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地笑出來,小姐的睡姿怎麽還和小時候一樣呢?


    小英為喬嬌撚好被角,知道她今夜大概是不會起身了,便收拾好東西,離開時順手熄滅了燈籠。


    隻是,小英沒有聽見,在她關上房門的瞬間,床上的人兒難受地皺緊了眉頭,發出幾聲低咳,血腥氣從喉間蔓延開,幾滴微不可查的小血花落到繡滿牡丹的被褥上,很快就消失不見。


    喬嬌沒能清醒過來。


    翌日,連喬嬌自己也不相信自己居然一覺睡到天色大亮。


    她匆忙起身,卻被小英發現,然後強製地摁了回桌前。


    “小姐昨日沒有用晚膳,今早可不能再不吃早膳了。”


    喬嬌試圖用自己大小姐的威嚴震懾她,可在小英眼中,她自幼看著喬嬌長大,比起一般下人,她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疼愛。


    宛如對待自己的親妹妹。


    喬嬌並不覺得饑餓,甚至一覺起來,精神前所未有的好,但礙於小英,還是喝完了一碗雞絲粥。


    盛粥的青玉碗並不大,小英還想再從盅中盛上一碗,可喬嬌已經溜出去了。


    喬嬌心急不是沒有道理,昨日不知為何疲乏得很,忘記與雲娘和主事們交代一下鋪子裏頭的事,裴湛為人少有戲言,說是要牽連喬家那就絕不會心軟,雖然他們抵擋不住,但起碼讓店鋪裏的老人有個心理準備。


    喬嬌剛出門,就遇上神色匆匆的雲娘。


    雲娘一見到喬嬌,就好似終於找到了主心骨。


    “小姐,你快去看看……”


    “我知道了,”喬嬌打斷她,“你先帶路。”


    雲娘驚訝了一瞬,不知道喬嬌是如何得知自己前來匯報什麽,可麵前的事十萬火急,容不得她思索那麽多。


    長街上,本就不多的行人被驅趕了個幹淨,但不妨礙有好事者削尖了腦袋想要一探究竟。


    “前麵發生何事,為何會有那麽多士兵守著街口?”


    “雖然不知道發生何事,但好像兵老爺隻是單純攔著人不讓我等過去。”


    “莫非是有命案發生?”


    這一猜測得到圍觀百姓的一致認可。待喬嬌來到時,傳出的謠言已經成了在喬家繡莊麵前發現七具無名屍體。


    喬嬌被氣笑了。


    這間鋪子乃是爹娘親自經手,饒是已經比不上布莊的利益,喬嬌也從未想過變賣改行當,即便所有產業都得變賣了,喬嬌也一定會盡力保下。


    而上一世,喬嬌唯一贖回的鋪子,就是這一間。


    裴湛知曉它對喬嬌的意義,隨意使了點手段,就能輕而易舉地拿捏她的七寸。


    對於商人來說,名譽才是最難經營的。


    喬嬌進去沒有遭到任何阻礙。


    在士兵的看守下,後頭看熱鬧的百姓不敢說些什麽,可一雙雙帶著探究和猜疑的視線,如芒在背。


    繡莊隻需進,不許出,掌櫃和繡娘被圍困了許久,一見到喬嬌,就好似看見了救星。


    “大小姐,這是怎麽一回事……”


    喬嬌安撫完他們,門前突然出現一道人影,是那日她所見過的墨七。


    墨七:“我家主子已經恭候多時了,若喬姑娘考慮好了,就請隨屬下走一趟。”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心,他補充道:“我等對繡莊眾人禮遇有加,絕不會傷人性命,至於今日造成的損失,若姑娘與主子談妥了,自然一切都會恢複原樣。”


    “你威脅本小姐。”喬嬌沒有動怒。


    “屬下不敢。”


    “那就是裴湛的原話了。”


    聽見“裴湛”二字,幾乎所有人都變了臉色,把腦袋死死地低垂著,恨不得自己從地縫裏鑽進去。


    聽到此等秘聞,他們還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嗎?


    裴湛似乎有意挫一下喬嬌的銳氣,讓她一路靠自己跟隨著墨七前來赴宴。


    對於墨七這種,習武之人來說,這點腳程當然算不得什麽。可沒走多遠,喬嬌麵色開始發白,淋漓的冷汗浸濕發鬢,一縷縷的黑色發絲粘在臉頰邊,可憐又惹人憐愛。


    “喬姑娘,你還好嗎?”墨七首先發覺了不對勁。


    饒是喬嬌是個弱女子,可不到一炷香的距離,怎麽也不該虛弱成這幅模樣。


    但話一出口,墨七就後悔了。


    主子說過要給喬嬌一點兒苦頭,他向來一言九鼎,自然也沒有安排馬車什麽的代步工具。他問出口,又能如何?


    喬嬌有些茫然地看著墨七:“墨大人什麽意思?”


    “姑娘的臉上十分難看,”他斟酌了一會兒,揣測完裴湛的心思後還是覺得,若喬嬌真的出了什麽事,受責罰的還是自己。


    主動提出:“姑娘在此稍等片刻,屬下去尋一輛馬車來。”


    喬嬌看不見自己的臉色,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蒼白得如同女鬼一般,隻是又覺得有些許困頓了。


    她搖頭拒絕:“還有多遠?”


    “不到半炷香。”


    “那就繼續。”


    裴湛在全京城最高的黃鶴樓天字房等著她。


    裴湛已經想好,待會兒看見喬嬌,想必已經知道教訓了,隻要她再肯服個軟,自己就把街口的人手撤走。


    可他忽然又想到喬嬌今生的性子,吃軟不吃硬,不由地蹙眉。


    莫非要他自降身份去哄她?


    想到這個可能,裴湛渾身不自在起來。


    哄美人的胡話他說得可不少,但伏低做小,還是從來未有過。


    就在他久久下不了決定的時候,房門終於被打開。


    裴湛眉目間壓抑的喜意還未來得及表現,在看清喬嬌的瞬間,心就沉了下來,怒上心頭。


    “你身體如何,可有哪裏不適?”


    喬嬌避開裴湛伸過來的手。


    雖然她不知道為何墨七和裴湛看見她都是一副怪異的模樣,但並不妨礙她刺上裴湛兩句。


    “都是拜殿下所賜,又何必假惺惺。”


    裴湛語塞,自覺理虧,也顧不得喬嬌夾槍帶棒地聲音,吩咐侍衛:“請劉老過來。”


    劉老,乃是從宮裏頭退下的太醫,前世喬嬌也是識得的。


    喬嬌忽然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可自己的身體她是最清楚的,除了有些困頓以外,她並不覺得出了什麽事。


    裴湛顧不得喬嬌的抵觸,把人半摟在懷中,一雙薄唇緊抿失去了血色,看起來竟然還要比喬嬌的臉色難看幾分。


    喬嬌抵著裴湛的胸膛抬起頭來,“殿下,你的心髒突然跳得很快。”


    她感受到桎梏著自己的雙臂發出細微的顫抖,忽然想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可能。


    喬嬌踮起腳尖,恰好貼上裴湛的耳垂,女子幽幽的體香一下子侵襲了裴湛所有感官。


    喬嬌似笑非笑,宛如一個調皮的孩童,“殿下,你是在害怕麽?”


    “害怕阿嬌又一次死去。”


    裴湛瞳孔驟縮,低嗬出聲:“喬嬌,不準說胡話。”


    喬嬌好像發現了什麽驚天的秘密,剛想嘲笑他,可喉嚨間忽然傳來一陣癢意。


    幾聲咳嗽過後,點點血花沾染在裴湛的繃直下顎上。


    喬嬌盯著如玉般完美的麵容被幾滴鮮血染上,忽然來了興致,伸出指腹,把幾滴鮮血摸開,一直延伸到裴湛的唇邊。


    “王爺,嚐一嚐味道如何?”


    第61章


    廂房內。


    裴湛麵色冷肅,墨七跪在一側,“屬下帶喬姑娘來時,便是如此。”


    “是麽?”裴湛看向墨七的眼神沒有任何溫度,“從繡莊來這裏不過一炷香的距離,你是告訴本殿下,隻是走個路就能讓人昏迷不醒?”


    墨七咬牙,卻說不出任何辯解的話來,不止裴湛,他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裴湛:“下去領罰。”


    “是。”


    想起方才喬嬌唇邊染血的模樣,裴湛的心髒一陣刺痛,巨大的恐慌在瞬間席卷全身。


    墨七走後,房門再次被打開,這回進來的乃是劉太醫。


    “五殿下。”


    “阿嬌情況如何?”裴湛急切追問。


    劉太醫皺緊眉頭,“老夫行醫數十載從未見過喬姑娘的病症……恐怕,此事老夫無能為力,還請殿下另請高明。”


    裴湛握緊了拳頭:“無能為力是何意,是說吾養的都是廢人嗎!”


    劉太醫什麽場麵沒見過,裴湛此時的盛怒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上什麽:“殿下息怒……當今太醫院的首席乃是老夫徒兒,如今的成就早早在老夫之上,若能請他一看,想必能看出些端倪來。”


    裴湛冷笑:“劉太醫是打算禍水東引,敷衍本殿下。”


    “不敢。”劉太醫一驚,沒想到裴湛說話如此直接。


    劉太醫的得意大弟子,如今太醫院第一人,乃是伺候在皇帝左右,那是他一個皇子能請的動的,雖說並非完全不可能,但若這般定會將喬嬌暴露於皇帝眼中。


    那時,他們再估量喬嬌的身份,就並非隻是一個承恩於裴湛的女子,而是可以真正掣肘裴湛的利器!


    裴湛已經錯過一回,決計不會再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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