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追她的人很多,偶爾也會遇到感覺還不錯的。


    可但凡那些人人品有一絲瑕疵,或者她覺得三觀不合,馬上就會抽身離開。


    馮楠楠她們一度很擔心,認為她這樣會孤獨終老。


    畢竟,這世上哪裏有那麽完美的人?剛剛好就和她三觀一致,還毫無瑕疵?


    遇到裴弦,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個戀愛腦。


    居然都不問一句對方的感情史,就不管不顧地一頭栽進去,搞得進退兩難。


    現在情況就很尷尬,黎清壹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鬆開手的時候,她感覺到旁邊點單台的小姑娘在偷偷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這裏坐了半天,啥都沒點,還焦頭爛額的模樣,估計在別人眼裏狼狽死了。


    黎清壹還是好麵子的,趕緊整理好頭發,優雅地起身去點了一份玫瑰酒釀小湯圓。


    中午大家都吃飯去了,甜品店生意一般,小湯圓很快就送上來。


    幹淨的瓷白小碗裏,裝著軟糯q彈的白色小湯圓和酒釀,上麵撒著紅色的玫瑰花瓣和枸杞,紅與白的碰撞,對比鮮明、漂亮。因為冰鎮過,碗周圍還有水汽,正適合這火熱的天氣吃。


    黎清壹嚐了一口,確實冰冰涼涼的,湯圓口感不錯、酒釀很甜、玫瑰的香味也有,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有上次裴醫生買的好吃。


    她再次歎了口氣,放下勺子,繼續看手機。


    在通訊錄裏翻了一圈,想找個人說話,戳來戳去,卻始終沒找到合適的聊天對象。


    很簡單,她知道問誰,結果都一樣——讓她問清楚,然後分手。


    想她號稱狐狸精這麽多年,轟轟烈烈追一個男人,結果滿打滿算,也就談了三天戀愛。


    這時候分手,她真丟不起這人。


    黎清壹鬱悶地將手機放到旁邊,硬著頭皮吃小湯圓。


    手機界麵長時間不用,自動出現屏保,黎清壹咀嚼的動作一頓。


    她的手機屏保昨晚才換,是昨天去江邊玩時,跟裴弦拍的自拍。


    她在看鏡頭,裴醫生卻在看她,那眼神分明就很深情。


    到底是這裏麵有什麽誤會,還是裴醫生其實是個演員?


    黎清壹正難受,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嚇她一大跳。


    電話是方紹熹老師打來的,詢問左沐的情況。


    昨天晚上怕打擾大家情緒,黎清壹沒去慶功宴。因為不清楚左沐的具體情況,也是隻說有事,沒提這茬。


    但是,方延臣跟馮楠楠這對小情侶,今天要去蓉市。


    上次方老師和左沐聯係,得知她在蓉市,要待一段時間,就特意就讓小兩口給她帶了些特產。


    小兩口去了之後沒找著人,才知道左沐生病了。


    方紹熹得知黎清壹的男朋友是華仁的醫生,而且已經知道左沐生病,就先給她打電話問問情況。


    “現在檢查結果還沒出來。”黎清壹說,“上午我問了下,今天下午應該能出結果,我現在還在醫院外麵,等下再去看看。”


    “那我過去找你。”方紹熹不放心。


    黎清壹給他報了地址,暫時從裴弦的事裏抽身出來。不管怎麽說,先等左沐結果出來再說吧,倒不是說要找裴弦幫什麽忙,就是免得大家碰上尷尬。


    渝城交通不好,方紹熹出門不久還碰上一起車禍,堵車堵了兩個小時,到醫院都下午四點了。


    “說下午出結果,是不是這會兒已經出了?”方紹熹急急問道。


    黎清壹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先問下。”


    她給裴弦發了條信息,對方沒回。


    “他今天下午有手術,估計還沒下來。”黎清壹知道裴弦很忙,倒是不會多想,“要不,我們直接去問問?”


    方紹熹自然沒意見。


    兩人朝醫院走去,天氣很熱,黎清壹領著方紹熹盡量往有樹蔭的地方走。


    路過小花園的時候,忽然聽到裏麵有人說話,兩個聲音都有點耳熟。


    黎清壹下意識撥開花叢看了一眼,居然是裴弦的老師陶醒老專家和左沐的老公。


    莫非結果出來了?


    黎清壹心裏一跳,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下意識沒有說話。方紹熹認識左沐老公,見她這樣,也沒吭聲。


    小花園裏沉默了幾秒,左沐老公澀聲問道:“肝移植?”


    “這隻是最壞的情況。”老專家安撫道,“現在還要再等最後兩個指標,或許手術就有機會。隻是你一定要問,我就先跟你說一下,至少不是全無希望。現在肝移植的手術,也比較成熟了。”


    黎清壹和方紹熹對視一眼,都愈發不敢吭聲。


    知道左沐情況嚴重,但之前總還抱著一絲希望,沒想到好像比預想的還要嚴重。


    “我明白。”左沐老公自然更加痛苦,他狠狠搓了一把臉,再問,“如果真的需要肝移植,是不是要很多錢?□□……也需要花錢買嗎?”


    “肝移植的費用確實不少,但□□的話……得看是哪種情況。”陶醒耐心解釋道,“我們國家是不允許器官買賣的,隻能捐贈。如果是親屬捐肝,隻需要手術的費用,如果是陌生人捐肝,可能需要一些保存的費用……其實都還好,不算太貴。”


    左沐老公點點頭,眼淚已經奪眶而出。


    老專家歎息一聲,拍拍他的肩膀,說:“我知道這很難,但作為家屬,你要振作起來,給病人希望。”


    左沐老公沒吭聲,在陶醒想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又叫住他:“陶教授,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老婆真的需要肝移植,到時候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他磕巴了好幾次,像是實在不好意思說。


    “沒關係。”陶醒見過的病人多了,能猜到他的顧慮,鼓勵道,“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提出來,我們做醫生的,肯定是以病人和家屬為先。在法律法規允許的前提下,能做到的,醫院一定盡力。隻是,即便是親屬捐肝,也要先配型,不是誰的肝都能用。”


    “好。”左沐閉了閉眼,一咬牙快速道,“要是我老婆真的需要肝移植,到時候能不能麻煩你們告訴她,我做過匹配了,但是不合適?”


    老專家顯然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要求,微微愣了下。


    “我不是不想救我老婆。”左沐老公趕緊解釋,“可是,如果我們都上了手術台,下不來,到時候家裏的老人怎麽辦?誰照顧呢?如果我不去捐肝,她心裏肯定又會難受……”


    黎清壹腦子裏“嗡嗡”直響,沒聽清後麵左沐老公又說了什麽,也沒聽到老專家的回答,大腦亂成一團。


    她跟著左沐認識已經好些年了,雖然不常見左沐老公,但一直知道兩人關係非常好,他們連孩子都沒生,就是想過二人世界。


    在今天之前,黎清壹一直以為,他們就是愛情最美好的樣子。


    當然,理智點來說,左沐老公說的也沒錯。


    很現實的問題,生大病要用很多錢,家人需要照顧。如果兩個人都出事,誰來掙錢,誰來養家?


    拋開這些不談,即便左沐老公隻是單純不想捐肝,她也可以理解。


    畢竟是在自己身上摘一塊器官下來,雖說肝髒可再生,可風險也不小,捐肝的人也可能下不了手術台。螻蟻尚且貪生,誰不惜命?


    問題是,現在左沐的檢查結果還沒出來,老專家也說了,肝移植是最壞的結果,說不定隻需要手術就可以。


    所以,何必這麽早就做這樣的決定呢?


    往好了想,左沐老公或許不是怕死,隻是比較理智,提前做好防備。


    畢竟他哭得那麽厲害,看著是真難過。


    可黎清壹心裏還是梗得慌,像堵著一口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如果她是左沐老公,她做不到在有機會救自己另一半的情況下,試都不試就放棄,那她餘生可能每天晚上做夢都會夢到這件事情。


    如果她是左沐,她不希望另一半捐肝救她,她也寧願自己伴侶好好活著,能照顧好家人。可是,前提是,另一半有任何事情,都直接告訴她,不要有隱瞞。


    難道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嗎?


    裴弦不跟她說他曾經暗戀過一個人的事,是不是也是怕她難受?


    老專家和左沐老公都離開了,黎清壹才回過神來,轉頭看了眼方紹熹。


    “回去吧。”方紹熹轉身朝醫院外麵走,“既然結果還沒有出來,我明天再過來看小沐。”


    兩人沉默著往外走,這次連黎清壹都顧不上太陽不太陽了,到了醫院門口,兩人都是滿頭大汗。


    “這件事情……”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


    他們想問的,都是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左沐。


    瞞著她,心裏過意不去。


    告訴她,又怕她難過。


    黎清壹忽然發現,自己也沒辦法做到事事坦誠,這讓她心裏更堵了。


    “算了。”方紹熹最後道,“暫時不要說,先等結果出來看看。”


    黎清壹點頭,兩人垂頭喪氣地各自離開。


    黎清壹剛回到白溪家,就接到白溪的電話,說她今天要加班到很晚,讓她不用等她吃飯。


    白溪不回來,別說吃飯,黎清壹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她窩在沙發上,拿手機搜肝移植。


    看了很多資料,心裏卻越發空蕩蕩的。


    看著看著,手機彈出來一個消息提示,是裴弦發來的,問她在哪裏。


    黎清壹看著那條消息,愣是不知道該怎麽回。


    可能是她太久沒回,裴弦等不及,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黎清壹接起來,硬著頭皮故作淡定:“我剛到家,不想出門了。”


    “我在你樓下。”裴弦說。


    黎清壹頓了下,跑到臥室窗戶朝下看,果然看到裴弦站在樹蔭下,手裏還提著什麽東西。


    她沒辦法,隻得掛了電話下樓。


    裴弦將手裏的東西遞過來,黎清壹一看,是玫瑰酒釀小湯圓,鼻子頓時就有些發酸。


    她到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喜歡裴弦,之所以一直拖著不問,無非就是不想分手。明明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在一起才幾天時間,她怎麽就陷得這麽深呢?不過,這也讓她更加堅定了等這件事情結束,就和裴弦說清楚的決心,不能這樣下去了,長痛不如短痛。


    “心情不好?”裴弦注意到她表情不對,伸手將人抱在懷裏。


    黎清壹下意識想掙紮,他卻又問了句:“是因為你們左老師嗎?”


    黎清壹掙紮的動作一下頓住,像是終於找到一個發泄的借口,拚命點頭,放任自己在裴弦懷裏哭出來,還抽抽噎噎地問:“左老師的檢查結果,都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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