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隆冬,黑城又是一片冰天雪地。


    可今年的黑城與以往不同,格外顯得熱鬧。


    黑城的冰車隊再一次出山,今年的冰車隊卻有一部分車用上了狗拉車。


    幾十條高大健壯的狗子,讓跑就跑,讓停就停。


    那場景,讓人忍不住嘖嘖稱奇。


    福兒聽說後,沒忍住拉著衛傅去坐了一回狗拉車。


    別說,在雪地上跑起來,比馬拉車跑得快多了,就是她大著肚子,不敢久坐,怕生了意外。


    真是一群好狗!


    狗好,也得養得好才行。


    養這幾十條大狗,每天光耗費的糧食和肉,就讓福兒肉疼,幸虧今年畢喇土城的洋芋豐收了。


    新開荒出來的地,前幾年需要種一些不太需要肥力的作物用來養地,本來種黃豆最好,但當地百姓不善耕種。


    對他們來說,種容易鬧蟲的黃豆,難度太高。王鐵栓出於考慮,覺得種法簡單的洋芋反而更合適第一次耕種。


    誰知竟十分合中,頭一年就迎來了一場大豐收。


    洋芋這東西產量極高,一畝地就能產出幾千斤,秋收時畢喇土城的洋芋堆成了山,讓王鐵栓都不禁咋舌。


    其實洋芋這東西,關內早就在推行了,可惜黑城處於極北之地,消息閉塞,之前的毛蘇利作為地方官員,又不作為,在當地一直沒得到推廣。


    黑山村的人也種過洋芋,但耕地主要還是拿來種糧食,一些邊角地才會拿來種洋芋。


    這是當下普遍的情況,在老百姓眼裏,地還是要用來種糧食才是正途。


    所以王鐵栓隻知道這東西容易種,沒想到產量竟這麽高。


    也是黑江一帶的地好,都是黑土,種啥都長。


    以往黑城當地百姓,冬天隻有肉和醃菜吃,醃菜不飽腹,肉能飽腹,但拿著當飯來吃,誰也吃不起,所以還得花銀錢買一些粗糧來搭著吃。


    今年不一樣了,今年的洋芋實在太多,以至於家家戶戶吃洋芋。


    什麽洋芋燉肉,洋芋窩窩,洋芋餅……一個洋芋能被當地百姓吃出個花兒來。


    一段時間吃下來,百姓們發現這東西十分養人,本來精瘦的人,也不過個把月的時間,就能貼上一層冬膘,讓百姓更是視之若寶。


    福兒也讓人把狗吃食裏的糧食給換了,換成洋芋。


    狗竟然不挑,反而十分愛吃。


    其實想想也能明白,這些狗一直是用粗糧搭著肉來喂的,細糧喂不起。


    粗糧吃著拉嗓子,哪像洋芋蒸熟搗成泥,口感軟糯細滑,拿來拌肉和肉湯,一隻狗能幹掉一盆。


    沒多久,這群狗肉眼可見又肥壯了不少,福兒索性把狗食裏的糧食,一大半都換成了洋芋。


    以至於入冬以來,這群狗一天一個樣,毛比以前更厚了,體格也越發粗壯。


    如今冰車隊的狗,成了黑城一景。


    一開始大家還有些懼怕,後來經常見這群狗拉著車在城裏進出,倒也不再害怕了。都說是群好狗。


    甚至有些富裕的人家,也生出了想養幾條這種狗,平時看家護院,冬日裏出門也方便一些。


    當然這是閑話。


    外麵寒風瑟瑟,滴水成冰。


    附近除了黑城熱鬧以外,還有個地方熱鬧,那就是炭礦。


    炭礦在沉寂的這大半年裏,每天都是隻花錢不進賬。福兒若不是想著,炭這東西冬天缺不了,她現在隻是把銀子投進去,等到了冬天,這些積攢下來的炭,都能給她換成銀子,她一定堅持不下來。


    如今終於等來了回報。


    本來衛傅打算下雪後,就把炭礦停了,攢了半年的炭,足夠黑城人的使用,也足夠賣了。


    無奈前來做工的百姓反對,隻能繼續開著。


    現在炭礦成了當地百姓又一掙錢的好去處,不拘你每天挖多少挖多久,挖一筐算一筐的錢。


    有時沒獵可打時,就來炭礦做一會兒工。


    算算,不比打獵賺的少。


    一車又一車的石炭從炭礦運出去,或運向墨爾根,或通過結了冰的黑江運到吉林,為福兒換來了大筆大筆的銀子。


    這陣子她快高興瘋了,最高興的事就是找幾個人來幫她數銀子。


    先是抓她娘和她姐她嫂子來給她當勞力,後來趙秀芬和王大妞都不願陪她玩了,連向來好說話的孫荷兒,都借口要管孩子,好幾天不踏足正院。


    福兒心裏那個氣啊,挺著大肚子去找最近依舊很忙的衛傅,讓他給她找賬房,找管事的,幫她做賬數銀子。


    衛傅看她挺著這麽大的肚子,還不知收斂,步子邁這麽大。


    前一刻人還在書案後,後一刻已經來到她身邊,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來到椅子上坐下。


    “你有事,你讓人來叫我一聲,你跑出來做什麽,若是踩到冰……”


    入冬以後,即使地上的積雪一天鏟好幾遍,架不住外麵滴水成冰,指不定哪處就藏著一處薄冰。


    常人踩了,頂多摔一跤,可福兒如今可揣的是兩個,可禁不起摔。


    是的,隨著日子逐漸過去,福兒的肚子像吹氣一樣大起來了。


    別的婦人,懷五個月的肚子,像個小麵盆,她比別人大了許多。


    一看就有異。


    不用請大夫來把脈,趙秀芬就斷定肯定是雙胎。


    自打知道福兒懷的雙胎後,衛傅就格外緊張。


    聽說丈母娘當初生雙胎,和大姐生雙胎,都是當初給福兒接生的那個魏姓接生婆接生的,他特意命人花重金,千裏迢迢把那接生婆接來了。


    前兩天剛到,正住在府裏等兩個月後福兒臨盆。


    兩個月後,是按照正常日子算的,實際上就趙秀芬說,雙胎一般都會提前發動,所以算算日子,也就一個多月。


    福兒把要找人的事跟衛傅說了。


    衛傅被氣笑了。


    “就因為這點事,你就往外跑?”


    “這就是一點事?”


    好吧,這確實不是一點事。


    對福兒來說,這是大事。


    衛傅素來了解她性格,又怎會不知道,自然也沒辦法跟她生氣。


    “賬的事,我早就幫你尋思著,等戶房這兩天忙完,就把他們抽調過來幫你做賬。”


    其實福兒不是沒賬房,就是賬房不夠用。


    神仙倒一攤子,毛皮一攤子,洞子菜一攤子,如今又多了石炭,就那麽兩三個重金請來的賬房,怎麽可能夠用。


    她哪是因為銀子數不清著急,反正銀子就在那,一天數不清,可以數兩天,兩天數不清,總有一天能數清,她頭疼的是亂糟糟的賬目。


    “我覺得光從外麵請人不行,故土難理是常情,即使花重金請,也做不長。我覺得我們該做的是,請先生建義學,黑城多一些讀書人,能做賬房的人也就多了。”福兒想了想道。


    “照你說的這樣,恐怕一時半會教不出來幾個人。”


    其實福兒說的法子,衛傅想過,他是有打算在當地建義學的,但不是為己用,而是希望一振當地學風。


    不是衛傅大公無私,而是賬房需要專精這一門,一般都是老賬房帶年輕賬房,一個個這麽帶出來的。


    讀書讀得好的人,並不一定就能當賬房。


    衛傅拿自己類比,他學問不差,但剛一開始讓他看賬本,他也看不懂,須得專門有人教了後,他才能看明白。


    “那要不我們建一種專門教人做賬房的義學,不需要去學那些什麽經義道理,隻要識字會算學,會打算盤,會做賬目就行?”


    福兒越說越覺得這個法子好。


    “就像那些兵卒,一開始不過是挑體格健壯之人,加以操練,才成了兵。還有那些鐵匠木匠,一開始也不會這手藝,跟著師傅學個一年半載就能出師了。”


    衛傅想了想道:“你說的這法子不錯,讓我想想。”


    他既然說想,就說明這事讓他上心了。


    之後他也沒讓福兒一個人回去,而是快速把手邊的公務處理了一下,親自陪著福兒回了後宅。


    天氣寒冷,兩人都穿裹著厚厚的毛皮披風。


    福兒現在身子本就笨重,穿得又厚,看著像個圓球。


    一路上衛傅就攙著這個圓球,手上帶著力氣,生怕她腳下打滑摔了。


    趙秀芬老遠就看見女兒和女婿回來了,見女婿小心翼翼攙扶著女兒的樣子,她忍不住笑眯了眼,道:“可算回來了,我正打算讓烏珠去叫你們回來用午飯。”


    隨著福兒身子漸漸笨重,衛傅不準她再踏足廚房。


    但是別人做的飯,她又不愛吃,於是隻能勞累趙秀芬一天三頓的給女兒做飯。


    正好她和丈夫也要吃,就一並做了,所以這些日子大多數都是聚在正院裏吃的。


    大郎見娘回來了,從屋裏跑了出來。


    趙秀芬見他穿著薄襖就往外跑,忙呼道:“你這小東西,怎麽也出來了?快進屋去,穿得這麽少,小心著涼。”


    “姥。”穿著碎花小棉襖的大郎,鄭重地停下腳步,一本正經道:“我不是小東西,我長大了。”


    現在小外孫說話是越來越利索了,趙秀芬是一見到小外孫,那笑意就從眼裏溢了出來,蓋都蓋不住。


    “家裏就你最小,你不是小東西誰是?”


    “家寶才是。”


    家寶是王興學和孫荷兒的小兒子,就是生在路上的那個奶娃。


    “好好好,你有理,那你也趕緊進屋去,免得著涼。”


    福兒一邊笑著看娘和大郎說話,一邊就讓衛傅攙著進了屋,進屋的第一件事是先把披風脫下。


    正院有地龍,屋裏其實很暖和,就是出去得穿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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