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留我跟大郎在建京?你不怕我帶著你兒子改嫁?”


    帶著娃改嫁都說出來了,衛傅能說什麽?


    “而且你那麽窮,還沒我跟大郎有錢,我跟大郎不去,你能養活自己?”說著,她又去問兒子,“是不是大郎?”


    大郎很給麵子的喊了聲‘娘’,可把福兒給高興的,喜眯眯地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不虧她最近一直教,終於教會了。


    衛傅苦笑:“我不是怕你去了受苦。”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你這麽個漢子,我也隻能自認倒黴了。”


    一旁正在說走鏢故事的老爺子和衛琦,都朝這裏瞅了瞅,瞅著孫女(守財奴)拿捏孫女婿(他哥),兩人都保持著沒聽見的架勢。


    誰教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們外人插什麽嘴?


    .


    送別時,總是感傷的。


    “沒想到你這堂堂的狀元郎竟被派去了黑江那地方,我這個掛尾榜眼,祖籍還是那裏的,倒能安穩坐在翰林院裏,真是慚愧。”廖柏唏噓道。


    鄭宏誌也在,他雖沒被點為頭甲之列,但後來在館選裏考中了庶吉士,如今進了翰林院,跟廖柏在一處。


    衛傅哂然一笑:“修撰的位置還是為我保留著,你們就當我去地方曆練一二。”


    “那地方雖苦寒,甫一去時大概也辛苦,但若是做出了成績,功勞和資曆都能有,看得出朝廷十分看重你,你在那好好幹,指不定等你回來時,年紀輕輕便能步入高官之列。”


    鄭宏誌也算是個明眼人。


    培養他?


    衛傅心情怪異,卻不好反駁,因為好像也沒說錯。


    廖柏吐了一口氣,拍了拍衛傅肩膀。


    “行了,我也不給你泄氣了,老鄭說得也對,與其待在翰林院裏熬日子,我倒也想像你這樣,出去做一番大事業。辛苦點怕什麽?年輕人就該辛苦,我爹說的話。你若是路過墨爾根,記得給我家帶個信,地址我給你了,有什麽要幫的,你跟我爹說,我爹肯定能幫你。至於別的就不多說了,你一路保重。”


    “你們也保重。”


    說到這句時,衛傅尤為感歎。


    他這一生前十幾年,沒交到幾個好友,多數不過是見他身份故意逢迎,未曾想來京一遭,倒是結交了這兩個人。


    三人再次互道告別,衛傅上了車。


    馬車向遠處駛去。


    衛傅從車窗看了看逐漸縮小的京城,在心裏默默道:我還會回來的。


    ……


    坤元宮


    迎春有些不懂地問皇後:“娘娘,你真不見見殿下?”


    “就不見了。等該見的時候,自然就見了。”


    迎春也沒多想,見皇後精神比之前好多了,不禁感歎道:“娘娘就該多保重身子,也免得殿下擔心。”


    “是啊,我兒都能從逆境中走出一片天地,我這個當娘的怎有臉繼續恍惚度日。”皇後理了理裙擺,挺直腰杆站了起來。


    迎春一愣,總覺得娘娘與之前有什麽不一樣了。


    .


    行路就是行路複行路,前麵還有路。


    不過比起流放來的那一次,這趟路就比之前歡快多了。


    因為衛傅帶著公函,還有朝廷的任命書上路,沿路都可以住驛站,還能走大禦道,這就是過到明路的好處。


    沿路他們走得也不快,估計朝廷考慮到衛傅是新科進士,又是狀元被派到那種地方,所以特意給了半年時間。


    也就是說隻要在半年之內,哪一天到任都行。


    所以福兒和衛傅商量了一下,打算先隨老爺子回一趟建京,然後再去黑龍江。


    在路上時,大郎過了一歲的生辰。


    因為趕路,也沒什麽好吃的,隻停留在驛站的當天,福兒管驛站借了廚房,又買了些肉菜,做了一桌好菜。


    這個月份的奶娃子變化極大,可能今天隻會喊爹娘,明兒嘴裏就能蹦出幾個別的字,關鍵是也能走了。


    開始還是衛傅扶著他,讓他扶著車廂裏的小矮桌站,轉天他就能自己扶著桌子來回轉了。


    像隻小螃蟹似的,走得又快又好,就是自己還站不穩,隻能扶著桌子來回橫走。


    怕他趁大人不主意,不小心翻出車窗,福兒在路上時,還找了木條把窗子從中釘了兩道。


    老爺子說大郎像福兒,學走路比學說話快。


    其實衛傅很想說像自己,因為他母後和迎春都跟他說,他幼時學走路學得快,走路走得十分穩當時,話還說得不順暢。


    但他母後不在這,沒個長輩作證,這話自然是不好說的。


    趕路的日子,就在大郎慢慢學會走路中,慢慢過去了。


    眼見建京城已眺望在即,不同於之前那次灰頭土臉的進城,這一次衛傅進建京可比想象中風光。


    是何有道替他接風的。


    朝廷所有認命都會公示在邸報裏,何有道早就等著衛傅呢,在距離建京最近的驛站留了命令,見新科狀元郎到了,就趕緊把信傳回建京。


    剩下這點路,是能算出大致什麽時間能到的,於是何有道就這麽給了衛傅一個大驚喜。


    “我的狀元郎啊,老夫就說沒看錯你!”


    何有道滿臉紅光,喜得連本官都忘記說了,扶著衛傅的肩,跟他在城門處寒暄了了許多話,接著就拉他往城裏走,說督學衙門要給他接風洗塵。


    自然不止他一人。


    本來按理說,學政管的是提學道,何有道也命令不動誰,但建京破天荒的在新科會試中,竟中了三個舉子。


    這個不是重要,重要的是竟出了一狀元一榜眼!


    這可就不常見了。


    消息傳回建京時,何有道高興得快瘋了,覺得自己這回肯定能調回京城。


    這不,聽說狀元郎回鄉,何有道自然覺得要示好一番,哪怕是為了振興地方學風呢?


    為了給衛傅做臉,他還拉了許多建京本地官員。


    遼陽縣知縣、縣教諭是少不了的,再來就是建京禮部的官員,這兩處都是扯得上關係的。他還動用了自己的人脈,拉了許多與他關係不錯的官員充數。


    也因此場麵做得十分大,沿途百姓都投以矚目的目光。


    殊不知有些官員願意來,其實多少報了幾分看戲的心思。


    之前何有道把衛傅送到京城趕考,私底下這事早就在建京各官員之間傳開了。


    關鍵是這些人也損,他們知道了,但他們就是瞞著何有道不提,所以何有道至今不知新科狀元郎的真正身份。


    也許未來某一天他也會知道,反正現在是不知,所以一聽說何有道要給新科狀元接風洗塵,有些人便抱著看戲的心思來了。


    當然也不僅為此。


    衛傅外放為愛琿經略安撫使,此地恰恰就在建京轄下,雖另有鎮守將軍,但經略和鎮守將軍屬平級,自然也有人抱著望風試探的心思而來。


    總之這場麵是又詭異又熱鬧。


    衛傅自然看出了些端倪,略微一沉吟,就明白這些官員為何一改之前對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態度了。


    說白了,這就是身份過了明路的好處。


    之前他身份尷尬,處境不明,這些官場上的老油條摸不清楚情況,又拿捏不住該如何與他相處,不如避而不見。


    如今他帶著朝廷認命而來,身份也過了明路,該如何相處已明確了,自然就不會再避而不見。


    就是——


    何有道這個妙人,似乎至今不知他的身份?


    .


    不提衛傅這,福兒和老爺子他們並未留下赴宴,而是回了黑山村。


    由於他們回來得突然,一家人都十分吃驚。


    趙秀芬抹淚道:“你們這一直也沒個信,也不知啥時候回來,我正跟你爹說,要不要請你姐夫去京城看一趟。還是後來傳來衛傅中了的信,喜報也送家裏來了,才安心。”


    又抱過大郎看了又看,連聲喊著乖孫。


    大郎幾個月大時走的,哪裏還記得眼前這人是自己姥姥,連聲喊著娘,又在趙秀芬懷裏掙紮。


    小家夥有勁兒,趙秀芬都有點抱不住他,連聲道這麽有勁兒,跟福兒小時候一樣有勁兒還霸道。


    小腳腳終於落到實地了,讓大郎一時有些不習慣,但他很快就能歪歪扭扭撲騰著兩條小短腿到處走了。


    家裏的雞,棚子裏的牛,對他來說都是新鮮物事。


    膽子也大,自己都還走不穩,就敢去追著雞揪雞屁股後麵的毛。


    毛丫和毛蛋圍著這個小弟弟,陪著他玩耍,還說要帶大郎去外麵跟其他人一起玩。福兒不讓他們帶,說隻能在院子裏玩,還讓他們看著別讓弟弟摔了。


    牛大花含著老淚,跟著老爺子屁股後麵走,老爺子走哪兒她走哪兒。


    老爺子挑眉看她。


    牛大花攥著手道:“老頭子……”


    老頭子一成半年不回來,雖說兒女都說老爺子是陪衛傅上京了,可她總覺得老頭子是不回來是不要她了。因為老頭子走之前,她鬧出一場醜事,老頭子幾個月都怎麽沒理她。


    “知道錯了?”


    “知道了。”


    “別跟前跟後的,一大把歲數了,還有這麽多孩子在,不嫌丟人。”


    看出老頭子是真不氣了,牛大花忙點點頭,又趕緊把眼淚擦擦。


    福兒在一旁偷笑,她爺跟她奶,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


    .


    等衛傅回來時,外麵天已經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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