早,她卡著時間等人來得差不多了才到,然而慶安長公主府前依舊有嬤嬤恭恭敬敬等在外頭,見得屬於永安侯府標誌的馬車後,趕忙笑著迎了上來:“慕姑娘可是來了,我家殿下一早就派老奴在府前等著,獨獨接慕姑娘一人。”


    “嗯。”慕時漪輕輕應了聲,搭著山梔的手走下馬車,她神色淡淡的,有幾縷斑駁暖陽落在她冷白的肌膚上,瑩潤如玉,隻是一眼,婆子連打量慕時漪樣貌的勇氣都提不起。


    雖慶安長公主再三吩咐,但最開始婆子打心眼裏對慕時漪還是輕視的,畢竟是和離過的姑娘,去年又擔著不好的名聲,雖然這次隨父從蒼梧歸來,慕家手中兵權壓得堰都所有人喘不過氣來,但心裏若說要有多少服氣,那定是沒有的。


    可如今,引路的婆子深吸一口氣,笑得越發的諂媚,恭恭敬敬迎著慕時漪:“慕姑娘這邊請,若是覺得路遠,長公主吩咐了,可以讓人抬了轎攆過來。”


    慕時漪擺手,對於婆子驟然改變的態度她也沒多大在意:“引路吧,家中父親管得嚴厲,我最多一個時辰便要回去的。”


    慕時漪言下之意是並不打算在公主府久留,婆子一驚,趕忙加快了腳下步伐,就怕耽擱了慶安長公主的事情。


    春末夏初時節,正是冷熱交替的時候。


    慶安長公主把賞花宴設在院子裏,日頭曬得人懶洋洋的卻也不見多少毒辣,四周掛了細細紗簾,公主府上沒有男客,所以也不用男女分析,眾人四處走動。


    說是賞花宴,看著也算精心準備,慶安長公主坐在主位上,她身旁坐著沉寂不少的唯一的女兒蘇長樂,母女二人坐在一處,但氣氛冷淡,不像以往那般親密。


    再往下,不光安樂侯府上官雲錦來了,就連鎮國公府幺女宋映冬還有同她一塊來的明州盧氏家的小女兒盧青岑也在,二人中間坐著的是永昌侯嫡女厲幼柔。


    姑娘家一多,聲音就清清脆脆交雜在一起,當眾人見得遠處被婆子躬身引著,緩步走來的慕時漪時,所有人都下意識停了說話聲音。


    園子裏霎時間靜得落針可聞,眾人的目光都一瞬不瞬落在慕時漪身上。


    她一身鵝黃夏裳,纖腰盈盈一握若無骨,步伐緩緩,如雲般的烏發綰了個簡簡單單的髻,上頭簪著丹紅的寶石發簪,配著點翠珍珠步搖,黛眉瓊鼻丹唇,膚白盛雪。


    玉骨冰肌,是淡淡一眼就能令人淪陷折腰的傾城容貌。


    有人慌亂間打翻了手中茶水,也有人控製不住發出輕輕的讚歎聲:“好美。”


    “是仙子嗎?”


    更有甚者用繡帕捂著臉,雙頰通紅氣喘微微,連多看慕時漪一眼都是褻瀆。


    慶安長公主最先反應過來,她親親熱熱朝慕時漪招了招手:“好孩子,過來給本宮瞧一瞧。”


    慕時漪依言上前,一絲不苟給慶安長公主行禮:“時漪給殿下行禮,殿下萬福金安。”


    “你這孩子。”慶安長公主拍著慕時漪的手,“本宮知道你向來是個規矩好的,你我之間何須這般,若是你母親還在,論情分叫我一聲姨母也是可以的。”


    慕時漪聞言也隻是笑了笑,不卑不亢坐在慶安長公主另一旁特地控製出來的位置。


    這次宴會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請的都是和她嫡女蘇長樂同歲的小輩,上頭沒有長輩壓著,等從最開始被慕時漪美貌驚豔中回過神來,其中少部分人神色就變得怪異起來。


    永昌侯嫡女厲幼柔用極低的聲音驚呼了聲:“慕家大姑娘怎麽回來了?”


    “她當初逃離堰都時,我可記得甚是狼狽,一人流落鄉野,外頭盜賊匹夫那般多,誰知道還不是不是清清白白的身子?”


    宋映冬心裏本就有氣,聞言輕嗤一聲:“是不是清清白白身子要如何證明,你忘了她嫁人和離過的,就算髒了又如何,誰知道她是不是淪落過那些下賤地方,才被她父兄得了消息就回來。”


    盧青岑雖和慕時漪有仇,但她更看不過宋映冬,隨即冷笑:“慕家大姑娘名聲好不好不要緊啊,前些日我記得你們宋家嫡孫不是給她送信時和宰相嫡子爭風吃醋,摔斷了腿,這會子還在家裏躺著麽?”


    “你!盧青岑你莫要得寸進尺,就算你躺近我宋家男人的房中,也不見得有人看得上你,你不也是不要臉的東西!”


    幾人說話聲音不大,加上刻意壓著,所以這話並沒有落入最上方的慕時漪和慶安長公主耳中。


    倒是因為慕時漪落座後,便負氣走了的蘇長樂恰好把這話一清二楚聽見耳中,她這一年過得並不好,再加上一直被慶安長公主拘在府中,她和外頭那些手帕交關係就淡了。


    後來堰都傳言因為太子一直生病的原因,太後起了要衝喜的心思,曾想過要把蘇長樂許配給太子當正妃,所以一下子,蘇長樂受到了,來自宋映冬和厲幼柔等貴女的針對,這也倒是她越發陰鬱不想出門了。


    當即這幾人的話,無異於活上澆油,一下子就把蘇長樂也點著了。


    她想也沒想,冷著一張臉,抬手就給了最後說話的宋映冬一耳光:“說起不要臉,這堰都還比得過你們幾人不要臉的手段?”


    “你們惦記太子哥哥,有本事就堂堂正正說出來啊,私下做這般齷齪小動作算什麽世家貴女?”


    蘇長樂情緒崩潰大哭。


    宋映冬自然也不是好欺負的,她反手就要一耳光落在蘇長樂身上,但這裏可是慶安長公主府,宋映冬自然沒有得逞。


    丫鬟婆子一擁而上把兩人拉開,慶安長公主趕忙讓人把蘇長樂帶下去,然後沉了臉冷冷看著下頭坐著的眾人。


    冷冷問:“方才他們同郡主在吵些什麽?”


    伺候的丫鬟戰戰兢兢跪了滿地,但沒人敢輕易開口。


    “說!不說就拖下去打死!”慶安長公主終於怒了。


    “方才極為姑娘……在……在說,慕家大姑娘外頭不檢點。”丫鬟抵不過慶安長公主的威嚴,一咬牙把那些話一字不漏複述出來。


    園子裏氣氛越發低沉,慶安長公主冷冷盯著厲幼柔幾人,半晌忽然笑了:“本宮記得永昌侯嫡女厲家可是好教養。”


    “前年本宮府中辦宴的時候,仗著本宮嫡女的臉麵你不請自然,出了一手段想毀了慕家大姑娘的清白,怎麽兩年過去了,厲家姑娘這麽還是這般越發的沒長進。”


    “這下作的手段,不知道的還以為厲家出來的姑娘都是小娘養的,上不得台麵,都這般年歲了也未成親,惦記著什麽?”


    “雞窩裏野雞都不如,你還想惦記著高高在上的神明?”


    “厲姑娘在做夢不成?”


    慶安長公主冷笑一聲,朝慕時漪問:“這東西,時漪想如何處置?”


    慕時漪冷冷掃了眼厲幼柔那一圈人,明顯厲幼柔家地位最低,所有慶安長公主拿她殺雞儆猴,可慕時漪雖不喜歡她,卻也不想沾上這事,不過是怕髒了手。


    於是她淺淺勾了唇角:“隨長公主處置吧,我近來忙,可分不出心思去瞧她一眼。”


    慶安長公主見拉不得慕時漪下水,也隻能出聲吩咐:“把永昌侯嫡女厲姑娘請出去,日後不得踏入慶安長公主府半步。”


    厲幼柔哭著掙紮,奈何那些婆子力氣極大,不過是頃刻間就把人給捆了丟出去,日後這永昌侯府出來的女兒估計是別想嫁個好人家了,畢竟這般教養,從今日慶安長公主府起,便沒了好名聲。


    宋映冬小臉煞白,左邊臉頰還高高腫著。


    卻也不如最開始的囂張,她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握成全,眼裏壓著恨意,卻半絲不敢表現出來。


    約莫過了半時辰後,慶安長公主揮手同眾人道:“都散了吧,本宮乏了,時漪你留下再陪本宮坐一坐。”


    “來人,去把長樂郡主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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