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他被廢卻能不死被流放,是因為他母後。如今是這種詭異的局麵,應該還是因為他母後。


    “你們做的這些事,皇叔可知道?”


    顧碩驟然變色。


    衛傅卻笑了,從他被廢之始,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弄清楚當下的局勢。


    而鎮國公也不傻,當即洞悉了其中真意。


    自打他女兒又被立為皇後後,初時朝堂上無人敢致一詞,可漸漸的,朝堂上依舊沒有針對皇後的任何言語,但請新帝廣納後宮的聲音卻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多是以子嗣及江山社稷為由。


    可鎮國公就是這麽當上外戚的,他怎麽可能不明白這些人在打什麽主意?


    說白了就是換了新帝,功臣們要瓜分利益,朝堂在之前就被瓜分了一遍,現在這些人把主意動在了後宮上頭。


    想想,一個官能當多久,又不能像爵位一樣世襲傳承,指不定什麽時候攤上事,但若是家中有女兒在後宮,女兒又誕下皇嗣,加官進爵不說,還等於拿了一道免死金牌。


    所以為何不幹?


    可新帝對擴充後宮之事,初時置之不理,後來直接拒了,於是皇後就成了眾矢之的。


    隻是皇後在宮中,陰謀算計用不到他身上,於是動到鎮國公府頭上了。


    也是黎家太急了,他們心急於出現衛傅這個變數時,所以想迫不及待解決掉他。殊不知其實還有人比他們更急,正好鎮國公主動送上門,何不利用一二,一石幾鳥。


    第81章


    “顧碩,你——”


    鎮國公顯然已經怒到了極致。


    可怒到極致也沒用,他總不能就在這裏,在禮部一巴掌拍死顧碩。


    顧碩此時才是真正的圖窮,但匕沒見。


    但他已經不要臉麵了。


    “鎮國公現在怒這些可有用?當下是說服您這位外孫盡快打消上告的念頭,才是最重要。不然你可好好想想,到底是我顧碩倒黴,還是你黎家倒黴!”


    顧碩是會倒黴,但黎家更跑不掉。


    因為一開始就是黎家要對付自己外孫,才會唆使顧碩下手。


    顧碩頂多是個從犯,是時他還可以推脫是鎮國公脅迫,是顧忌皇後,他會受到何種懲罰且不提。


    黎家這個主犯,竟敢妄動社稷之根本新科會試?


    天下悠悠之口,那些落第士子是最經不起煽動的,一點關於科舉上的不公,都會被他們鬧得天下皆知,就算到時候正武帝看在皇後麵子上,也不得不處理黎家。


    “傅兒……”


    弄明白其中利害關係的鎮國公,在一陣臉頰抽搐之後,第一次在外孫麵前露出示弱之色。


    衛傅悵然,苦笑。


    “外公,你現在來說這個晚了,我娶了天下最膽大妄為的女子。你們把我關在這裏,她找不到我,定然會鬧得天下大亂。”


    .


    不是一定,是肯定。


    此時大理寺門前,聚集了許多人。


    許多百姓都是來看熱鬧了,眼看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女子,領著一群穿著舉人服的士子們往大理寺來,就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


    三法司分別為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主官刑名,大理寺主管駁正,都察院負責監察。


    本來大理寺是不接受普通案件的,隻管審核刑部報上來的刑名案件,但由於常有冤假錯案發生,於是在大理寺衙署前設了‘鳴冤鼓’,準許天下人前來鳴冤。


    但前提是案子足夠大,且屬實,若是你丟了頭豬,跑來大理寺擊鼓鳴冤,是時不光豬找不回去,還要吃板子下牢獄。


    所以普通百姓都知道,大理寺的鳴冤鼓不能隨便鳴,一鳴就是天下知的大案要案。


    此時大理寺的鳴冤鼓前,就站著一個模樣俏麗的女子。


    看其年紀也就不過二十,懷裏還抱著個奶娃子,也不知是什麽的冤案,竟把人逼成這樣了。


    周圍的百姓議論紛紛。


    福兒見差不多人夠多了,用披風把大郎裹了起來,主要是幫他蒙上耳朵。


    而後持錘便擊。


    “咚、咚、咚、咚、咚……”


    ……


    大理寺位於棋盤大街西側。


    棋盤大街貫穿從正陽門到宮門這一段路,大街兩側林立各府部衙署。


    大理寺旁邊是京畿道司,京畿道司旁邊是都察院,再旁邊是太常寺,大街的正對麵是禮、戶、吏等部,而再往前就是宮門所在了。


    之前突然湧來許多百姓,就引起了各府部衙署看門人的注意,此時錘擊鼓響,響聲更是響徹整個棋盤大街。


    怪不得說大理寺的鼓敲不得,一敲所有人都知道了,這鼓聲恐怕宮裏都能聽見。


    “咚、咚咚……”


    鼓聲沉悶,而悠長。


    吏部有人道:“這是大理寺的鳴冤鼓?”


    至於刑部的堂官,已經出來看動靜了。


    甚至在禮部後側的兵部和工部都有耳聞,其內正在辦事的官員俱都停下手裏的動作,遙望大理寺的方向。


    “咚、咚咚……”


    皇宮,紫宸殿。


    一身龍袍的正武帝抬頭,露出興味的顏色。


    “這是大理寺的鳴冤鼓?”


    一旁太監不確定是不是也不敢答,隻能道:“奴才這就讓人去看看。”


    .


    與此同時,大理寺卿魯成方已經來到大門前。


    按照規矩,若有人擊響大理寺鳴冤鼓,大理寺卿必須當眾接受案件。


    “你乃何人?為何擊響鳴冤鼓?”


    福兒扔下鼓槌,側身,從身後一舉子手中接過一張訴狀。


    “民婦乃建京舉子衛傅之妻王多福,民婦丈夫新科會試考卷被人惡意篡改,故意打落,民婦丈夫於今晨前往禮部具呈上告,誰知卻在禮部失蹤,下落不明。民婦乃一介柔弱女流,苦尋丈夫不得,無奈隻能來此求助大人替民婦找尋丈夫。”


    就你?


    還柔弱女流?


    哪個柔弱女流能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揮舞著大錘擊鳴冤鼓。


    不過在外人來看,福兒確實是個柔弱女流,不可憐能抱著孩子來上告?多可憐,多淒慘!


    反正在建京一眾舉子們來看,是極為可憐的。


    當初福兒既然說鬧大,自然不是沒有成算,衛傅怎麽說也是建京來的舉子,一路上眾舉子同行,來了後雖各居一處,但三五不時都有聚會。


    發生了這樣的事,她自然要去求助這些舉子們。


    這些舉子們也沒含糊,一聽說解元郎在禮部丟了,又聽說他考卷被篡改,都是義憤填膺,福兒手中拿的訴狀,就是其中一個舉子幫忙寫的。


    而且這些舉子們住的地方,也不光建京一地的士子,於是一傳十十傳百,跟來的幾十號舉子,除了建京一地,還有其他地方的人。


    而且隨著消息擴散,越來越的士子正在往大理寺聚集。


    想想,人家找到證據的是一例被篡改了考卷,誰知道背地裏還有多少?這可是關係到切身利益之事,由不得這些人不上心。


    “學生乃新科貢士龔宏誌,學生不才,忝為新科貢士。學生自認德薄才疏,不如衛兄許多,衛兄乃我建京所轄三省解元,沒道理學生都中了,衛兄沒中。學生甚為不解,且不光學生一人不解,眾人皆不解,今日除了是來尋衛兄,還想請大人給予解惑。”


    龔宏誌有理有據說道,說完躬了躬身。


    “對,解惑。”


    “衛兄人呢?堂堂一個大活人,怎可能在堂堂六部之首失蹤?!”


    “這位同考隻是按朝廷律法具呈上告,怎麽人就不見了?讓人孤兒寡母苦尋不到?”


    這些士子們雖言語含蓄,沒有一人直言衛傅是被禮部的大人給關了,但恰恰是這種言語才誅心。


    魯成方一聽到建京,再聽道‘衛傅’二字,人已經被驚得不輕,誰知後麵還有更大的驚嚇。


    這些士子一人一句,哪是在找人,分別是在控訴新科會試有舞弊之嫌,才會活生生一個人,不過去趟禮部人就沒了。


    如此多的士子聚眾鬧事,別說他一個小小大理寺卿,來幾個六部堂官也扛不住啊。


    魯成方略微斟酌了下道:“此事如何,本官尚未派人去查明,不如上告的各位進裏麵稍後片刻?”


    一聽說‘上告的各位’、‘進去’,一眾舉子盡皆遲疑。


    無他,士子雖有評論時政之權,但說要上告卻要另處。


    來大理寺上告,可不是不需付出代價的,他們都有功名在身,且這並不是自己的事,讓自己作為上告人,未免擔的風險太大。


    福兒本就觀察著當下局勢,見有人遲疑,當即掩麵哭道:“民婦是萬萬不敢進這衙門裏的,民婦丈夫就是因為上告,進了衙門人就不見了,如若民婦再進去不見了,誰又來救我們夫婦倆。民婦就在這裏等,等大人去查明,若大人查明是民婦誣告,民婦該被下牢下牢,該打板子打板子,但民婦不進去。”


    人群裏有百姓插言道:“你讓人家進去幹甚?進不進去,也不影響大理寺查案啊。”


    “就是就是!”


    “好好一個大活人,進了禮部就不見了,禮部都能不見人,指不定這大理寺也會不見人。”


    魯成方被氣得臉頰赤紅,卻又無可奈何。


    “罷罷罷,你在此等候吧,本官這就去命人查。”


    這時福兒擦擦眼淚,又道:“大人命人去要人,對方肯定矢口否認,而說人失蹤和考卷被篡改,也僅是民婦一口之言。民婦丈夫的朱墨卷不在民婦手中,被他帶去了禮部,如今人和證物都在禮部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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